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无猜[三国]》秋木叶

11、醉笑陪公三万场（二）

　　再醒来的时候，许攸忽然觉得有点茫然。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在好不容易结束了那一段不清不楚的纠葛之后又这样不明不白地卷进了这场新的。

　　袁绍待他极好，比曹操多了不知道多少怜惜。大抵是因为袁绍是庶子出身，自幼便懂得如何讨好人，留在这个人的身边，许攸真真是挑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是。

　　但越是这样，许攸便越觉得不踏实。

　　他觉得自己担不起袁绍待他的好。

　　当他委婉地跟袁绍说起这些的时候，袁绍只是嘿嘿一笑，他揽着许攸的肩头，拨了拨他鬓边垂下的长发，轻声在他耳边说：“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又有什么担不担得起呢？”

　　许攸觉得他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情愿。但在袁绍的面前，这样的话他又如何能说的出口呢？他忘不了过去，甚至偶尔在交缠的时候不经意间会错叫那个人的名字，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袁绍也往往是一笑置之，似乎混不在意。

　　但怎么可能不在意呢？许攸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不是，心心念念着旁人是他的不是，担受不起这位袁公子的好也是他的不是。可他改不了。

　　情若能自已，又何苦累了世间众人伤心呢？

　　既然改不了，便就此放纵下去吧，便就此糊涂下去吧。连袁绍都不在意，他为何还要如此纠结呢？

　　既然袁绍觉得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那他许攸还愧疚什么呢？

　　许攸便这样跟在了袁绍的身边。

　　后来黄巾乱起，那些荒唐而疯狂的陈年旧事也早被人遗忘了。趁着乱势渐起，许攸也终于有机会回到了世人的视线范围之内。以袁绍手下谋臣的身份。

　　他随着袁绍南征北战，也积下了不少功绩。他自是不想旁人一提及他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袁绍的榻上客，这关乎他七尺男儿的尊严，更关乎他的本心。

　　即使是分别很多年之后，许攸还是偶尔会私心想着，当他再见着曹操的时候，好歹该有个能说得出口的身份，有些个配得上他身份的功绩才好。说来也是可笑，饶是过了这么多年，每每做出什么关乎自己的决定的时候，许攸的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人还是曹操。

　　曹操从没有来找过许攸。即使他知道许攸就在袁绍身边。或许在他的心里，那个人真的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伴罢了，或许那个人，生来便是如此薄情。

　　再见到曹操的时候是在群侯起兵讨伐董卓的时候。

　　身为袁绍麾下众多的谋臣之当中很普通的一个，许攸本来是没有资格去参加群英的集会的。那种场合本来便是重武轻文，更何况同僚当中，田丰沮授几人的资历都排在他前头。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出现在宴前。

　　但袁绍却亲自来邀请他了。

　　“去吧。”袁绍这样说，“去见见现在的他，或许你就能断了那念想。”

　　断了……念想吗？

　　许攸想拒绝。但袁绍却以主公的身份下了命令。

　　那便去吧，既然避无可避的话，那便去见一面吧。

　　几年未见，曹操也已然不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了。已经步入中年的他脸上少了少年时的狂气，多了些中年的沉稳。那双眸子里的情绪，许攸愈发的觉得读不懂。其实他知道，他从来不曾读懂过，以后也没办法读懂。

　　这个人已经成了在乱世中可以逐鹿争鸣的一代豪杰了。天地将倾，而这正是他的时代。

　　许攸没有上前打招呼，他只是在他的席位遥遥地望着那个人，如同望着其他豪杰一般。而曹操只是兀自举杯与他人谈笑，甚至未曾向许攸的方向看过一眼。许攸甚至不清楚曹操是不是知道他在这儿。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终归是不在意的。

　　许攸苦笑着饮下了杯中的酒。这样应酬的场合，他果然还是没办法习惯。

　　虽然已经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但许攸的酒量一直不甚好，加上见到了那人之后一直心事重重，许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总之待他停杯之时，眼前已然是一片朦胧了。

　　筵席已散，许攸强打着精神站了起来，跟着身前的人退了场。大约是太久没饮如此多的酒了，许攸的脚底明显有些虚浮。加上眼前一片模糊，许攸甚至看不清面前人的长相。

　　该是袁绍吧？此刻也只有袁绍肯收留他吧？

　　“没事吧？”身前的人忽然回过身，把许攸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不妨事，主公莫要为我忧心。”许攸强撑着道。

　　那人沉默了很久，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扶着许攸回到了住处。

　　将许攸在榻上安置好了之后，那人转身便想离开。许攸却抬手扯住了那人的手腕。

　　“别走……”许攸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这两个字，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

　　那人在手臂上蓄了力量，却终究还是没有抽回手。他跪坐在许攸的身材，用另一只手划过了许攸的眉眼，划过鼻梁，划过唇角，划过脖颈，划过喉结，划过锁骨……

　　大约是喝过酒之后，身子格外的燥热，许攸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却被身边的人伸手压制住了。接下来便是一阵窸窣的响动，然后冰冷的空气便开始侵蚀他温热的皮肤。

　　许攸默默回应着这样的侵蚀，如同这几年间的每一次交缠一样。

　　但他又觉得好像隐约有哪里不同。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大脑已然停止了思考，剩下的只有本能的反应。在这样的欢愉当中，许攸甚至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也不错。

　　那就一直这样吧。

　　“就一直这样吧。”

　　“生死不再相负。”

　　许攸轻声呢喃着。

　　身前人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许攸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对方也没有给他相应的回应。他觉得今天的这个人真是奇怪极了，甚至有那么一点像……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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