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嘉人》杭爱

9、第9章

　　临下班时，苏嘉收到一条信息，发自林美娜，“晚上有空喝一杯吗？”
　　进入La Moon酒吧，苏嘉看见坐在吧台的林美娜，淡淡的灯光照出她精致的侧脸，波浪般的长卷发披在身后，白色套装勾勒出她修长曼妙的身材，托着腮的姿态慵懒而优雅，酒吧里不少男人纷纷投来欣赏的目光。
　　苏嘉坐到林美娜身边，吩咐酒保：“给我来一杯冰矿泉水。”
　　“你来了。”林美娜微微侧头。
　　两人默默地喝了几口酒。一位上班族模样的年轻男子想向林美娜搭讪，几个朋友在一旁起哄。
　　还没等年轻男子鼓足勇气，一位高大的棕发外国男子走过来对林美娜说：“My buddies bet me that I wouldn't be able to start a conversation with the most beautiful girl in the bar. Wanna buy some drinks with their money”（我的兄弟们打赌我不能和酒吧里最漂亮的女孩说上话。想赢他们的钱买酒喝吗？）
　　林美娜笑着用英语和外国男子交谈起来。外国男子介绍他叫库克，英国人，建筑设计师，因为一个大型项目被派驻到中国。
　　谈了一会，双方交换了email，库克发现林美娜今天兴致不高，为她俩一人点了一杯鸡尾酒便走开了。
　　刚才想上前搭讪的中国年轻男子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坐回位子。苏嘉和林美娜相视一眼，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林美娜幽幽地叹了声气：“有时候我真想这么放纵自己。”
　　苏嘉想起沈健斌儿子要结婚的消息，不知林美娜是否知晓：“上次的事很抱歉。”
　　“我相信你”，林美娜出神望着某个方向，视线却没有焦点，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我只是觉得丢脸。他猜的没错，我在说谎。我故意应聘天合，我想报复他，起码让他的日子过得不那么舒心。”
　　林美娜将脸转向苏嘉，她美丽的眼眸隐隐有泪光闪动：“我不甘心。”
　　苏嘉的感情经历单薄，分手也是和平分手，一时想不出如何安慰林美娜，只有将手覆在林美娜的手背上，握住她的手，希望自己掌心的温度能给她带来一点温暖。
　　林美娜感激地一笑，两人随意地聊起天。原来林美娜是北方姑娘，在这边没什么朋友，她讲在日本的留学生活，讲她的家乡一个美丽的滨海城市，讲初来南方时的各种不适应。
　　关于那个人，林美娜说得不多，他去日本洽谈公务，需要一个精通日语的中国人，找到还是留学生的她。几天的相处彼此令对方印象深刻，但都没说出口。临回国他去了她推荐的六本木之丘观光，恰巧偶遇陪国内过来的朋友游玩的她，两人迅速地坠入爱河。
　　沈健斌的儿子叫沈南鹏，是天合集团旗下地产公司的副总。苏嘉之前见过两三次，只记得沈南鹏和沈南宇差不多年纪，外表温文，戴一副眼镜。
　　最后苏嘉架着喝得酩酊大醉的林美娜，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出La Moon。好心的服务员帮她们叫了一部的士。林美娜头靠在苏嘉肩上，怕冷似的依偎着她。苏嘉的心情有些沉重，不知是这份突然的依赖和信任令她感到负担，还是被林美娜的情绪所感染。
　　车窗外，繁华都市的五彩霓虹不断闪过，充满激情的夜生活刚刚拉开序幕。借着余光，苏嘉清晰地看到一行泪水从林美娜的眼角无声滑落。
　　**
　　根据沈南宇发回的邮件，中复材料和PLINGSTON的合作洽谈进展顺利，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中复材料、PLINGSTON和宏利投资三方之间已签署一份投资合作备忘录，后续PLINGSTON将派遣人员前来中国对中复材料进行考察。
　　沈南宇在美国待一周，中复材料的洽谈安排了四天，其余是私人时间。今天是沈南宇回来上班的第一天。
　　按照沈南宇的指示，苏嘉上午去机场接两位重要的客人。这两位客人是沈南宇手上另一个项目的企业老总，此次便是专程来G市商谈合作。
　　沈南宇在电话里叮嘱苏嘉，接待务必周到、细致，使客人感受到诚意和热情。沈南宇昨天已回到国内，可能还在倒时差，否则这种客人他一般会亲自应接。
　　苏嘉刚将客人接上车，其中职位更高的高总就接到了沈南宇的电话。估计沈南宇在为不能亲自接机解释，高总很是高兴，嘴里一个劲地说“没关系”、“理解”、“沈总太客气了”。
　　将客人送到酒店后，苏嘉正要打电话给沈南宇，却接到老赵的来电。
　　“苏嘉，沈总在公司吗？他的手机打不通。”
　　“沈总今天上午没来公司，下午还不确定。”
　　“我有事找他，你帮我联系他。”
　　“我马上联系沈总，有消息第一时间回复您。”
　　苏嘉打沈南宇的手机，无人接听，发信息也没反应。当苏嘉第N次拨打沈南宇的手机时，接通了好久，沈南宇终于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常，嘶哑而低沉。
　　苏嘉先简要汇报接待工作，沈南宇静静地听，末了说一句“辛苦”。
　　“赵总刚才打电话给我，他有事找您，打您的手机没打通。”
　　“知道了。”
　　“您今天还回公司吗？”
　　**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将苏嘉载到银河公墓。一堵绵延高立的白墙将外界的喧闹纷乱隔绝在墓园之外。
　　进入墓园的大门，道路两旁是高大笔直的白杨树，苏嘉沿着道往前走，说不出的阴凉感扑面而来，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不由变得肃穆。
　　墓区的山上墓碑层层，青柏相伴，拜祭的人三三两两。苏嘉慢慢拾阶而上，努力地寻找沈南宇的身影。
　　走了二百多级，前面几米远的墓区走出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低头步下台阶。苏嘉一看正是沈南宇，轻轻地叫了一声“沈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
　　沈南宇闻声抬起头，他脸上是一种苏嘉从未见过的淡淡忧伤。
　　“你怎么来了？”沈南宇神情中现出一丝意外。
　　“您之前电话里说您在银河公墓。”
　　“我是说我在这里，我没让你过来。”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看到她出现，他内心并不反感，反而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哦。”苏嘉这才想起来，人家只是说在这里，自己便头脑发热地贸然跑了过来。她讪讪地笑了笑，“是我没考虑清楚。”
　　沈南宇望着站在下一个台阶的苏嘉，他突然发现，她有一双杏仁状的漂亮眸子，现在这双眸子凝视着他，目光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温情和担忧。
　　回到车上，苏嘉小心观察沈南宇的神色，自己的莽撞在沈南宇眼里算不算一种骚扰？还好，沈南宇似乎没有生她的气，清俊面容笼罩着一层忧郁的阴影。想必探望的逝者是一位在他心中有特殊地位的亲友。
　　沈南宇发动车子，说：“肚子饿了，一起去吃午饭吧。”
　　“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牛肉面店。”苏嘉提议。
　　车子穿过恬静的老城区，古朴的仿西小楼，绿树遮掩的街道，街上的人们步履闲适，买菜、聊天、晒太阳，生活在这里仿佛放缓了脚步。
　　小店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后，店内环境还算干净。
　　“这家招牌是红烧牛肉面。我最喜欢它家的酸菜牛肉面。您要什么？”
　　“红烧牛肉面。”
　　“老板，一碗红烧牛肉面，一碗酸菜牛肉面。”
　　十一点刚过，店内用餐的人还不多。两碗热腾腾的分量很足的牛肉面很快端了上来。
　　“怎么样？”苏嘉的眼神带着期待。
　　“不错。”沈南宇答道，牛肉和面条很有嚼劲，汤头香气浓郁，味道确实不赖。
　　推荐得到肯定，苏嘉开心得笑眯眼。手机“叮”的一声，苏嘉拿起来翻看，忍俊不禁地抿嘴笑。
　　“什么这么好笑？”沈南宇好奇地问。
　　“我订阅了一个冷笑话精选。给您讲一个吧。”
　　沈南宇还没有表态，苏嘉就自顾自讲了：“汽车、火车、缆车、自行车，你猜什么车不会跑？”
　　“缆车。”
　　“Bingo！为什么？”
　　“因为缆车没有轮子。”沈南宇的表情像是后悔多嘴问了一句。
　　“错！因为缆车太‘懒’了！哈哈哈。”
　　沈南宇嘴角弯起一抹无奈的微笑，食物温暖了他的胃，而他心底的寒意，却因对面女人略带傻气的笑声意外地褪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