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96、part 96

　　“闹心，不说这个。”正值多事之秋，家里家外全都乌烟瘴气，后院里还住着尊凶神，顾九清实在没心情矫情那点儿女之情，“我带你去泡个澡吧，这一路紧赶慢赶的都累坏了，泡个澡去去乏。”
　　白隗瞥了眼歪在椅子里打盹儿的小琼琚，乐了：“最累的是你儿子，小翅膀都忽闪细了，这一路给我数落的，愣说我虐待神禽，还要去保护协会告我。”
　　当爹的嘴上说好钢都是炼出来的，养尊处优对孩子没好处，其实挺心疼的。顾九清没舍得叫醒儿子，直接抱回了后殿。
　　图苏倒是很规矩，哪里都没去。见顾九清抱了个小娃娃回来，微一愣便十分自然的迎了上去：“我来安顿他吧。”
　　顾九清不待他伸出两手就抱着儿子闪身避开了，言说：“不用了，我家小孩儿认生。”
　　身份暴露之后图苏没有感觉到来自顾九清的憎恨，但他防心很重，几乎是本能的防备着他伤害无辜。对此图苏并无怨言，他耐心的反复申明：“殿下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身边的人。”
　　顾九清心说你刚还给我哥糊柱子上了，你的保证比我哥撩妹子的情话可信度还低，信你我就是个棒槌，面上不可置否，冷淡而疏离：“闹了一夜，想必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有事醒来再说。”
　　之前顾九清不确定寄居在周云阳身上的东西是什么，考虑到胆敢在神宫里当着一众神官守卫玩上身的绝非一般的魑魅魍魉，担心冒然戳穿会牵连周云阳受伤，只得装作什么也没发现跟他同宿同栖，如今该说的都说破了，也就没必要再演戏了。
　　图苏没再赘言，表现的和之前一样知情识趣，出去后还叫上了盯梢儿的大喵，显然是不想顾九清担不必要的心。
　　顾九清安顿好儿子，带着白隗去了殿后的醴池。
　　白隗脱的精光，噗通一声下了水，泡在烟波缭绕的醴池里，两臂搭着池沿，跟那些泡澡堂子扯闲篇儿的大爷没两样。
　　“宝儿啊，你前世是太自信呢还是傻大胆儿呢？六界极凶你都敢撩，撩完不紧着跑，还给丫娶回家了，作死作到这个份儿上，你不死都天理难容。”
　　“别以己度人ok？”顾九清哼道，“打小你就没正行，没化形的时候撩小母猫，化了形撩小姐姐，占完便宜就跑，花心滥情没德行，你早该被送宠物医院去一刀切了！”
　　“你专情，你有德行，可惜没脑子，被人坑的爪干毛净，可怜的一逼。”
　　“我不亏心。”
　　“好棒棒哟，要不要哥给你颁个奖状？”
　　“把你那张欠揍的大脸转过去，别和我说话了！”
　　白隗偏不，怼完弟弟又开始八卦，他很想知道那段旷古绝今的婚姻是如何开始的。
　　顾九清一点也不想揭自己疮疤满足他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奈何白隗没完没了的追问，非让他说来听听不可。
　　顾九清被他磨烦的耳膜都快漏了，知道今天不说，明天他还会追着问。在某些时候白隗是非常有耐心的，比如他可以猫在门后一整天，只为蹲到惹了他躲起来的猫弟弟揍上一顿。
　　“我没想和他结婚。”顾九清被逼无奈的吐了口，“当初我带他回九重天是为了消解他的戾气，引他归依善道。”
　　“弟啊，你上辈子叫顾无邪吧？如果魔能归依善道，魔界早就空了，你怎么能天真成这样？”
　　“和天真没关系，只是看事的角度不同。”顾九清谈及前世种种更像是叙说别人的故事，“九清灵君是天地造化的古神，降世就是神祇，几乎与天地同寿，仅仅灵智初开到少年长成的所见所闻就是混沌洪荒的初始和延衍。他看待任何事物都是从本源出发，你看图苏是六界极凶，应该得而诛之，他看图苏是盘古之宗凝华的生灵，凶性之下必有众所不知甚至于己所不知的仁慧。”
　　“成成成，在下愚俗，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白隗阴阳怪气，脸上是满满的不以为然，结合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简直欠揍到了极点，“那么敢问灵君，您是怎么把‘还能拯救一下’的凶兽教化成基友的？”
　　顾九清不稀得看他那张讨打的脸，拧身转了个方向，透过缭绕的烟波可以望见远处的天铸山，那里虽然不是九清灵君和图苏缘起之处，却见证了一方古神的陷落。
　　在顾九清才寻回的记忆里，最鲜明的并非沙海一役，而是图苏初到九重天。银龙穿云而下，幻化为男子模样，驻足山巅，天性使然般居高临下，虽生得玉质金相，那双冰蓝色的竖瞳却冷冽如锋刃，不动杀念亦叫人由衷畏惧。
　　“天铸山？倒也不错，却是压不住我。”图苏狂狷一笑，“你不妨借自己的血布设几道封禁，免得哪日我待腻了不告而别。”
　　“如此也好。”九清灵君一手按着浸血的腰封，一手布设封禁，从山脚到深谷，恰好九道，每一道都沁着古神之血。
　　图苏仿佛在看小儿涂鸦，全不关心有无纰漏哪里薄弱，不待九清灵君布设完，他便化为原型就近寻了处洞窟呼呼大睡去了。
　　此后数千年，九清灵君再不曾见过图苏，这魔龙先是在洞窟里睡了千余年，醒来后将九清灵君命人修建的卧龙观一尾扫倒，抓来山魈为自己重修行宫。一众山魈昼夜不停的修了数月，图苏只睨了一眼就又将其毁了，如此反复了七八回，图苏终于闹腾够了，命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的山魈搭了几间木屋住了进去。九清灵君再来造访，便由最初的被拒之洞外变成了被拒之门外，万众敬仰的天道古神，图苏却是不屑一顾。
　　九清灵君以为，狂傲至此的图苏不屑为神，为了引他入瓮而欲擒故纵、藏奸使计、甚至于以身做局，实不该图苏所为，那是小人行径，而他是图苏，睥睨天地，恣睢张狂，想要什么拿来便是，何须大费周章的去蒙骗？
　　也许在那数千年里，图苏对他是真的不屑一顾，也不曾觊觎他的神格，第一次为他敞开屋门，仅是因为那只在窗外陪伴了图苏千余年的凤尾白翎受了伤，需要医治，而九清灵君恰好在那时叩响了屋门；第一次请他屋中吃茶，仅是因为山中岁月太过枯燥，图苏想随便与谁聊上几句，而山中敢于他对坐相谈的只有屡屡遭拒依然如故的九清灵君；至于第一次与他提及幼时经历，第一次问及他为何从来不笑，待到为了博他一笑制香，历经万余年，沧海已成桑田，魔是否仍为魔，心境几经辗转，怕是连图苏自己都言说不清。
　　“他慢慢收敛了戾气，不再以原形示人，不再生吞活食，山魈献上的美玉宝石被他制成了香器、杯盏、棋盘，木屋里的经书也有了被翻阅的痕迹。”顾九清且说且回忆，漫长岁月里的许多细枝末节他都能一一道来，却始终没有将自己代入到那些过往里，“如果只是目睹他从暴戾嗜血的魔龙蜕变成平和从容的山人，九清灵君也不会尽信不疑，可他亲身经历了图苏的蜕变。图苏为他煮茶，为他制香，陪他下棋，甚至将龙蜕做成氅衣送给他御寒。那件衣服非常漂亮，磨制过的龙鳞好像润泽的玉片，见尽万物的九清灵君第一次为外物倾心，那也是他对图苏动心的开始。”
　　白隗满心不能理解的吐槽：“请喝茶陪下棋什么的很寻常好吧？谁撩妹撩汉不得花点时间？送礼物也是应该的，就说他送的衣服好看特别，那也是件衣服。你要不要这么好哄啊傻弟弟？话说你一口一个九清灵君，坚持不用第一人称叙述，纯粹是因为你也觉得那时候傻吧？”
　　《我与前夫那点事儿》暂停播讲，恼羞成怒的顾主播开始追打嘴欠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