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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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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宽敞且望不到头尾,就像人生一样漫长的官道上并肩走着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皆是人中龙凤之姿貌。女人带着一个面罩,遮去了半壁风华,却遮不住她与生俱来的高贵;男人挺拔如松,像一颗屹立在山巅的孤松俯瞰云层下芸芸众生。二人正是离开了汴京城的公子羽和明月心。
“看样子是失败了?”公子羽收回目光,刚才他看的似乎是明月心手里的《大悲赋》。
“失败?不可能!”看了眼手中的《大悲赋》,明月心冷冷一笑,“死秘籍是没了,可还有本活秘籍,百晓生手下的药师钻研人脑多年,也是时候让他出来动动筋骨。”
“哦?”公子羽微微挑眉,笑了笑。
“为什么不杀了她?再让她成长下去可就不止是块绊脚石。”隐约听出明月心话里的不甘,像是为了发泄不满,卷在手里的书紧出了道道褶皱,“而且……她竟然敢伤了你!”
那条像是破坏了一块玉完美无缺的瑕疵的伤痕,不管怎么看都是那么碍眼。
公子羽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不满,轻笑道:“我与她没有生死仇恨,何必下死手,不过一条伤疤,我还了她一剑算是扯平。你说她是颗绊脚石,我倒觉得她这块石头出现的正是时候,这个江湖老的老,走的走,再没点新血液,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无趣!”
明月心听了这话后,看向公子羽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公子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个江湖来了?”
“江湖如何与我无关,我只关心白玉京到底是死是活,还有他的弟弟现在何处,其他的都不过是途中添加的乐趣。”
明月心别过头,望向远方的眸里光芒微闪,继而定了下来,“白玉京我会逼他出来,他的弟弟我也会帮忙找到。”
初升的朝阳挥洒着光芒,明亮又不刺眼的光辉照耀着大地,一丝光照打在了公子羽脸侧,一抹比初阳还温柔的笑意漾在他的嘴角,顺下望去,一道不浅的伤痕就落在他裸露的脖颈上。
开封汴京城。
“听说了没,昨晚开封府大牢被人劫狱了!”
“你说真的?那可是官府啊,还是天子脚下,谁那么大胆。”
“你说呢,整个开封除了黑街敢不给朝廷面子,还有谁敢?我还听人说了,开封府死了不少捕快和黑街人,据说还不止呢,不管是来帮官府的江湖侠客,还是来帮黑街的亡命徒,都死了不少,那场面叫做一个惨啊!”那人唏嘘的摇了摇头。
“你说是黑街劫的狱,那蛇王就出来了没?”
“这我就不清楚了,有人说蛇王三兄弟都死在了官府的追捕中,也有人说他们看到有人救走了蛇王他们,各有各的说辞,谁知道他们哪个说的是真的。”
“算了吧,不管蛇王三兄弟死没死,这汴京城内的黑街势力,我看是要重新洗牌了,不知道最后谁会成为汴京一霸。”有一人突然插进了话题。
被他这么一说,两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汉子也愁了,他们俩恰巧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人,又处黑街保护范围。黑街里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们也不是杀鸡取卵的糊涂人,只要每月交一次保护费,黑街就会保你一月无忧,别说其他地痞流氓了,就算官府来找麻烦,只要不是大事,他们都会帮你解决。
蛇王三兄弟一倒,早就对黑街的暴利垂涎欲滴的某些人断不会放过这个将黑街收入囊中的机会,他们这些人则只能祈祷咬下黑街这块肉的人对他们下手能温柔点,像那种三天两头就来收一次保护费的帮派,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吃不消。
和寻常百姓关注的不同,与他们相隔几步距离的桌前围着几个人,看他们的装扮一瞧便知都是些行走江湖的浪客。这些人中间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瞧他那一头大汗,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大汉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着水,低垂的眼中带着几丝惧怕。
有人像是等不住了,迫不及待开口问道:“我说钱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还有昨晚黄河那边出了什么事?动静那么大,连在春燕楼都感觉到了。”
春燕楼是一家妓院,就在拍卖行东北处的烟花巷陌最末处,和座立在巷头的缥缈阁是截然不同的天地:一个是吟诗作赋的风雅地,一个是充满人性最原始欲望的淫.靡处;前者是自诩才华满腹的才俊们最爱的地方,后者是被才俊们视为野蛮人的粗鄙之人最喜的去处。这两座楼可以说是烟花巷最有代表性的地方,你瞧不起她,她嫌你做作,谁也不服谁。
“钱哥,快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看呐,整个开封怕是都有所察觉。”有人一开头就有人接着问。
一有人开了头,其余人纷纷跟着询问。昨晚惊天动地的一战他们谁也没过去,过去的人中却只有一个人回来,那就是坐在他们面前沉默的喝着水的钱哥。
今天一早有人发现他保康门前的护龙河岸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有人好奇往他体内输了一道气过去,发现他的丹田里一片混乱,像是被什么狠狠冲击了一波。钱哥醒来后就是现在的这副模样,一副劫后余生的惊惧。
许是被他们的问题恼到了,钱哥重重搁下水杯,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背滑落。吵闹的声音随着杯底与桌面的交触顿时安静了下来。
钱哥缓缓抬起头,赤红的双眼里惊惧刻在每一条血丝中,一声沙哑至干涸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你们若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那瞧瞧,那里余威还在,足够你们体会与高手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可怕。”
说到最后,钱哥眼里的恐惧更甚,气息也变得粗重,眼前隐约再次浮现昨晚看到的战斗,他和一行的同伴就像两只巨兽脚下的蝼蚁只能听天由命,连自保都做不到。最后,同伴一一丧命在剑影枪芒下,而自己因为跳进了河中才躲过一劫,然后被浪波冲进了护龙河里。
看到钱哥这副模样,众人显得有些无措,不知道是听钱哥的话去黄河边看一看还是继续坐在这听他描述。
突然有一人从后头挤了进来,在钱哥的对面坐下,一坛酒递了过去,“钱哥先润润嗓子,压压惊。”
钱哥也不客气,提起酒坛子就猛地灌了起来,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滑向脖子,滑进衣中,沾湿了衣襟。
‘铛!’
酒坛子在了桌上,“问吧,只要不提到内容什么都行,他们太强,我们根本不能靠得太近。”
“我就想问钱哥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能造出如此强大之势,想必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闻言,钱哥思索了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话一出,那人就显得有些失望,那股失望还没来得及布满脸,钱哥紧接着的一句话又让他亮起了光熠。
“不过……我记得他们一个使剑,一个拿的却是一把枪。”
“枪?”众人眉头一皱。
“莫不是……是神威堡的人?”
“神威堡?不像吧,虽然整个江湖就神威堡是使枪的,可他们中的高手都坐镇燕云,在江湖行走的都是年轻一辈,这些人也没听说有如此能耐。”
“那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隐士高手?或是天波府的那位又出手了?”
“这到有可能,不过我更好奇那个使剑的是谁。”
“依我说啊,那定是……”
“……”
一时间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理,酒楼里又变得吵吵嚷嚷,而坐在钱哥面前的那个人却没再参与,趁着所有人都在猜测时挤出人群,离开了酒楼。
……
“将军。”简朴的厅堂里恭敬地站着一名男子,看男子的样貌赫然是从酒楼里出来的那个人。
“哦,回来啦。”男子对面的老将放下书,苍而有劲的声音传遍整个房间,“查的如何?”
男子恭恭敬敬微垂下头:“禀将军,据活下的那名汉子说,是一个使剑的和一个使枪的。”
“枪?”老将军诧异地抬抬眉,“除了神威堡和我天波府就再无什么人使枪,莫不是神威堡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老将军正思索着,从屋外龙行虎步走来一男人,剑眉星目长相俊朗,腰后挂着一柄苗刀。
“离盟主。”男子回身,唤了声。来人正是离玉堂。
离玉堂冲他微微笑了笑,随而对主坐上的老将军躬身行礼,“师尊。”
当世能被离玉堂称作师尊的人也就只有万里杀前盟主,天波府唯一主人——杨延玉!
“来了。”杨延玉颔首道,随后又对男子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将军!”男子毫不迟疑躬身退去。
男子一走,屋子里就只剩杨延玉和离玉堂两师徒。
“看你的表情是知道昨晚那两位是谁了?”杨延玉起身从主坐上下来。
“是,其中一个就如师尊猜测的,是公子羽,另一人……”离玉堂顿了顿失笑道:“说起来我也不敢相信会是她,九华一别后,没想到她已经能与公子羽一战,当时她还败在叶知秋手中。”
“你认识?”杨延玉挑挑眉。
“不仅认识,还有不小渊源。”离玉堂笑着摸摸鼻翼,笑意略有些羞赧。
见离玉堂这副样子,杨延玉心中有了些许猜想,他迈开步紧着双眉在屋里徊走,离玉堂也不做提醒,默声站在一侧。
良久,杨延玉忽道:“瞬枪?”
离玉堂笑道:“就是她,说来也是段奇遇。”
随后,离玉堂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了杨延玉。杨延玉在卸下万里杀盟主之位时就不再过问江湖,九华发生的事他也未深入了解,他会想到这个外号,只因为它来自战场。
听完离玉堂的讲述,杨延玉走到了屋外。碧空下,一朵飘云瞬息万变,最后消散于世间,就如这江湖,谁也无法预测到下一刻会是怎样,是谁沉在了看不见的江湖底,是谁成了江湖上的浪涛,又是谁登上立在江湖之巅的孤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