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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   唐晓翼沉入水底的那一刻,她像预感到什么一样失手将水晶球掉在地上,于是水晶球中大片的星星散了一地,渐渐变得黯淡无光。
      外面的暴雨将土地冲出一道道纵横的泥沟,狂风击打着摇摇欲坠的窗子,一道闪电劈下来,木屋外的大树被利刃般的雷电斩断成两半,也照亮了屋里人惨白的脸——她披上黑色的大衣,又用面具牢牢遮盖住那张不似人的面孔,然后从屋子里出来,转身钻进雨幕中,随即跑进了茫茫无际的森林里。
      她跑的那么急那么快,被雨水打湿的枯枝在脚下吱呀作响,潮湿的树叶散发出一股夏天逐渐衰败的味道。大约有一两个小时,或者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穿过大半个森林,来到一座高高的石碑前,这个时候她将面具取下来,随手丢在地上,雨水立刻毫不留情的敲击在脸上,然后顺着红蚯蚓般的疤痕流到光洁纤细的脖子上,最后灌进衣领里——一张伤疤纵横的脸,几乎看不出少女应有的秀丽模样,然而与其格格不入的是镶嵌在那张脸上的亮的惊人的黑眼睛,里面像有熊熊燃烧的火焰。
      石碑上布满了青苔和爬山虎,上面的字符已经剥落,勉强能够辨认一两个字,然而石碑上还有大片的红褐色,看上去像触目惊心的血迹,却并未被雨水冲洗掉。石碑随着女性的到来弥漫出一大股的黑雾,最后凝聚成一团,混沌而迷蒙,接着它开始发出声音。
      “你又来了。”黑雾发出一声人性化的叹息,“第三次……希普顿,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
      “是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希普顿说,“最后一次,请救救他。”
      “任何交换都要有所筹码,第一次你给了我容貌,于是唐晓翼免于死在肮脏的医院里。第二次你给了我时间,于是我拿走了你二十岁以后的全部时光,那男孩又安全的活到了现在,第三次了,希普顿,第三次了,你要给我什么?你还有什么可以给我的吗?你的脸已经毁了,你的寿命也所剩无几,你还有什么?”
      “我给你我的声音。”她几乎迫不及待的说。
      “你确定吗?你要知道,唐晓翼现在已经被埋在了茫茫的冰雪下,被冻土扼住咽喉,被狂风拍打墓土。基奈山终年狂风呼啸,即使他从长眠中醒来,也未必走的下山,他可能会半道死去,而你却将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永远丧失发出声音的权利。”
      “是的,我确定。”她说,“这是对于我和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希普顿几乎没做什么思考。
      黑雾凝滞了一刹那,然后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它突然拥有了实体,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希普顿包围起来,再一次次收紧,仿佛蟒蛇在狩猎,而猎物仅仅是不适的皱了皱眉头——她已经在前两次中习惯了。黑雾在彻底缠绕住猎物后,缓慢的从雾中显现出某种动物的头颅——蛇头,它真的是条蛇,那不祥的动物张开布满利齿的巨口,猛地咬上了希普顿的喉咙——
      石碑溅上了新的暗红色液体,难以洗刷,永不流落。
      ……
      基奈山的白色冻土之下,有心脏开始微弱的跳动。
      卧在一个雪堆旁边的巨大白狼仿佛感应到什么,从地上一跃而起,四肢陷进棉花般的雪里。它绕着雪堆转了两圈,突然刨开了雪堆。
      一只冻得青白的手伸了出来,然后是一个一身唐装的少年拄着刀从雪坑中站了起来,藏银耳环被雪花擦得闪闪发亮,嘴唇青紫,一头棕发沾满雪片。
      他迷茫的望着四周,而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一把拥抱住了旁边的狼王,久久不愿松手。某种情绪在体内翻腾,不可置信,震惊,思念……最后转化为暴怒,他想他知道是什么把他从死神的怀抱里拉出来了,他几乎不敢想对方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然而怒火很快归于平静,一种巨大的悲哀笼罩在他心上。
      唐晓翼倚在洛基的背上,喘了口气后在呼啸的狂风中摇摇晃晃的起身,他转头看着一直沉默的狼王,带着满腔希望苦笑了一下:
      “洛基,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信赖的趴在狼王的背上,任由它一路狂奔,寻找下山的路,他最常做的就是凝视远方,想起几个孩子的笑颜,想起一个人布满伤疤的脸。阴云在他头上盘旋,留下肃穆的气氛。唐晓翼感到相当可笑,希普顿一次又一次将他从长眠中唤醒,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然而这次他能否平安活到出了凶险的基奈山都是个未知数——
      但是她还是那么做了,她依旧那么做了,为了一个希望渺茫的机会。
      风像刮骨钢刀般几乎要在他脸上片下一块块肉,唐晓翼吸进去一口粗粝寒冷的空气,然后将脸埋进了狼王的背部的长毛中,很快就洇湿了一小片毛发,他抬手按住自己的胸膛,感受着里面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他还活着,这次他拥有了健全的身体,他要安全的走出这片白色的荒漠,他要再一次回到人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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