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假装自己有病》苍非蓝

26、世界突然变得好可怕

　　叶眠秋推门下车，仰头望向几公里外几乎与天空相连的金色光幕，抿紧了嘴唇。

　　夏天的七点多，天色本该依旧明朗，然而自从车辆渐渐接近两族交界之处，一重重的阴云便密布天空。叶眠秋下车之后，更是感觉连空气都是黏腻湿热的，还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另一边的车门被推开，禾秦会馆的佣兵头领奎拉德，走到叶眠秋身前，低声道：“米安小姐，我们先到据点里去？”

　　叶眠秋看着他：“军方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奎拉德摇摇头：“没有，还在等首都那边的回复。原本夏休期驻扎的兵士就比较少，魔族突然对东部防线发起进攻，几乎全员都上了战场。现在眼看着艾德华大人疑似被魔皇劫走，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向首都方面报信了，不管是向魔族境内追击、还是策划营救任务，人手都不太够。”

　　叶眠秋点了点头，压下心底有些焦躁的情绪，一边提步往禾秦会馆在前线的据点走去，一边语调冷静地继续问道：“我们的据点内部呢？传回艾德华失踪的消息后，他们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奎拉德回答：“他们已经联系了会馆在魔族境内的线人，但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十分抱歉。”

　　所有建在前线的人类建筑，都很强调采光，大大小小的框架玻璃结构小楼矗立在阴暗的荒野之中，一层均是环绕着各式各样的车辆。

　　禾秦会馆的建筑永远保持着优雅简洁的格调，叶眠秋踏上门厅的阶梯后，白色的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室内明亮的灯光下，一位身材瘦削的男人冲他弯腰道：“米安小姐，您好。”

　　沈臻先前向叶眠秋提过这个人——禾秦会馆的前线事务总负责人，“查理先生，您好。”

　　查理看起来并不意外叶眠秋知道他的名字，只听他开门见山地道：“小姐，根据艾德华大人一个月前在会馆内部发布的通告，在他无法主事的情况下，您将是禾秦会馆的第一管理人，那么，我以及本据点的所有人员现在均归您管理——请你发布指令吧。”

　　查理的语气恭敬是恭敬，但神色间对他这个先前从来没到过前线的“小姑娘”，显然不是很服气。

　　叶眠秋一言不发地脱下身上的薄外套，递给站在他身后的奎拉德，然后越过躬着身体的查理，朝天井之下的沙盘走去。

　　查理身后还站着另外几个负责人，一看便知是些常年在战场中拼杀的资深雇佣兵，一个个眼神尖锐、身形矫健——大概率均是提前退伍的职业军人。

　　叶眠秋毫不在意这些人打量的视线，径直前行，直到他们互相交换眼色后，逐一后退，让出通道。

　　这个魔法世界的模拟技术，远比地球先进，偌大的沙盘将绵延上千公里的前线战区囊括其中，叶眠秋点开东部前线的区域，回溯沙盘时间，看到了艾德华被那位高等魔族带走的记录。

　　“那个魔族是从帝国内部驱车闯进光明结界的？”叶眠秋凝眉问道。

　　查理道：“是的，车辆的车牌号已经查过了，挂在西部行省的某个商人名下，那商人是……”

　　叶眠秋轻轻摇头：“车牌号他既然敢亮出来，显然你们就不会查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沙盘记录中的车辆时速，我目测应该是在每小时九百公里？帝国能绘制出这种程度加速阵法的阵法师，有哪些？”

　　查理一愣，他身后的某个负责人回答道：“不多，帝都大概有三个，西部行省和南部行省可能各有两个。”

　　叶眠秋道：“一个高等魔族要安然无恙的混迹在人类帝国之中，不管是出入边境安检、还是获得人类社会的合法身份，显然都需要有某个权贵之人的庇佑，先从帝都的那三个阵法师开始查吧，时速九百公里的订单他们接的应该也不多，看看那些订单如今的下落如何。”

　　查理顿了两秒，回答：“是。”

　　叶眠秋接着翻动沙盘，沈臻受到袭击的那一刻，正站在战区最前端的白色瞭望塔上，身上的淡金色光芒缓缓流转，四散着注入到拦截了百分之八十低等魔族的光明屏障中，少数对光魔法有一定免疫力的中等人面兽躯魔族，越过屏障后便接二连三地扑上第一道城墙，与人类士兵正面厮杀。两族的血液在刀刃与爪牙中迸溅，红与黑的液体将灰石城墙染得斑驳不堪。

　　根据人类与魔族多年交战经验，盛夏时节，魔族就算发动突袭，但在光线对它们行动力的削弱之下，人类防守起来其实并不算困难。但谁能想到，帝国内部会突然冲出一个实力可怕的高等魔族，并将他们的首席光明祭司直接带走？！

　　艾德华与那位魔族交战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只有两三分钟，但重重绽开的光芒、与吞噬光线的暗魔法黑洞交织在一起，使得无人能够看清他们的战斗过程，只能看见战斗平息之后，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扬起纷纷碎羽，看不清面目的魔族半搂着白衣的金发青年，如离弦之箭般往魔族境内飞去。

　　叶眠秋没有身临现场，凭着模糊的沙盘记录同样也没法分辨出沈臻当时同魔族的战斗过程——但显然，沈臻是用尽了全力的。

　　沈臻平时向来隐藏着自己的真实实力，但对自己却是交了底的：仅在魔法大帝之下的大魔导师级别，换算成沈臻交给自己的精神力，则是A级级别。

　　能两三分钟将他打败的高等魔族，无怪乎前线的所有人都猜测那人是现任魔皇了。

　　叶眠秋越想，心里越觉得烦躁，偏偏此时他还必须要拿出最能服众的态度和指示……叶眠秋克制住自己的表情，神色冰冷地道：“以我对艾德华真实实力的了解，这位高等魔族的实力大概已到了大魔导师的顶点，与魔法大帝只差一线了，通知所有魔族境内的线人，全力探听魔族皇宫内部的消息。”

　　“与魔法大帝只差一线？！”查理忍不住重复了一句，原本严肃镇定的表情崩裂了些，“若、若真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毫无将艾德华大人救回的机会了？！”

　　不只是他，此时围在沙盘边所有负责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惶恐的表情，有人道：“米安小姐，您、您太高估那位魔族了吧？或者艾德华大人虽然也有将近大魔导师的实力，但遭遇袭击时猝不及防，并没能全力发挥？”

　　查理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若那魔族的实力已经可怕如斯，那哪怕帝国动员所有高手，也没法深入魔族境内将艾德华大人救回来——更别说，动员所有高手这件事本就不可能。再往下想，劫走大人的魔族真是那位年轻有为的魔皇，不出几年他就能达到魔法大帝的程度，而人类这边的大帝又已经老迈……；

　　查理的表情焦虑到了极点：“那今天艾德华大人的失踪只是个前奏，人族距离被魔族全面入侵，大概也没几天了！”

　　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悚然之色。

　　只有叶眠秋依旧面无表情。

　　他们低声议论起来，等到情绪稍稍缓解之后，查理、奎拉德，还有其余的负责人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集中到了叶眠秋的脸上。

　　大厅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连系统都忍不住放小了声音，弱弱道：“宿主，你准备怎么办啊现在？”

　　叶眠秋啧了一声，道：“怎么办？我也很烦啊。”

　　“魔皇为什么要掳走沈臻啊？他想对沈臻做什么？那个，帝国大帝和光明教皇不是都很看重艾德华吗，他们得到消息后，会不会已经派人过来了？”系统一连串地问道。

　　叶眠秋没回答它，只问道：“沈臻如果在这个世界被杀了……会发生什么事？”

　　“被、被杀！？”系统被吓到了，抖抖索索地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重这么可怕了——如、如果沈臻被杀的话，那艾德华的身体就会死去，沈臻的灵魂离开躯体后，会、会前往下一个世界吧！”

　　叶眠秋问：“他这时候死了，任务不是就没有完成吗？他还有到下一个世界继续完成任务的机会？”

　　系统想了好半天，最后心虚地道：“呃，不晓得哇，应该是吧？”

　　叶眠秋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翻涌的情绪都要爆炸了：“那下个世界他遇不到我怎么办？遇见了别的人，他也就得去和另一个人谈恋爱到结婚了是吧？！”

　　系统被他危险到了极点的声音吓得说都不会话了：“不不不不不一定，那个那个，你先冷静一点！你先跟这个世界沈臻臻的讨论下有没有救回他的机会呢！”

　　叶眠秋用力闭了下眼睛，冲系统道：“还讨论个屁！沈臻随时都可能被那劳什子魔皇给宰了——艾德华不是这儿的命运之子吗，我要是反派，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剁了！”

　　系统小声道：“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眠秋没有回答系统，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疼得发胀的太阳穴，逐一扫过看着自己的众人，慢慢地道：“你们现在应该想明白了，连帝国军方都无力救回艾德华。但，他是我哪怕自己死掉，也必须要保护的人——现在，自愿跟我入魔界的人，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