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139、part 139

　　先行回到人界的紫秀已将魔煞元魂觉醒的消息传达给中特处最高负责人，转世灵君于此关头下降人界，提出派兵入界协同人族搜寻魔煞所在，人族理该如蒙恩福，不胜感激。然而身为六界之中生命最为脆弱的种族，人族处事向来慎重，面对异军入界这等关乎苍生的大事，更不敢轻率决定。中特处要上报中央，协会要上报总部，谁也无法立即给出答复。
　　白隗以为顾九清会像以往那般，言辞犀利，咄咄逼人，但心下会给予这些私欲极重的人族别样宽容，谁知顾九清一改往日做派，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向上汇报，如果明晚子时还是没有肯定答复，亡灵军会直接入界。”
　　毕崑元魂已经觉醒，距魔煞出世只差一具躯骸，而这具能令毕崑重归顶峰的躯骸修化到了什么程度，还需多久大成，便是天界神主也无法断言。时不我待，耽搁越久于他们越不利。
　　顾九清离开中特处后又折回了九号院，派卓虎送两位亡灵将回冥界，尽速集结兵士，赶赴两界交汇地。这八千亡灵军是顾九清用于搜寻魔煞躯骸的先锋军，无论如何都要入界，能够征得人族同意固然好，如若不能，便不要怪他强人所难了。
　　待明晚子时亡灵军入界，将此间一应事宜安排妥当，顾九清还要赶回九重天，召集各界神主议事，广征援军，共度劫难。
　　玎珰心思单纯，以为魔煞出世关系六界，他界神主断不会隔岸观火，见众人沉吟不语，兀自忧虑，奇怪的问道：“凝儿姐，你们在担心什么呀？”
　　幼凝讳而不言，玎珰又转头看廖书平：“廖先生，可是又生了什么变故？”
　　“我们担心的不是生变，而是该变不变。”廖书平望着门外负手而立的顾九清，心下百味杂陈，“九天九地慈悲心溃于异道三尺猜疑，这样的荒唐事最好再也不要重演了。”
　　九重天已不复弘盛，崇奉九清灵君的万千信众也已离却，转世灵君的处境不可谓不尴尬。更何况早在天谴之前，九清灵君便因与图苏成婚深受非议，更有他界祭司预言，九清灵君未能点化他擒获的六界极凶，反被魔徒侵蚀了神魂，待他最后一丝向善之心泯灭，灵君沦为魔君，便是天降谴劫之时。
　　图苏夺取神格引来的天谴恰恰印证了祭司的预言，虽然也有传言称天谴降临九重天另有隐情，奈何寡薄难敌众口，听者甚微，信者更是微乎其微。如今他这个转世灵君又是于魔界“出世”的，失了本源修化的古神格，能不能被各界神主认可都很难说，遑论信服？
　　“但愿是我们多虑了。”幼凝宽慰众人，也宽慰自己。
　　周云阳不认为这是多虑，万年前九清灵君为了渡魔成佛，六界清平，不惜舍弃自身，最终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而那些所谓的神明仙圣却称之为罪有应得。寄望于那班伪神，还不如搞死图苏，把九清的古神格夺回来。
　　周云阳把梳洗干净窝在自己怀里打盹儿的小琼琚交给幼凝，拿起椅背上的氅衣出了屋子。
　　顾九清背身站在屋廊下，少年身姿俊逸挺拔，泰山压顶也无法摧折一般。可上苍赋予神祇的使命远重于山，如果他界神主与他思悟相悖，他便只能背负着那份重任“逆道乱常”了。
　　周云阳为他披上氅衣，两手将他环在怀里，道：“这次不让你一个人扛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顾九清微怔，像是才想起，他已经不是那个“孤高不群”的九清灵君了。将他拥在怀里的人愿意与他同生共死，哪怕他最终还是要杀身成仁，飘零归墟之境的幽魂也是一双。
　　顾九清覆住环在自己身前的手，像是说给自己听般：“是啊，我还有你。”
　　白隗拎着全家的午饭进了院子，与两人擦身而过时不屑道：“别用你的土味情话糊弄我家小傻逼了，你也就顶个鸟用。”
　　一句话把两口子都骂了，而且一语双关，污的顾九清想打人。
　　“白隗！”
　　“白叔！”
　　不待顾九清出手，胡郢和琼琚就从屋里掠了出来。
　　循着饭香味出来的那个揽下白隗手里的袋子，高呼：“白叔，你真是太贴心了！”
　　循着讥诮声出来的那个拎住白隗的耳朵数落：“你怎么这么讨厌？跟我进去！”
　　饭菜摆好，受伤后深受冬蛰困扰的凤青慢吞吞的上了桌子，一边喝海余给他烫的酒，一边听大家说话，酒喝完了就有点撑不住了，环着温酒盅打起了瞌睡。
　　“三叔好口怜啊。”琼琚塞了满嘴饭菜，口吃含糊不清，说着话用筷子头戳了戳他三叔的脑袋，“不过这亚子挺萌的，变成蛇宝宝了。”
　　不足三尺长的小花蟒合着眼嘶了两声，示意熊孩子老实点。
　　顾九清有心带凤青回九重天，那里灵气充裕，利于凤青修养。周云阳说不用那么麻烦，三指轻轻一撵，手中多了一颗殷红色的丹珠。
　　睡意绵长的凤青一下来了精神，含起丹珠飞驰而去。离开人口密集的京城，又行了三百多里，终于来在了人迹稀少的西灵山。
　　凤青特地寻了一片寂静幽深的白桦林，又花了番功夫设置结界，万事俱备，这才吞掉那颗龙血凝结的丹珠，运气融释。
　　图苏拨骨修化离身时已是神祗，周云阳送出的这颗龙血珠自然非比寻常。但当凤青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另做打算了。
　　只想借助龙血愈伤、固魂、恢复人身的凤青一夜间蜕皮七层，腹下生出一对与蟒躯不成比例的短爪，虽然乍看不伦不类，甚至有点蠢蠢的，但若仔细观瞧便能发现，那是一对小巧版的蟠龙爪。
　　一夜间添了千年的功力，无疑是大喜事一件，但这个过程实在不怎么美好。这种非正常生理蜕皮非常痛苦，龙血融于脏腑，强横的沁入血肉、骨骼，原躯疾速生长，生生撑裂鳞甲，只此一个回合就疼的三爷开始怀疑蟒生了。更恐怖的是这种堪比酷刑的痛苦是随着蜕皮次数不断加剧的，一夜间蜕皮七层，怎一个酸爽了得？
　　天色微亮时，以为自己未能挨过蜕变之痛已经变成一条死长虫的凤青被唤醒了，不过提供叫醒服务的不是林间的第一缕阳光，而是正在执行搜索任务的武直编队。
　　断木土石下的巨蟒恰好扭曲成一个醒来即可望见上空的姿势，短暂的茫然过后，焕然一新的脑神经飞快的下达了三个指令——噤声，屏息，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