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56、part 56

　　俩人矫情来矫情去，终于把白隗为数不多的那点耐性矫情没了。
　　“我凭什么给你道歉？你要跟你的族人共进退，我跟你们不是一条道儿上的，跟你划清界有什么不对？”白隗立着眉毛吼，“老子跟你玩不到一起去，不跟你玩了，听清楚了吗？！”
　　胡郢呼吸一滞，终于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机，跟着一巴掌甩在了白隗脸上。
　　白隗没想到他会忽然动手，猝不及防的挨了个大耳贴子，耳朵嗡嗡直想，不知是被他打的，还是气的。
　　打人的反倒像被打的，彻底毛了，口不择言的吼道：“你说凭什么？你他妈白睡老子了？你说不玩了就不玩了？我说你说的不算！”
　　话一出口胡郢就后悔了，可惜为时已晚。愤怒、难堪、不可言说却不能自控的伤心委屈犹如洪水一般奔涌而出，轰地一声冲垮了堤坝，破了他在千百年岁月里修出的硬甲。
　　白隗眼都瞪直了，那样精明通透，理智自持，内心那样骄傲的胡郢，竟然因为他一个否定露出了这么受伤的表情，他竟然当着他的面哭了。
　　如果不是真的伤心，如果不是真的在意，他何至于此？
　　白隗忽然醒悟过来，这段荒唐开始，荒唐延续，最后匆促结束的感情，对于胡郢来说并非可有可无。胡郢动心了，所以才会纵容自己纠缠他，但他不敢表露心意，因为他动心的人不够成熟，不够认真，玩世不恭的似乎会一生游戏人间。
　　“不哭不哭。”醒悟过来的白隗心疼了，脸上盖着个可笑的巴掌印儿，手忙脚乱的给胡郢抹眼泪，“我道歉还不行吗？我错了，真错了！乖，不哭了，要不然你再打我几巴掌？”
　　“谁哭了？！”胡郢难堪的想死，顿时成了刺猬，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恨不得活活戳死他，“别他妈碰我，滚──！”
　　胡郢一掌过去，把门边猫腰哄他的白隗拍飞了，切实飞出去的那种飞，并非夸张比喻。胡郢可以掀翻一辆大巴，拍飞个把人实在轻而易举。虽然白隗不是人，可他心理身体都无防备，结结实实的挨下了胡郢的愤怒一击。当即破空而去，像颗忽然间偏离轨道，一头扎进大气层的陨石，直从车边飞向了路中央，嘭的一声撞在了路灯上，差点将灯柱撞塌，接连摔在了隔离带里。
　　胡郢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恼羞成怒了，连忙奔过去查看。
　　白隗仰面朝天的躺在隔离带里，不知是不是伤了内脏，口鼻汩汩冒血，准备立地成坟的模样。
　　胡郢白着脸问：“你不要紧吧？”
　　白隗从倒转的视野里看着想扶他起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的胡郢，吐着血说：“我像不要紧的吗？”
　　闹分手的情侣数不胜数，可闹到口吐鲜血几乎横尸街头的实在不多见。不过他们还是应该庆幸，至少他们选的时间不错，卖早点的上早班的都还没出动，幸免了被广大群众围观、录视频、发朋友圈的厄运。
　　坑爹又坑哥的九爷全然不知自己的好意之举险些害死胞兄，还跟周云阳吐槽白隗别扭拧巴：“俩人明明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白隗那货非得较真儿，较的自己糟心上火，比更年期大妈还暴躁，别人也不舒坦，你说他图什么呀？”
　　“……九清，如果你不方便告诉我今天这事儿的内情，你可以不说。”听他东拉西扯的打岔，周云阳都替他心累，“他们还会找我吧？到时候我问他们就行了。你睡一会儿吧，不用管我。”
　　顾九清不告诉他内情主要是不想为此紧张，然而周家的基因不全是劣质基因，除去那身金玉其外的好皮相之外，他们还很敏锐。老狐狸的侄子也是只狐狸，不是你想糊弄过去就能糊弄过去的。
　　努力打岔的顾九清讪讪的住了嘴，半晌后终于叹着气承认：“你猜的没错，这事儿还没完。鸿烈怀疑你是魔煞，虽然拿不出切实的证据，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上头再怎么大局为重也不会明着放弃你，指望不上人民公仆不指望就是了，你还有我这个私人保镖呢。”
　　顾九清之前应允的“有我在他们别想动你”并不是随口一说，即使抛开他和周云阳那些纠葛不提，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辜人沦为宁杀错不放过之下的牺牲品。
　　“我不想连累你，如果这件事注定不能善了，你就别再插手了。”周云阳对蹙眉看着自己的青年涩涩一笑，“白隗说的对，我不值得你不计代价去维护。”
　　“我维护的是我信守的道，即使你我素昧平生，我也会站在我认为正确的那一方。”
　　亦如彼时为叶涛逆天改命，他明知自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尽管玄衣在此前的劝告，此后的指责，至今犹言在耳；尽管此举衍生的果与报仍在循环，他必须以一个始作俑者的身份去逐一化解补救，但他不后悔。
　　“如果一个不公的决策只能以伦常乖舛的行为遏止，那我宁做恶人，甘愿承受以恶制恶的后果与代价。”顾九清郑重其事的神情语气，甚至于他这个人，都令周云阳感到十分陌生，顾九清自己却不觉有异，似乎他自来就是这副面目，一切本该如此。
　　周云阳呆怔怔的望着他，直到他若有所察，肃然的眉眼和缓下来，那种陌生感才随之淡去。
　　顾九清靠回车椅里，为上述言辞做了个结论：“所以周总千万不要多想，即便我护着你，也不是徇私袒护，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这点交情还不足矣打破九爷的原则。”
　　“……这么说是我自作多情了？”
　　九爷耸耸肩膀，给你个眼神儿自己体会。
　　“我可以说我有点受伤吗？”
　　“当然，你开心就好。”
　　被你亲口证实我就是在自作多情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周云阳哑然失笑，败给这位爷了。
　　“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顾九清放下车椅，赶在开工之前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周云阳兀自受伤了一会儿，把从廖书平那里借来的外套脱下来，给伤人不见血的九爷披。
　　顾九清睁开半只眼睛瞥了瞥，随即皱着鼻子把脸转开了：“不要，一股子除菌液味儿，呛鼻子。”
　　真是个难伺候的爷，周云阳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把被嫌弃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体贴的拉低一些，免得呛着咱们九爷的鼻子。
　　天空渐渐放亮，晨光初绽，街头巷尾蒸腾着大雨过后的潮润气息。黑色房车缓缓停在周家门外的胡同口，自打魔尊现世便没正经休息过的顾九清还在咕噜咕噜的养神，面色有些憔悴。
　　周云阳不忍心叫醒他，低头理了理那件剪裁精良穿在他身上却紧巴巴的衬衫，倾身开了车门。雨后的晨风趁虚而入，吹在身上凉涔涔的。
　　九爷这会儿也不嫌弃衣服上的味道了，眯着不愿睁开的眼睛往上扯，直裹到下巴底下，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着声音道：“从今天开始我们会二十小四小时贴身保护你，住你家不方便，你跟周叔说一声儿，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被通知的人愿意与否，怎么和家里交代，不在九爷考虑的范围内，反正你愿不愿意都得照办。
　　周云阳还没认清现实，迟疑道：“有这个必要吗？”
　　顾九清心平气和的问他：“你想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变成红颜薄命的死花魁吗？想的话当我白说，你回去准备后事，我回去写挽联，等你家里来报丧。”
　　周云阳：“…………”
　　认清现实的周云阳默默下车，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凤青隔着前舱板道：“九爷，这么直白好吗？万一给咱们的金公鸡吓炸了窝，除去贴身保护之外，还得另加一项心理疏导。”
　　顾九清打了哈欠，似乎还没醒透，不过脑子一点不混沌：“他只有在周云溪的事儿上才会犯糊涂，其余时候不知道有多贼。咱们越是天下太平的安他心，他想的越多，还不如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他当前的处境，省的他自己瞎琢磨了。”
　　“言之有理。”凤青点点头，有感而发的喟叹，“还是您了解他，一起睡过就是不一样。”
　　凤青的无心之言整戳在九爷的尾巴根儿上，那张惺忪未褪的脸刷的黑了：“哪个王八蛋造爷的谣？谁跟他睡过？！再胡说八道我扣你工资！”
　　凤青立即把嘴闭上了，虽说咱们三爷也称得上洒脱不羁，却做不到视金钱如粪土，扣工资等于没钱打酒，而三爷深以为世间万千唯美酒不可辜负。

　　我晕，我竟然少传了一章，这章才是今天的，被自己蠢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