《莫负情时》瞎子瘦金

3、杀机

　　青时歪着脑袋，又在门槛边上转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只能转身回自己的“床”上坐着。
　　对，真的是床。
　　作为莫家少主也就是下任家主的灵宠，青时是不屑于睡那些粗糙的狐狸窝的。最初那会儿，莫惜也只是拿自己的衣服在脚踏边上垫上几层，勉强算是个睡觉的地方，天气热的时候也还好，到了冬日，青时裹着单薄的布料，在脚踏边冷得瑟瑟发抖，不管爪子怎么挠床脚都没用，它主子在床上睡得毫无知觉，叫都叫不醒。每次回想起来，青时都想掬起一把辛酸泪。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青时能靠灵力说话以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请求莫惜给它换个暖和点的窝。
　　莫惜倒是恍然大悟才明白它的需求一般，亲自去柴房挑挑捡捡，选出几根厚实的木头，又拿着钉子敲敲打打，竟然真的做了个像模像样的小床出来，还让府里的下人做了几套小小的被褥和枕头，还特地交代多加棉絮，被面上还绣着狐狸图样，整个小床堆着厚实的被褥，十分讨喜可爱。
　　青时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简直高兴坏了，在房里上窜下跳，把桌上的茶盏都打碎了好几个。
　　此刻，青时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外头更鼓声响了又响。
　　莫惜怎么还没回来？天都快亮了。
　　想着想着，自己先抵不住睡意，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青时以为在做梦，还来不及翻个身，便被人掐住脖子从床上拖起来，青时止不住的咳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被人逮到了正厅，重重的丢到地上。
　　青时咬咬牙，伸出爪子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瞪着把它抓来的人，简直莫名其妙，到底出什么事了
　　青时撑起身子，发现堂中只有一人：莫家家主，也就是莫惜的父亲，端坐在正中，正目光沉沉的盯着它。
　　青时缩了缩脖子，它方才，从莫捷远的眼中感受到了杀气，他想杀它！
　　青时自认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跟着莫惜每日清心寡欲的修炼，天知道，它真的一心向善，莫捷远为何要杀它？
　　“孽障！说！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惜儿到底有何目的？”莫捷远一掌拍在桌上，一声巨响，吓得青时身子一抖。
　　青时蜷缩在地上，垂头不语。
　　莫捷远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惜儿输了自己的灵力给你，再不说话，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青时转了转心思，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家主…此言…差矣，莫惜救我一命，如同再造。我尊他敬他，视他为主。这句处心积虑，实在是恶毒至极。不知家主何出此言？我未曾害过任何人，问心无愧！”
　　“好个问心无愧，若不你对惜儿使了狐媚妖术，惜儿怎会为了你个孽障偷取莫家的秘宝！小小狐妖，牙尖嘴利，还敢口出狂言，今日，老夫倒要领教领教，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将惜儿迷得这般忘了理法家训。”
　　莫捷远瞬间便移到青时面前，一只手掐着它的脖子，一只手结印便要朝它的天灵盖拍去，竟是要当场了解它的性命。
　　青时爪子扑腾，求生的欲望使得体内灵力被全数激发出来，生生震开莫捷远的手，一个打滚跃到门口，目光狠狠的盯着莫捷远，质问道“我不是妖，你凭什么杀我！”
　　莫捷远抽出佩剑，将灵力灌到剑中，剑身登时发出银光，又是一记杀招，直冲青时而去。
　　青时瞳孔一缩，方才全力一挣，它的灵力所剩无几，再难躲开莫捷远的剑。
　　眼前一花，猛地闪过一个人影，随即是利剑相击的碰撞之声。
　　“莫惜！”
　　“惜儿！”
　　莫惜右手持剑，脸色苍白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青时，见它没事，这才松了口气，方才，差点来不及。
　　莫惜有些踉跄的跪下，脸色还是惨白的，用剑撑着自己的身子，低头向莫捷远认错，“父亲。”
　　莫捷远将佩剑收回，回到堂中坐下，眯起眼睛在一人一狐身上扫了两遍，然后看向莫惜，　　“我还以为这两年你给这妖孽输送灵力，会让术法停滞不前，现在看来，昨晚受了二十戒鞭，方才挡我的一剑仍然威力不减。为父真是小觑你了。”
　　青时这才注意到，莫惜脸白如纸，神色憔悴，衣服倒是没破，但是背上渗出许多血迹。青时转头瞪着莫捷远，这个老头，连自己儿子也下得去手。
　　戒鞭之刑是在道盟的时候就立下的，用以惩治犯错之人。起初戒鞭只是普通的鞭子，厉害些也不过是在鞭子上弄些倒刺而已，左不过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修道者自恃清高，极重颜面，对于他们来说，皮肉之苦并不严重，难以接受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受刑，损伤了颜面。
　　而自道盟渐渐分崩离析，几大世家崛起后，各家也沿袭了戒鞭这一刑法，但后来的戒鞭乃是由至纯的法器注入灵力炼化而成，自身威力不可小觑，且每罚一鞭，不仅是蚀骨之痛，更可怕的是会抽走受罚者自身的灵力。
　　凡人修道，结灵力，大部分的人终生也未曾修出过，所以对肉体凡胎来说，拥有自己的灵力极其不易，被这样惩罚的方式抽走灵力，已经不单单是损伤颜面了，简直如同失去半条命一样，更是让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二十戒鞭，青时哭着看向莫惜，爪子在地上一阵挠，他现在怎么样了？
　　莫惜仍是低着头，声音有几分孱弱，“只有最开始那几次，是我输送给它的，后来，都是它自己结出的灵力。青时天资聪颖，比寻常修士更甚，所以，我才想助它修得人形。擅自进入密室。是我自己的错，与旁人无关。父亲无需迁怒。”
　　青时垂下头，鼻子酸酸的，它知道，不是因为它什么天资聪颖，只是那日的玩笑话，莫惜当了真。
　　莫捷远眉头一皱，手指微动，青时便被带到莫捷远的脚边，莫惜握剑的手一紧，便要运力，抬头发现父亲并不是要伤害青时，又将手松开。
　　莫捷远闭着眼凝神催动灵力，使了术法，将手对着青时的头顶，指尖流出银光，从青时身上绕过一圈，最后又退回到莫捷远的手中然后消失。
　　青时又想起方才生死一线时，莫捷远朝它拍的那一掌，心里还是害怕，紧盯着莫捷远的动作，只见他眉头紧锁，有些疑惑地看向它。
　　莫捷远双手间灵力运转，结出一个法印，将青时罩与法印当中，青时感觉身子滚烫，有些脱力，但并未感受到杀气，心中暗骂，这个臭老头，到底在做什么？
　　莫惜跪在远处，眼睛还是注视着这边，也有些搞不懂父亲在做什么，只是握着剑，准备一有变故，随时冲上去。
　　许久，莫捷远收回手，法印消散，青时身子瘫在地上，软绵绵的一团，身体里灵力已经严重不足，脑子已经点迷糊了。
　　“你身上竟有封印，连我也无法解开，你到底是谁？”莫捷远的语气倒不似先前那么激动，听起来稍微冷静些，好像真的很疑惑的样子。
　　封印？
　　莫惜有些担心的望向青时，他本以为青时就是只普通的小狐狸，顶多是格外机敏些，但是一只山间的小狐狸怎会有封印，连父亲也无法解开。莫捷远已经是当世之中法术极为厉害的修士了，连他也解不开，可想这封印十分霸道，若还说青时是只普通的狐狸，莫惜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青时身上的灵力早就耗尽，现下也出不了声回答，况且它也不知道要答什么。封印？它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封印。
　　莫捷远观其形态，其实心中已有几分猜测，又问莫惜“当初，你在何处捡到它的？”
　　“在南昭边境的岐山脚下寻找灵芝时，青时被捕兽夹夹住，情况紧急，我便将它带回来。”莫惜据实以告。
　　莫捷远抬头想了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岐山？倒是和云渊离得很近。你可听说过云渊黑狐一族，这孽障许就是云渊狐妖。”
　　莫惜沉默不语，先前他也怀疑过，只是感知不到青时身上有丝毫妖气，所以也就没再深想，回想当初捡到青时的地方，南昭，岐山，云渊本就毗邻，与其说是岐山脚下，不如说是在南昭与云渊相邻处更为恰当。今日又发现青时身上有封印，很可能就是这道封印，掩盖住青时身上的妖气，青时的身份，八九不离十，就是云渊的黑狐。
　　“可是父亲，青时这些年在莫家，听我教导，修炼灵力，一心尚道，从无害人之心。它的身份，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莫惜望着父亲，第一次这样有些低声下气的乞求。
　　青时若真是黑狐，且用封印掩盖自身妖气，或者说当初的相遇也是蓄意设计，隐藏身份在莫家留下，这些年，青时若有异心，莫惜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作者有话说

　　继续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