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法则》陆囚雪

5、dream 5

　　她倒是也不怕不消化。
　　“成老师你也过来一起吃啊。”
　　“不了，我怕吃坏了胃。”成翊内心翻了差不多两百个白眼，拖了张椅子上隔壁桌坐着去了。
　　直至散场，成翊跟他们三个都保持了一米以上的距离。总之，不是很想认识他们。

　　散场后成翊领着孟林回宿舍，孟林还在问：“成老师，你干嘛不跟我们坐一桌？”
　　成翊说：“我干脆把教导主任也请过来跟你们坐一桌好不好？让他看看我们学校的学生早恋是多么狗血淋漓丧心病狂。”
　　孟林不知廉耻地笑起来。
　　“怎么样？大家一起尬聊有意思吗？”
　　“还行吧，总比自己一个人难堪好一点。”
　　“你又想证明安武喜欢你，又想戳穿他和于璐的关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才做出这样的梦。”
　　“啊？你说什么？”孟林一头雾水。
　　成翊说：“我是说，你很矛盾，你心里有很清楚的答案，但你自己又不想承认。”
　　孟林露出跟不上知识点的迷茫表情：“成老师，我听不懂啊。”
　　“我说，”成翊停下来，转身按着孟林的脑袋，“你知道安武没那么喜欢你吧？”
　　成翊愣了愣：“这句我听懂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成翊的手掌，“成老师，你这样我可要讨厌你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孟林点点头。
　　“哦，那你搞错了，我没有很介意。”成翊澄清了一下，“尽管讨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做这种糖衣毒药的梦。
　　孟林站在那里看了成翊好长时间，在她的注视下缓缓举起手中蛋糕盒。剩下一块蛋糕本来是想留给成翊的，但此刻她更想拿它砸成翊的脸。
　　不可以，不可以，这是老师。
　　她劝了自己半天，终于立地成佛，气鼓鼓地把蛋糕放下她俩中间的地面上，转身就跑了。
　　真是个玻璃心的少女。
　　成翊拎着蛋糕盒回去了。

　　也没有味觉，也没有饿感，这块蛋糕的归宿只有被供在案头。
　　夜色深深，时钟按照随心所欲的速度走到一点，成翊从笔记里抬起头来，伸手捣鼓了下蛋糕扎着漂亮缎带的礼盒，想起孟林那张因为生气而变得更圆的脸，忽而一乐，觉得还是要给这位少女一个面子，把它吃了。
　　缎带还没拆开，屋里的灯一下子就暗下来了，却没有熄灭，一下一下地忽暗忽明。她愣了一下，立刻冲到阳台，所有的路灯、月亮、星光，所有能发出光亮的东西，都陷入了将灭未灭的状态，好像世界在垂死挣扎。
　　这是梦境要崩裂的预兆。
　　成翊的心脏一下子被揪到了喉口。楼梯口绕路太远，她几乎没有思考就从二楼阳台翻身跳下，在摇摇欲坠的光亮里狂奔起来。
　　——孟林快死了。
　　学生宿舍大楼的大厅亮着灯，却空无一人，只听到断断续续无力的敲门声。成翊循着声音而去，果然看到孟林倒在楼管寝室的门口，手臂艰难地向前伸着，而敲门的声音已经虚弱得不可听闻。一只黄色的猫蹲在她身边，一下一下舔着她额头的汗。
　　听到成翊脚步声，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喊了一声“成翊”，然后眼皮又阖了起来。
　　世界似乎又暗下来一些。
　　成翊克制着自己冷静，抱起孟林就向医院跑。一路上她不停在孟林耳边讲：“不是什么致命的病，会好的，不会死的，只要到医院就会立刻好的。”反反复复说了无数遍。
　　如果孟林听得到的话，也许就不至于病死在这一关。
　　怀里的孟林轻飘飘，没有重量。

　　是急性的胃穿孔，孟林刚到医院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成翊刚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坐下，就被医生叫住：“姑娘你不疼吗？”
　　成翊脑子发懵，抬头愣愣地看她。
　　医生指指她的腿：“你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
　　成翊一低头，右腿鲜血淋漓。大概是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伤的，不过当时一心只想着找到孟林，根本没有注意受伤这回事。
　　医生押着她去了外科，一边给她处理脚踝，一边说：“扭得这么厉害，亏你还能抱着个人跑这么远。”
　　成翊道：“小伤，过两天自己就好了，不用治也是可以的。”反正是在梦里受的伤，也感觉不到痛，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不用治？”医生瞥了她一眼，“手术室里的那个小姑娘你倒是知道要送到医院来治一治啊？”
　　成翊干笑两声，说道：“她跟我不一样。”
　　医生还在碎碎地念叨“哪里有什么不一样”，成翊已经走了神，心思全往手术室里去了，脚踝的包扎一结束，她跳起来就往手术室方向跑，在摇摇晃晃的灯光里死死盯住门上的“手术中”。
　　天色快亮的时候，灯光的明灭终于稳住。
　　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孟林面色廖白，成翊不断提醒自己这是在梦里，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危险，但她灰白的唇还是让人心惊肉跳。
　　麻药一点点褪，孟林也慢慢睁开眼睛，纠着眉对她发出一个音：“……痛。”
　　成翊板着脸，回她：“不痛，你感觉错了。”
　　“痛。”
　　“不痛，不痛，不痛。”成翊洗脑似的重复，“不许痛。”
　　孟林闭嘴了，安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又委委屈屈地开口：“痛。”
　　成翊一把抓过她扎着针的手背亲了下去，把孟林吓了一跳，然后就见成翊抬头看着她：“这样呢？会好一点吗小朋友？”
　　孟林看了看手背的输液管，无奈地说：“手，不痛。刀口，痛。”
　　成翊说：“那不行，那是要付钱的服务范围了。”
　　孟林一笑，然后“哎哟”一声。已经很疼了，她还惹她笑。
　　成翊皱着眉命令：“给我睡觉。”
　　孟林乖乖地闭眼睡了。

　　再醒过来时，面色已经红润了许多。成翊坐在她床边削着苹果：“醒啦？”
　　孟林点点头，盯着那只快削完的苹果，舔了舔唇说：“给我削的吗？”
　　“我给自己削的。”成翊道，“你啥都不能吃，别想了。”说完当着孟林的面，啃了一大口。
　　士可杀不可辱，孟林“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其实她大可不必恼怒，毕竟在现实世界里，成翊此刻跟她没什么两样，都挂着葡萄糖维持体能。
　　成翊咔咔把苹果啃完，站起来：“你先自己躺一会儿，我出去交一下费用。”
　　孟林回头看她：“怎么能让你帮我交钱呢？”
　　“应该的，”成翊财大气粗，“我有的是钱。对了，”她凑过去，神秘兮兮地问孟林，“你猜我有多少存款？”
　　这问题来得莫名，孟林懵懵的，配合着猜：“一百万？”
　　“那可不止。”
　　“一千万？”
　　“再大胆点。”
　　“一、一个亿？”
　　“猜对了，真厉害。”成翊故作惊讶地拍拍手。
　　孟林露出了“哇哦”的表情。
　　成翊大步流星地出门去会见自己崭新的一个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