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泠萸

114、part 114

　　人界已是仲冬，入夜飘起了细雪，寒气透窗入衾。
　　叶涛睡的很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纷乱不休，忽而铁马金戈驰骋沙场，忽而青灯古佛钟声阵阵，忽而衣衫褴褛踽踽独行……
　　当一切化为尘埃，现出一条冷冷清清的黄沙路。沉重的枷锁将脚步拖的很慢，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镣的碰撞声。
　　路之尽头是望不见底的黑水河，岸边泊着一条乌篷船。身披蓑衣的摆渡人佝偻着身子摇起船桨，蓑笠下传出的声音沙哑而枯朽：“世世众善奉行，世世不得善终，依然无怨无悔，将军莫非生了一颗佛心？”
　　季荀也不为对方的揶揄着恼，他背身站在船头，面色比这泛不起涟漪的忘川水还要死寂。
　　摆渡人摇着桨继续说道：“彼时与将军同入冥界的家臣、兵卒都道，将军所犯杀孽俱为保家护国，若以功德相抵，便是不能飞升，也不该被判为戴罪之身。将军为何一字不辩认罪伏法？将军当真不觉冤屈？”
　　季荀终于回过身，平平寂寂的说道：“不必装腔作势了，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宁愿永世不得善终也不会与魔徒为伍。”
　　摆渡人缓缓抬起头，蓑笠下的红唇扯起一个欣然的笑弧：“将军心端行正，不畏磨难，我主果然没有看错。”
　　似真似幻的长梦戛然而止，叶涛在卧室里醒了过来。周子骞已经去健身室晨跑了，叶涛静静地出了阵神才起身。
　　窗外冬雪纷飞，寄宿在后院里的流浪猫都在猫舍里缩着，就连最是调皮好动的那只三花猫都没出来走动。
　　叶涛做完早课从禅室出来，佣人已经摆好了早饭，周子骞放下报纸，道：“白隗还没起床，我们先吃吧。”
　　叶涛有点心不在焉，吃过饭见周子骞没有上楼换衣服，才想起今天是周末。
　　“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你别光顾着我，也顾着点自己。”叶涛放下药碗，去接周子骞手里的小毛毯。
　　其实两个孩子失踪之后，最辛苦的是周子骞。孩子要找，爱人要照顾，公司也不能全权交给外人。周子骞不说辛苦，不提有多焦头烂额，但不代表他真的轻松。叶涛一心挂念着失踪的孩子们，倒是有些忽略了故作轻松安他心的爱人。
　　“我没事，你好好的就行了。”周子骞避开他的手，把毯子盖在他腿上，又回手拿了片桃脯给他清口。照顾叶涛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就像穿衣吃饭，这不是负担，而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白隗从楼梯上探出脑袋，幽幽怨怨的望着他们：“我有事，我受刺激了。”
　　白隗是被玄衣送过来的，有些事不便透露给周子骞夫夫，玄衣便没告诉他们，只道如今局势太乱，白隗性子鲁莽，放他出去乱晃，难保惹出事来。留他在这边，家中也有个照应。
　　白隗和弟弟一样，也把叶叔叔和老周当亲人当家长，将顾家尽孝视为分内之事。可是“二老”感情太好了，他们俩不分时间地点秀恩爱的行为让孝子甚感多余。
　　白隗幽怨的控诉：“为什么我和我老婆在热恋期分居？你们这对老夫老妻却在这里腻腻歪歪的谈恋爱？你们简直太拉仇恨了！”
　　两位家长被熊孩子们吐槽惯了，内心毫无波动，面色很是从容。
　　叶涛：“下来吃早饭。”
　　周子骞：“还是拿上去吃吧，省得你再受刺激。”
　　白隗：“…………”
　　白隗一边吃早饭一边微胡郢，让胡郢过来安慰他孤独无助的猫。
　　在协会做义工的胡郢一刻钟之后才回复：“乖乖在家待着，别出来乱逛，我忙完了就去看你。”
　　如今局势比白隗去九重天之前更加紧张了，就在不久前的三界议会上，魔族与神、仙两族就搜寻魔煞一事达成了共识，魔族与仙族组建了一支联军。迫于各方压力，人族不得不同意联军入界搜寻魔煞。
　　白隗幽幽道：“你昨天就这样答应我的，结果害我空等了一天，你都不想我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胡郢回了个摸头的动态表情就不理他了。
　　白隗只得继续孤独无助的等待，整只猫都沉浸在“饲主不爱我了”的忧伤里无法自拔。
　　平素闹腾腾的猫界哈士奇如此惆怅忧伤，安静如鸡，家里人还真有些不习惯。两位家长终于勉强相信，这孩子大概真的谈恋爱了。
　　叶叔叔温温和和的问：“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白隗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啊？”了一声。
　　叶叔叔：“你女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白隗看看叶叔叔，再看看旁边的老周：“您觉得在这种家庭氛围下长大的我们有可能交到女朋友吗？”
　　叶叔叔淡定的吃了一惊：“男的？”
　　白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确切的说是雄性。”
　　叶叔叔：“……”
　　老周是真淡定：“雄的雌的无所谓，只要品行端正，能跟你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就行了。”
　　“放心吧，虽然他不是人类，但人品绝对靠得住。”白隗夸完自家媳妇儿，又小声咕哝了一句，“我对象比宝宝对象靠谱多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位心思缜密的家长对视一眼，比胡郢那种真狐狸还要精明世故的周子骞不以为意般说道：“这种事如人饮水，好与不好要看宝宝怎么看。”
　　“看什么看？他就是只瞎猫，还没有碰死耗子的命，由着他等于害他！”原打算等弟弟回来再说这事儿的白隗没能绷住，干脆挑明了，“我说句实在话叔你别不爱听，你们老周家就没一个正常人，更别说品行端正了。反正我不同意他俩在一起，叶叔叔你也表个态，只要你摇头，我来做坏人，说什么也给他俩搅合黄了。”
　　叶涛听完好一会儿才开口：“云阳知道九清就是宝宝了吗？他们是和好了还是重新开始？”
　　“宝宝傻了吧唧的，哪玩儿的过他呀？早在出去旅行的时候，他就怀疑宝宝了。”白隗懊恨的说，“我就说不能让他们走太近，没人听我的。这下好了，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一个记吃不记打，看着吧，又有的折腾了。”
　　叶涛叹了口气，喃喃道：“云阳就没消停过，这次要是能折腾出个结果，倒也省得大家提心吊胆了。”
　　白隗听叶涛这样说不由急躁了起来，抓着叶涛的胳膊说：“叶叔叔，你可不能由着宝宝胡来！他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小傻逼，再投八回胎也玩儿不过周云阳，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重蹈覆辙！”
　　周子骞脸色一沉：“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有话慢慢说。你叶叔叔身体才好，别让他起急。”
　　白隗松开手，讪讪地嘟囔：“我这不是关心宝宝吗？”
　　“再关心也不能乱来，宝宝不是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力。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成天着三不着两的，结婚买房还问家里要钱，亏你张的开嘴。”
　　白隗脸皮极厚，一点都不觉得寒碜：“京城寸土寸金，靠自己赚钱买房的年轻人归了包堆儿不到千分之一，我不过是随大溜儿而已。宝宝不也买不起吗？他不问家里要是因为你一早就给他买了。我也是叶叔叔养大的，我也当你是我后爹。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爹不能太偏心。是吧？叶叔叔。”
　　当爹的偏心与否不一定，这话题肯定是跑偏了，不过这个跑偏的话题倒是比之前的话题轻松。
　　“没说不给你买，不过你总得把对象带回家让我们见见吧。”叶涛说着话看了周子骞一眼。
　　周子骞微微点头，意思是：看来他真的有对象了，不是随口诌了个由子要钱花。
　　白隗没发现“老两口”眉来眼去，自顾自抄起手机给胡郢打了过去：“媳妇儿，别瞎忙了，马上来我家，我家长要见你。”
　　胡郢诧异的问：“什么？”
　　白隗：“我养父和我继父要见你，见过家长就能买房结婚了。”
　　胡郢：“等等，我缕一下，你养父和你继父是一家？？”
　　白隗：“哦对了，还没告诉你呢，九清是我弟弟，他家长就是我家长。”
　　胡郢：“…………”
　　因为白隗的说风就是雨，原打算晚上以朋友身份去潼湖看自家猫的胡郢不得不改变计划。

　　过渡章，我偷了点懒，从独善其身的原文摘了一小段放在这了，不过没啥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