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128、part 128

　　“那不是副本吧？我是说摄魂化境，其实那是回顾片吧？我神魂不全，经历的事又太多，那种各界史书都只记录了个梗概的史事，没人帮我回忆，谁知道我能不能想起来？”认清自己终于还是成了黏在蛛网上动弹不得的蝴蝶，顾九清反倒镇定下来了，甚至配合般做出了被旧友招待的轻松姿态，“你备好了茶点，等着招待昔日旧识，我若只把你当魔煞，一见面就横眉立目，那就太尴尬了。你考虑的很周到，我全想起来了。”
　　九清灵君没有在救下崑之后就放手不管，他在魔界逗留了一阵，那段时间他一直把崑带在身边。虽然他们一个是天道古神，一个是魔族少年，相处却很融洽。九清灵君离开时，魔族少年十分不舍，他甚至央求九清灵君带他一起走。若非顾忌将下任魔尊带回九重天教养会不会导致魔界失序，九清灵君也许真的会带走崑。
　　“看在前世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个建议。如果你想报仇，我劝你修出魔骸以后，直接回魔界找图苏。”顾九清倒也没有期待两任魔尊狗咬狗，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他不会因为你绑了我就乖乖送上门来受死，他没那么痴心，就算真的有，他痴心的对象也不是我。你还是从长计议，别再我这里浪费工夫了。”
　　毕崑不置可否的笑笑：“殿下可知我与图苏因何决裂？”
　　“他不会屈居人下，你不会容许卧榻之侧睡着一头魔龙，从一开始你们就在互相利用，决裂是迟早的事，还要什么理由？”一个柳下借阴，一个以夷制夷，等到没了利用价值，不翻脸还等什么？难道坐在一起回顾过去，展望未来，齐心合力共创美好新世纪？
　　“殿下说的不错，我与图苏貌合神离，从他遁逃魔界，我将其招揽麾下，我们就在互相利用，决裂是迟早的事。可我与他决裂之际，不管是他于我，还是我于他，都还有利用价值，时机未到，图苏却忽然篡叛，如此自然是有原因的。”毕崑用一种幽邃而怪异的眼神看着顾九清，“殿下可曾问过玄衣，她为什么不去寻殿下的舍利，为殿下重塑神躯，反而煞费周章的与妖族后裔结合，孕育半兽胎作为殿下的躯骸？”
　　任谁天雷轰顶，天火焚身，神魂离析，神格被夺，还能剩下舍利？那可是连浴火重生的凤凰神禽都能付之一炬的天谴雷火，九清灵君的真身没有凤凰耐烧。
　　“这种事还有必要多此一问吗？”顾九清满心奇怪，“这和你们决裂又有什么关系？”
　　“殿下真是……”毕崑苦笑，“殿下这样问，叫我与图苏情何以堪呢？”
　　顾九清扪心无愧，自认没有做过令两任魔尊难以堪言的事，九清灵君就更加没有了。
　　对上顾九清困惑的眼神，毕崑不由苦笑更甚：“殿下还是吃完东西早些休息吧。”
　　“多谢款待。”顾九清唯恐他再拿自己当病猫抱来抱去，推开椅子自己回了床上。
　　毕崑望着和衣躺倒的人无奈的笑笑，起身退了出去。
　　顾九清神魂被禁锢，精神状态很差，以至于还有很多事需要思考的头脑极度渴睡，在尝试用灵识联系外界的过程里，他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是昏乱，梦境里忽而是焚香煮茶霞姿月韵的图苏；忽而是忠心亲人如同小狼狗般的崑；最后是并坐在门外等他回家的周云阳和琼琚，一大一小状若亲密无间的两父子，一边等一边聊天。
　　小的说：“我爸不爱我了吗？”
　　大的说：“你爸不爱我了吧？”
　　小的说：”我爸再不回来我就不要他了。”
　　大的说：“你爸再不回来我也不要他了。”
　　然后大手扣小手，异口同声道：“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顾九清生生的气醒了，睁开眼望见垂绥的紫色床幔，还有些不知今朝何夕，兀自又气又笑：怎么人家那样，你们就这样？还愉快的决定了，愉快个爪子！谁给你俩的勇气合伙造反？梁静茹吗？敢不要我，你俩不想好了吧？
　　长梦初醒的好笑心情很快就被远远传来的咆哮声惊散了，顾九清起身来到窗前查看，只见窗外已经不复漆黑，但也不是夜退昼继的人界景致。天空是一种压抑的猩红色，黑色大地被撕出无数深壑，熔岩从缝隙里弥漫而出，肆意流淌喷溅。魔骸毒龙不时从空中掠过，仿佛巨大的秃鹫在寻找猎物。
　　顾九清举目远眺，虽然知道这里只是一个类似于琼玉化境的特殊空间，这里的事物真也真，假也假，还是生出一种置身于不熄海界的错觉。他触了触被岩火映亮的玻璃，有真实的热度。当然这种常人可以承受的温度是绝不会出现在不熄海界的，那里的高温可以融化魔骸毒龙以外的所有生灵，遂被魔族称之为湮殁之海。
　　顾九清定了定神，回身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闭目沉心，再次尝试通过灵识联系外界。虽然以他当前的精神状态来说，这种尝试的成功率几乎为零，但他总不能坐以待毙。
　　轰地一声巨响，数以万吨的力量撞在了落地窗上。顾九清在惊觉的同时已经被那股强大的冲撞力震飞，狼狈的摔在了屋子中央。
　　丝毫未损的玻璃窗外，一头成年体狰兽正要二次冲撞。它乌黑的皮毛，烈焰般的长鬃，高耸的麟角与巨大的虎翼，深幽而坚定的绿瞳，都是顾九清不曾亲眼见过却又无比熟悉的。没错，那是玄衣，九清灵君记忆里调皮任性的小灵宠，顾九清记忆里从来没有以原身出现过的豆儿妈。
　　轰——
　　又一声巨响，刚刚起身的顾九清再次被震飞，古神之魂被禁锢令他的精神力与肢体反应还不及健康的普通人，这次摔在了墙边。
　　九爷窝窝囊囊的爬起来，背倚着墙壁，朝窗外蓄力的狰兽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豆儿妈干吧得，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第三次撞击依然没有奈何那面看似平凡无奇的落地窗，并且引来了一头比狰兽大出十几倍的魔骸毒龙。在那浑身挂满了粘稠的绿色浆液的庞然大物面前，成年体狰兽就像一只袖珍的小黑猫。
　　顾九清呼吸一窒，紧张的叫道：“别正面刚，借力打力，那东西会喷毒雾……算了，你别管我了，赶快出去！这里是毕崑的心域化境，所有主宰者造化的东西都有额外加持，比开外挂还狠，你刚不过它，快走！”
　　狰兽在半空旋了一圈，避开弥漫的毒雾，在毒龙二次发起攻击的间隙，从那庞然大物的巨爪下掠了回来，迎头撞向落地窗。毒龙咆哮一声，挥舞着挂满腐蚀性浆液的肉翼全力追击，狰兽却在即将撞上落地窗之际，疾速回身，从侧面飞开了。毒龙再想调转反向已然来不及了，耳听轰的一声惊天巨响，整面落地窗支离破碎。
　　顾九清被那震天动地的冲击力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撞翻了一般，眼前阵阵发黑，两耳嗡嗡作响，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
　　隐约听到了琼琚的声音，接连被人扶了起来，顾九清吃力的抬起头，模糊的视野里竟然是周云阳焦急不已的脸。顾九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想说你怎么来了，然而话未出口又吐出一口血，强烈的耳鸣与晕眩终于消失了，他再一次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