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深》天色未蓝

36、决定为他当牛做马

　　出殡的前一天，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阴沉沉地压抑着。折好的银锭已经有好几大袋，折了太多，小米的手指都磨得有点红肿。初八早上四点多，小米就早早地起了床。迷信的姨妈们选好了据说对老爸很好的时辰，早上五点半从家里出发，七点之前火化，八点半之前入土。时间精确地让人咋舌。小米爸爸一直是个无神论者，可去世后还是要接受这一系列时间的约束。人活在世界上，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受到各种各样事物的束缚，没想到，连死后也无法避免。

　　在震天的哀乐和炮仗中，小米捧着爸爸的遗像坐上了文哲的车。文哲的车是头车，小米和妈妈就坐着它，引领着余下的车辆，带爸爸最后再看一眼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车外挂上了白花，车内只听见佛经的颂唱。文哲不是个信佛之人，却怀着生者对逝者的最大祝福，宁愿相信极乐世界的存在，希望小米的爸爸能在那个世界里快乐安详。

　　还未到殡仪馆，远远就听到了里面的哀乐。缓慢的曲调让人潸然泪下。不得不承认，这首简简单单的音乐里，包含了太多让人心酸的感情。几天后见到的爸爸，却是陌生的。画上了浓重的妆，一点都看不出当初卓然的风貌。小米看看手上的相片，摩挲着框架，不知道老爸自己看到这个样子会不会晕倒，小米的心思百转千回。

　　整个过程并不长，一切按照预定的计划走，甚至还有些紧迫，小米连和爸爸好好告别的时间都没有。没有流泪，只有在爸爸被推入火炉的那个瞬间，小米止不住地颤抖，瑟瑟得好像耐不住严寒的小动物。胳膊上多出一只温暖的手，有力地搀扶着自己，这时，小米才发觉她的双脚早已无力。郭浩同样是一身默然的黑色，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静静地陪伴着。

　　旁边早已出现一些奇怪的眼光，似乎吃不准这两个同样出类拔萃的男孩和小米的关系，好事的也许心里早已百转千回了。来参加丧礼的，又有几个是真正怀着悲痛的心情的呢？小米垂下眼眸，掩饰着自己讽刺的眼神。眼看着来的人，三三两两聊天抽烟，脸上原先所挂着的悲哀的面具，早已不见踪迹。

　　呆呆地站着，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陌生的盒子。“小米，捧好，我们带爸爸上山。”妈妈梗咽地说。爸爸？刚才还躺着的人，高大的老爸，躺在自己床上脚都不够放的老爸，却屈居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小米反射性地接过，紧紧地搂在怀里，像搂着爸爸本人一样，虽然它过于冰冷。

　　所有的一切终于结束了，尘埃落定之后，小米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有点无所事事。郭浩的教练早就已经叫嚣着他如果再不回去，就要他好看。硬撑着到小米爸爸入了土，郭浩还是别无选择，为了不被教练剥皮抽筋，百般无奈地归队了。没有了郭浩，小米更是百无聊赖，文哲这几天也忙得紧，积压已久的事情把他累得团团转。在一次抽空过来看小米，发现她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之后，文哲就坚决要把小米拉出去为他当牛做马。

　　虽然很不情愿，但一想到文哲为自己家出的力，现在他这么忙很大程度上也是自己造成的，小米还是认命地跟着文哲屁颠颠地去帮忙。还好有文哲这个免费司机，小米心里又平衡一点。不过第一次看见他穿着正式的西装，还真有些不适应。

　　“喂，你已经瞟了我很久了，想说什么啊？”

　　“嘿嘿，也没什么啦。”小米搔搔脑袋，“不过看到你穿西装一本正经的死样子不太习惯罢了。”

　　文哲状若无事地腾出一只手弄了弄领带，不太自然道：“不好看吗？”

　　“不会啊，很好看！”大方地给予赞美，“很符合你的气质！”

　　文哲刚要咧嘴，耳边又传来煞风景的补充，“老爷爷就是应该这样的！”

　　一盆冷水，哦，不，冰水哗哗地淋到文哲头上，彻底浇灭他要和小米和平共处的希望。

　　车子在S大厦的停车场停下，小米用脚趾头也知道这里的价位到底有多高。文哲的律师事务所开在这，那得多少租金啊？小米咋舌，推推文哲的胳膊，“喂，你很暴发户耶！钱还没赚来，先投入这么多，你哪里来的钱啊？”眼睛一斜，恍然大悟外加鄙视，“你啃老！！！”

　　“小姐，我们是几个人合作的，而且我的那份也是我自己在国外的时候打官司赚来的。”文哲无力地摸摸自己的额头，看看是不是被小米气的长皱纹了。

　　鄙视的眼神立马改变，文哲似乎还在小米的眼睛中看见了点点星光，“对哦，你和我说过的。真的好厉害！”为了加强效果，小米还狗腿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强烈的支持。

　　不得不说，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用这样一种眼神包围着，实在是太过舒坦。即使是冷静内敛的文哲，也经不住有点得意。

　　“还真是个孩子，”小米惋惜的声音啧啧有声，“不要骄傲哦，Pride goes before the fall. 要谦虚，谦虚知道不？”

　　天知道自己怎么会再次落入被人嘲笑的境地，尤其对象还是这个栗小米！文哲暗自扬起嘴角，“小丫头！”轻声低喃，这个家伙，看样子应该恢复了不少了，洋洋得意的样子像个孩子。还说他是孩子呢！文哲失笑地看她蹦下车，颇有些不耐烦地向车内的自己摆摆手，示意他下来。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急脾气。

　　不是小米的地盘，小米倒安静了很多，乖乖地跟着文哲进电梯，低眉顺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乖乖女。文哲好心情地敲敲她的脑袋，“小米粥，怎么这么安静，扮淑女啊？”

　　瞬间出击，想给予这个罪恶的手一点惩罚，却还是扑了个空。小米扮了个鬼脸，“我本来就是个淑女！”

　　和以前一样，文哲毫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小米自动把这种笑归纳总结为赞同的表达，厚脸皮地摇头尾巴换，得意着。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小米还没来得及换上正常的表情，就迎上了一个更为怪异的表情。当然，这个充满震撼的样子不是对这她的，而是对着那个笑得张狂的家伙。

　　“文，文哲？”从未看过笑得如此开怀的文哲，梅菡闪神，从来不知道温文尔雅的他也有这么明朗的一面。是因为她吗？眼前这个僵着鬼脸的小丫头？

　　脸上仍挂着笑，或许这是文哲第一次用这样真实的表情来面对梅菡，“梅菡，来认识一下，这是我的朋友，小米，栗小米。”转过头，笑意更浓，“小米粥，这位是我的合伙人，也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梅菡。”

　　“你好，小米！”训练有素地恢复常态，微笑着伸出手，“我是梅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