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我选择信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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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水榭，水流叮咚声，竹梆敲打在石面上。秋风落叶下，一席缥缈的身影影影绰绰，在水榭阴影中晦暗不明。
商臻伸出手，缓缓撩开眼前的轻纱，坐在水榭中的人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笑意明媚。
“阿臻。”
阿鹿？
商臻疑惑走上前，眼前的人分明是朝鹿，一身烟灰色便服，秀发随意绑在后面。
这是商臻最熟悉的模样，是曾经与他住在一起的那个人。
朝鹿放下茶盏，拉着商臻的手坐下来，又伸出手帮他抚平领口上的褶皱，笑道：“怎么就穿这么点？冷不冷？”
商臻盯着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又回到了从前？
别说他疑神疑鬼，自从重生一次，他还有什么不敢信的。
朝鹿见他不说话，叹道：“你还是不肯说话么，这么多年了…”
商臻眼眶渐渐温热。
朝鹿，他的阿鹿，原来没死，原来还好好的在他面前，原来他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朝鹿发现他反常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商臻却忽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用尽了力气，一丝也不愿放开。
再也不要放开，这是唯独属于他的朝鹿，唯独会对他一人无尽温柔的朝鹿。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再见到了。
商臻忍不住笑起来，沉沉的声音颤抖着，似哭也似笑。他小声唤道：“阿鹿…”
随即心口上传来冰寒刺骨的痛感，商臻缓缓放开怀中的人，他的心上插着一把剑，热腾的血瞬间流满了胸膛，滴落在地上，这把剑，是“虎啸”。
身边的景象开始变换，变成了高耸入云的山峦，变成了凄凉红色的黄昏，还有周围许多正在厮杀的人。
站在他面前的朝鹿，一身黑衣握着剑柄，脸庞消瘦不少，不再是曾经的如玉模样，此刻她满是沉重的沧桑，眼中是翻滚的恨意，道：“不杀你，难消血恨！”
商臻无力的握住插在心上的剑柄，也一并握住了朝鹿的手，不断的哽咽着，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他感觉自己浑身冰凉，眼前越来越模糊，他看见朝鹿身后有无数人握着剑冲了过来，想将她护在怀里，却无能为力。
倒下的那一刻，朝鹿将他抱在怀里，坐在了地上，她的眼睛变得血红，一边哭一边看着他。
阿鹿…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留存在商臻记忆中的最后一刻，那是朝鹿的声音，令人心碎。
宁静的黑夜里，商臻自床上撑着手坐起来，额头上冷汗淋漓，过了许久，他才明白，刚才是在做梦。
重生归来一年多，他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上一世的事了，没想到再次梦见，依旧让他难以释怀，心悸不已。
上一世，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仇人，尽管朝鹿将装成痴傻的他带回府里照料五年，到最后，他还是一步一步将汪直扳倒，将已经疯了的朝鹿囚禁三年。三年的时间，他因为当年被灭门的仇恨让朝鹿受尽凌l辱。
三年后，朝鹿集结汪直门生，埋伏在他回京的路上。
那时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不杀朝鹿，任由她装疯卖傻，任由她步步为营。
直到朝鹿来到他面前，他不由自主为她挡下了一发暗箭，他才发现，哪有什么为什么，他只是舍不得而已。上天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去明白，朝鹿手中的剑已经刺进他的心脏。
他苦笑道：“你我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
“不杀你，难消血恨！”
一朝相见，你不知我恨。
再度相逢，你不知我情。
商臻撑着头，任由回忆席卷而来，仿佛无数利刃刺进心脏，让他连呼吸也痛。
眼角忽然看见门外有一个诡异的身影，商臻沉声道：“谁！”他一挥手掌，劲风扫在门上，两扇房门豁然而开。
银狐，欧阳家长子欧阳佑静静站在门外，冷眼看着坐在床上的商臻。
商臻一瞬恢复了神态，披了件外袍走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深更半夜，你来做什么？”
欧阳佑冷哼一声，走了进来，坐在了商臻对面，双眼依旧冰冷的盯着他：“我倒是要问你，你要做什么？”
商臻装作不懂，继续喝茶，欧阳佑道：“那晚是你告诉我有人带着汪直的信出城，我带了锦衣卫十人去截杀，你却又跑出来杀我们。商臻，你到底要做什么？”
商臻垂眸，五指捏着杯子，轻声道：“只是想试探罢了。”
“试探什么？”欧阳佑的语气越来越愤怒，压抑着声音道：“你从去年开始便变得莫名其妙，阻止你父亲对付汪直，杀了赵家满门，就给别人留个独子！你如今真是让人看不透。我们抢信那晚，你明明一直躲在那里看戏，为什么最后才出来，还杀了我们八人！”
商臻道：“没有为什么，只是看不下去了。”
不忍心了，当他听见那声哀嚎，当他看见跪在雨中那抹残破的身影，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时他愤怒得连自己都想杀掉。
欧阳佑冷笑一声：“那天那个穿军装的，叫朝鹿对吧？还是个女的。”
他只要去守城的士兵那里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当晚谁出了城。
商臻不置可否，欧阳佑道：“你喜欢她？”
那晚商臻的愤怒心痛之情太明显，看着朝鹿的时候眼中又如此温柔，欧阳佑又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他却还是有些心惊，商臻让他们去截杀朝鹿，在最后又出来救人。欧阳佑此刻对朝鹿只有深深的同情。
他道：“商臻，你还真是冷血。喜欢她却又要伤害她，若她以后知道了，该怎么去想你？”
商臻皱眉道：“她不会知道。”
他不会再有让他们变成仇敌的情况发生了，绝对不能！
欧阳佑不再说话，起身拍了下商臻的肩膀，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然后起身出了门，黑色披风摇曳在身后。
对于欧阳佑来说，商臻已经变了太多，再不是他了解的那个朋友。他今晚已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如离去。
商臻捏紧了手中的杯子，面容冷冽。
朝鹿带着田阿狗隐在深山里，已经过去半个月，不知军营和京城里情况如何，她不敢贸然下山。
田阿狗盯着朝鹿手中的兔子，巴巴问道：“真的要杀吗？”
朝鹿无奈，这是他第三遍问了，不知小孩是不是都喜欢这样毛绒绒的小动物。被她抓在手里的兔子不停的瞪着腿，鼻子一耸一耸的，朝鹿再次对田阿狗说：“这是我们今晚的晚饭，不杀它我们就得饿肚子。”
田阿狗嘟着嘴，尽管眼睛已经不再看兔子，可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忍心”三个字，他小声道：“好吧，那杀吧。”然后垂头丧气的走开了，躲到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过了半晌，朝鹿出声唤着不知躲在哪的田阿狗回来吃饭，叫了几声，才看见田阿狗走了出来。
朝鹿拿着手中的烤肉，看见田阿狗了，便说：“快点过来。”
田阿狗哦了一声，走了过来，却忽然有一个东西撞进了他的怀里。他抱住怀里的东西一看，居然是只白嫩嫩毛绒绒的兔子！
田阿狗惊喜的看向朝鹿，朝鹿眼中带笑道：“不是喜欢吗？拿去喂着玩。”
田阿狗使劲点头，紧紧抱着怀中的兔子。
夜晚时，两人挤在山洞里，朝鹿将外衣脱下，盖在田阿狗的身上，里面是一身白色的长衫，被一根带子束在腰上，身量修长。
待田阿狗睡着后，朝鹿走到山洞外，静静的观望着夜空。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一个白衣少年从山坡下朝她走来，披星戴月，面冠如玉。
朝鹿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翘起嘴角，等她几步跑到商臻面前时，却紧张得不知说什么好。她望着商臻，商臻也注视着她。
“商臻…”朝鹿不敢相信，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居然能够再次见到这个少年。仿佛每一次他都会突然出现，每一次都能撩拨她的心。
商臻伸出手来，一把将朝鹿抱进了怀里。
他道：“阿鹿，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朝鹿的心开始狂跳不止，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她小声问：“真的么？”
商臻却放开了朝鹿，阴郁的盯着她：“你不想我吗？”
每次面对商臻这样可怜巴巴的表情，朝鹿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她连忙点头：“想，很想。”
商臻笑起来，好看得让天上的明月也为之失色，朝鹿简直移不开眼，心道：要命。
商臻再次将朝鹿抱进怀里，道：“阿鹿，别再离开我了。”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我选择信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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