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假装自己有病》苍非蓝

58、意外

　　如水般的月光下，造型华丽的金色机体倏然消失了踪迹，残影在月下闪过，一抹比玫瑰更深红似血的机体张开了双翼。　　

　　没有任何繁复的线条，每一道弧线都干净利落的像是经过了无数次演算，像一柄刚经过烈火淬炼的长刀，尚未褪下烧红的热血，便带着凛然的杀意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呲！——”　　

　　接踵而至的交手在夜空中留下无数残影，没有S级以下的观众能看清发生了什么，等他们刚刚收回被戚幽新机体惊艳的嘴巴，就看到黑色狮鹫狼狈的后撤了数十公里，随后解锁了装备在身后的重火力武器。　　

　　奥古斯丁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方才交战时戚幽有多么可怕。　　

　　那台深红色的机甲性能虽然优秀，却并没有优越到能够碾压自己精心配置的机甲狮鹫，偏偏戚幽的每一次出手，都让他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那是战斗意识与操控力的绝对碾压，而自己在面前，甚至连精神力威压都快要保持不住。　

　　“轰——”粒子炮轰出前，没有人预料到奥古斯丁竟然会撕破对决的底线，可戚幽却像是早有预料，轻而易举的闪避了过去。　　

　　粒子炮没有击中目标，按理说该落到荒漠上，偏偏远处腾起了熊熊火光。　　

　　奥古斯丁不敢停下自己开火的节奏，他的牙都已经快要恨到咬碎，知道自己是被戚幽完全玩弄在了股掌之间，可对死亡的恐惧让他甚至没空关心那团火光，是否会暴露狮鹫军团先前对荷兰特星的非法入侵。　　

　　叶眠秋一边操纵机体闪避炮火，一边缩短与黑色机甲的距离，他背后，狮鹫军□□出的部队正在飞速接近，料想此时何凯恩的族人们也已经发起了冲锋，解救自己被圈禁的同族。　　

　　“是时候了。”增援部队即将赶到的时候，叶眠秋低声道。　　

　　下一秒，人们匪夷所思的看见距离戚幽足足有十几公里的黑色机甲凭空顿在了半空中。　　

　　线上线下所有的观战者们几乎都要将眼睛瞪出了眼眶。　　

　　精神力压制！这个词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但怎么可能？！这么远的距离、两边同为S级！戚幽的实际精神力等级，毫无疑问已经到了S级以上！　　

　　“轰！轰！——”接二连三的巨大火花从黑色机甲的身体上炸开，随即便见它重重从半空中摔落，像是划破夜空的火流星般，落地瞬间腾起熊熊的烈焰。　　

　　战场无声，原本还远远围在边上观战的机甲们虽然未被戚幽的精神力场域笼罩，但光是隐约泄露的恐怖气息便让他们浑身颤栗，不仅不敢靠近坠落的黑色机甲，反而几乎全都掉头跑路了，生怕一不小心殃及到了自己。　　

　　唯有电子摄像球还在忠实的记录着一切。　　

　　人们看到黑色机甲的胸口中弹射出了逃生飞行器，并且仓皇的直接打开了传声器：“戚幽！我认输！”　　

　　深红色的机甲充耳未闻，动作没有一丝迟疑的举起了手中的合金枪。　　

　　“你如果现在动手！我就让整个荷兰特民族给我陪葬！”在联盟网民心中风度翩翩的君子，丧失了所有的气度，为了求生不顾一切的吼道。　　

　　叶眠秋挑挑眉，打开了传声器：“荷兰特民族？跟我有什么关系？”　　

　　奥古斯丁其实并不确定戚幽和荷兰特星有无联系，但偌大一个荷兰特星，他手里的砝码只剩下了这颗星球上仅剩的人类生命，他清楚，任何一个人只要人性尚存，这些人就能成为他的人质。

　　他此时心中一半是对戚幽的极度仇恨，一半是对死亡的无限恐惧，勉强整理思路试图谈判，“戚幽，只要你罢手，现在我就可以下令释放所有的荷兰特星俘虏，并且全员撤离荷兰特星——但如果我死了，你该知道那些人就算靠突袭救出了一部分族人，伤亡也至少是数以千计。”　　

　　线上线下围观这场战斗的人们也不是傻子，当即意识到狮鹫军团是违规入侵了荷兰特星，而现在竟还以此要挟戚幽抛掉他的私人恩怨，放过他的性命。

　　有不可置信的，有还试图为狮鹫军团挽尊的，更多的人是当即拨打了联盟警署的通讯号。

　　“无法想象他是到底背地里做了多少可怕的事情，才能堂而皇之说出这种话……”

　　“我现在脑子发懵，我已经联系联盟警署了，这TM竟然也可以！”

　　“戚幽太惨了吧……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将奥古斯丁干掉了，之后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机会？只怕狮鹫军团从此都要裹着奥古斯丁走了。”

　　其实对叶眠秋来说，虽然今天放奥古斯丁一马，之后再去杀他的困难确实会加大不少，但如果能将荷兰特星人全数救下来，也不算亏。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位传说中的玫瑰独角兽，但叶眠秋白天在覆盖她躲藏区域的时候，同样也感受到了她的精神力纯净而柔软，拥有着母性的温暖。

　　叶眠秋从不自认自己善良，但他也绝不会丢掉支撑着自己一步步走到这里的种子……那是守护，而非杀戮。

　　此时狮鹫军团的增援也到了，但是由于戚幽牢牢瞄准着奥古斯丁的逃生飞行器，而不敢过于靠近，只是远远的包围着他。　　

　　“行，”叶眠秋干脆地对奥古斯丁道，“你下令撤兵，两边同步离开。”　　

　　“可以。”奥古斯丁劫后余生，大汗淋漓的下达了撤退命令。　　

　　戚幽和奥古斯丁的谈判同步传递到了正在交战的两方人马处，何鸿等人完全没有想到戚幽愿意帮他们到这种地步，他们早就知道S级强者、势力庞大的私人军团根本就是无视人权的，哪怕面对公众和政府他们会披上伪善的面孔，但那也只是为了利益而已。　　

　　可他们与戚幽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一台S级机甲能换取他对玫的庇护和他们解救族人的机会，完全就是物超所值，戚幽却还愿意再帮他们一把。　　

　　看着狮鹫军团的人沉默的撤退，何凯恩的眼泪鼻涕已经全部落了下来，又哭又笑的，“呜呜呜、我、我就知道！戚幽是个好人！该下地狱的奥古斯丁，还有那些被他骗了的傻缺们！看他们还敢骂戚幽！”　　

　　直到荷兰特星人的星际飞船启航，狮鹫军团的人才敢凑上前去将奥古斯丁的飞行器接到自己的星舰中。　　 　

　　此时前来参加哨向交流赛的选手和组委会们，也都该上船的上船，该驾驶机甲跑路的跑路了，叶眠秋也驾驶机甲准备先离开。　　

　　“等等！”整个战斗过程中，完全都没有一点儿忧心的沈臻突然坐直了身体，“狮鹫的星舰在蓄力！”　　

　　“什么？”叶眠秋愣了愣，“他们蓄什么力？奥古斯丁应该比谁都清楚，他根本瞄不准我们，何凯恩他们的星船也已经空间跳跃了——”　

　　叶眠秋凝神望去，却见星舰的淡蓝色光点，瞄准的是荷兰特星的方向——他们是要在离开时候，拿整个小行星泄愤！　　

　　沈臻蹙紧了眉头，“恐怕这个狮鹫军团是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翻身了，他们干的丧尽天良勾当，绝对远比我们接触到的多得多！星舰攻击需要大量的舰员熟练配合，这么快就能开始蓄力，他们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臻心念电转，正在思索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还在玫瑰沙漠里的何夕和玫一把，却敏感的发现叶眠秋的精神状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眠秋？眠秋！你还好吗？”一股恐怖而狂躁的精神力威压从叶眠秋身上传来，沈臻意识到不对劲，顶着浓烈的压迫感走到叶眠秋身边牵住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探出自己的精神力查探，便听叶眠秋那个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开始哇哇乱叫。　　

　　“沈司令救命——！！宿主大人他真的生气了！要疯了要疯了！精神力要暴走了！天哪天哪天哪！”

　　此时的狮鹫星舰中。　　

　　加娜尔搂着奥古斯丁站在舰窗前，姣好的面容上此时是蛇蝎般的狠毒：“团长，裂星炮已经瞄准好了，瞄准点选的是荷兰特星最引以为傲的玫瑰沙漠。”　　

　　就如沈臻所推断的，即使今晚的这场对战已经有无数人对奥古斯丁的滤镜一朝碎裂，但只有心知肚明自己干过多少勾当的奥古斯丁和狮鹫军团自己知道，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回头路了。联盟政府虽对武装集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闹出了大的丑闻，却也必然会做出一系列举动平息民愤。　　

　　狮鹫军团在所有的私人武装中，论起暗地里的阴暗血腥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联盟政府若真要查，整个军团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既然以后他们都只能转入地下与星际海盗为伍，那么此时便当着戚幽这个罪魁祸首的面、把他盟友的母星轰碎又如何？戚幽不是要当救苦救难的救世主吗？便让他看着，他的盟友们从今以后便只能永远沦落异乡，再无故土！　　　　

　　奥古斯丁的脸上再无精心装扮的从容风度，唇边勾起狰狞的笑容，恨声道：“好！就是现在，发射！”　　

　　狮鹫星舰的主炮台逐渐亮起蓄能成功的指示灯，从来只在战争或是星舰交战中运用的裂星炮，对准了毫无还手之力的荷兰特星——　　

　　“裂！裂星炮！”正在太空中航行的百余台交流赛选手机甲不可置信的停在了航线旁，几乎每个人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他们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得是多么的丧心病狂！别说荷兰特星的人似乎早已遭受侵略撤离，狮鹫军团这架势，若荷兰特星人没撤离他们只怕还更高兴！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怎么敢！　　

　　何凯恩等人也从戚幽的机甲监控画面中看到了此时的场景，偌大的飞船上，所有人失魂落魄的看着屏幕中的画面，泪流满面都无人顾得上擦，“玫大人，还有七皇子……”　　

　　他们已经完成了空间跳跃，哪怕此刻掉头也赶不上了，而且就算他们真赶回去，玫大人也只会先一步结束自己的生命。一代代耕耘建造出来的城市也好，记录民族文化的艺术瑰宝也罢，他们都可以放下，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民族终能延续。　　

　　可美丽圣洁的独角兽，却永远，不会再有了。　　

　　夜幕下的玫瑰沙漠底部，何夕取下手腕上的终端，将画面倒扣在身后。　　

　　玫像是隐隐有了什么预感，慢慢睁开眼睛，问何夕：“出意外……了吗？”　　

　　何夕温柔的为她理了理额边的鬃毛，苍□□致的脸上只有些淡淡的哀伤：“没事的，父亲和族人们，都已经安全撤离了。多亏了戚幽，我们被俘虏的族人全都救了出来，几乎没有伤亡。”何夕知道玫最关心的什么，温声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玫湿漉漉的眼睛里流露出喜悦，“真是太好了。”　　

　　她说完这句话，似有所感的抬起头，随即，眨眼便落下了泪来，“夕儿，对不起……”　　

　　何夕指尖的动作一停，若无其事地道：“对不起什么？狮鹫军团的人已经走了，我留在这里陪陪你。”　　

　　玫微微偏头，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玫瑰色毛发已经褪去了光泽，作为一只独角兽，她已经处在了弥留之间，“我不该贪心让你留下来陪我的……你、你还有那个叫机甲的东西是吧？试试能不能赶快离开……”　　

　　她慌了，不断地低头用角轻顶何夕的肩膀，何夕却只是执拗地抱住她的脖颈，显然是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陪她到最后一刻。　　

　　“玫，不用了，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一起离开——”何夕的话音顿住，“等等，玫——住手！”　　

　　只见玫额顶的独角亮起了点点光斑，像是海面翻腾的泡沫般，形状开始起伏。　　

　　“不要、不要不要……”何夕慌乱的想要制止，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做，只见到玫的独角像是化掉的烛泪般，眼看着就要滴滴消融。　　　

　　难以言喻的哀伤与痛让何夕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恍惚间，头脑中忽地一静。

　　黑丝绒般的太空中，光束亮起，钢铁巨兽的主炮台处亮起当今联盟最强穿透类武器“裂星炮”的蓝色光束，冲击波即将从玫瑰沙漠处穿透整个荷兰特星，引爆这颗小行星的地核。

　　深红色的机甲内，叶眠秋用最后的理智看了眼沈臻，用力将他拉进自己怀中，随后闭上双眼，不再控制自己濒临崩溃的精神力。

　　无形的震荡波骤然爆发，浩瀚洪流般迅速席卷了目之所及的数光年空间，并不断的向外延伸着。

　　以深红色机甲为中心，从荷兰特星到黑色的狮鹫星舰，所有事物通通沉入死寂，像是卡顿的老式黑白电视般，所有的画面都停在了这一瞬。

　　叶眠秋在无声的世界中缓缓睁开眼睛，意识中，精神力就如同天幕下的滔天巨浪，翻滚着，蔓延着，想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摧毁击垮。

　　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刹那崩溃的异能有着如此之强的爆发力，竟将这个小世界的周遭时空直接撕裂了。

　　叶眠秋轻轻抬起右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

　　远处深黑色的星舰连同刚刚亮起光芒的主炮台像个被折叠的纸壳般，被揉在了一起。

　　再缓缓一捏。

　　折叠的皱纸壳上亮起了一个黑色的泡泡，庞大的星舰霎时消失在了黑洞的空间漩涡中。

　　叶眠秋缓缓吐出一口气，环顾眼前被定格的一幕幕画面，骤然的愤怒被发泄出来后，茫然涌上他的心头：“破系统，你还在不？”

　　脑海中传出破系统孱弱细小的声音：“宿、宿主大人，我还在。”

　　“你怎么了？”叶眠秋问它。

　　破系统的声音哭唧唧的：“宿、宿主大人，我好像不太好诶……我好难受，感觉、感觉就像自己被烧成水蒸发了，浑身每个地方都好烫好痛……”

　　叶眠秋沉默几秒，道：“你大概，确实是我精神力的拟态兽。我精神力彻底崩溃了，你也就裂开了，等我彻底疯了，估计你就挂了。”

　　“呜呜呜呜，不要不要不要！”破系统抽抽噎噎道，“那、那你快把沈司令叫醒，给你治疗啊！治好了就不用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