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放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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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鸭》备注：时间线我也乱了拒绝考据仅供娱乐祝大家阅读愉快(07-ι_-｀)【莫言《放鸭》延伸脑洞，感情废请原谅_(:з」∠)_】
虞幼薇＆李苇林
01.
人都说女儿十八一枝花。
再看看自己。虞幼薇撇了撇嘴，这哪是一枝花啊。
分明是女儿十八去放鸭。
02.
虞幼薇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但名头不算大，在那会儿倒算是幸运的。□□的时候，虞父虞母商议之下，两人躲到了乡里，因着平日里夫妻二人行事向来低调，倒也算是躲过一劫。1971年，两人总算有了个女儿，也就是虞幼薇。
夫妻俩想的名字倒是好的——虞幼薇，鱼幼薇，与历史上出了名的才女鱼玄机取了同一个名字，大抵也是期望女儿能如同鱼玄机一般知书达礼，才华过人——毕竟腹有诗书气自华嘛，女孩子有些气质总是好的。在夫妇俩的熏陶之下，虞幼薇从小便热爱读书。因着家中也算宽裕，便送她去县里上学，不说多出类拔萃，成绩多少还是可以夸一声“不错”的。
□□之后，夫妇俩也没想着回城里。一来是没什么必要，二来是乡里的生活更轻松自在些。于是虞家三口便继续在王庄住着了。夫妻二人收入在那时还算可观，平日里又不是很忙，闲暇之时也会同庄上的村人学些养鱼务农之类的技术活儿。
那年头的知识分子多少都会有些自个儿的想法，比如在教育孩子这方面——于是，虞幼薇一到假期里就被赶去放鸭了。
——是的，没错，就是放鸭。这还是虞父想出来的点子，美名其曰全面发展，让虞幼薇明白生活的艰辛。
……说得好像她家放鸭为生似的。虞幼薇暗自翻了个白眼。
鸭群平日里虞幼薇不在时都是虞父在照料，比起那种跟现代教育鬼扯的有的一拼的理由，虞幼薇宁可相信是自家老爸想偷个闲才拖她下水的。
虞幼薇内里头算不得原装货——虽说打出生起虞幼薇就是她，但她却不是从有意识起就是虞幼薇。通俗来讲，她来自未来世界。对于爹妈去放鸭的命令，她也只是感慨了一下这对夫妻思想的超前性——要知道她那个时代这种“体验生活”的说法可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的——然后收拾收拾乖乖的被虞父虞母连同三十只鸭子一起打包扔到了青草湖上。
可喜可贺，虞幼薇上阵放鸭第一天就丢了七只鸭子，回家之后，虞父望着女儿无辜的神情，也不好指责什么，只能叹一口气，暗自心疼老半天。自那之后，每次假期从县里的学校回家，虞幼薇的首要任务不是看书写作业之类的，而是放鸭。
虞幼薇虽说来自未来，但曾经的虞幼薇打小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应试教育下的学生，对放鸭这事儿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鸭子是不丢了，但刚开始学赶鸭时，虞幼薇每次看上去都手忙脚乱的。为此，隔壁李庄的李苇林没少嘲笑她——李苇林和虞幼薇是同班同学，俩人打从认识起就不对盘，虞幼薇放鸭这事儿可算是给李苇林找足了嘲笑的理由。李苇林的父亲就是养鸭专业户，自小耳濡目染之下李苇林赶鸭也挺有套路，一篙子就能把鸭群管得服服帖帖。虞幼薇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击他，为此心里好一阵郁闷。
——有时候真想一篙子敲那臭小子头上，虞幼薇暗地里这样恨恨的想着。
03.
“哟，我说虞傻姑，今个儿可别又丟鸭子了。照你这丟鸭子的速度，别说虞叔了，我看着可都心疼。”
青草湖就那么点地儿，碰面那是常有的事儿。听着某个老熟人又一次经过她边上时，一看就是在幸灾乐祸的“好意提醒”，虞幼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我上次丟鸭可都是多久前的事儿了，整天就知道叨叨这些，李二狗你换个新鲜点的话题行不行？”
——李苇林这小子成天尽知道拿些陈年旧事来膈应她，开口准没好事，真是白长了那副斯文的皮囊。
“虞傻姑”是李苇林给虞幼薇起的外号，大体是嘲笑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虞幼薇自然也不逞遑多让，于是便诞生了“李二狗”的称呼——李苇林在家里排老二，又是在计划生育政策之前出生，是家里的老幺，家里自然宝贝的紧。虞幼薇说“李二狗”这名挺适合他的，都说贱名好养活嘛，要不然一个不留神早夭了，怎么对得起家里对他那宝贝的劲头？她这可是为他好。
李苇林虽说家里是养鸭专业户，但却长了副白净斯文的模样，拿去骗骗那个年代的小女生倒是挺合适。而虞幼薇可以说打小就看透了这厮蔫坏蔫坏的本性，对于学校里那些小女生的心思，她也就那么看看了。不过，虞父虞母倒是对李苇林喜欢的紧，恨不得是自家儿子的模样——那丫在虞幼薇爸妈面前装的别提有多乖了，全然一副懂事礼貌的好孩子的样子——为此虞母也同虞幼薇叨过这事儿。
“小薇啊，将来找男人就得找苇林这样实诚的，可别被那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男人给骗了。”
得了吧，等您老人家知道那厮成天叫您女儿傻姑时您就知道他多实诚了。虞幼薇这时通常都会在心里暗自腹诽。
满肚子花花肠子？那李二狗不就是嘛。
04.
这时光总是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虞幼薇都过了双十的年纪。
大学毕业出来之前，虞幼薇就开始尝试写作。再由父母往他们那辈知识分子的圈子里介绍介绍，大学毕业时，虞幼薇已经基本能靠稿酬和出版费来养活自己了，也倒算是走了父母的老路，有点女承父业的意味。
——那年头还在改革开放的时候，工作虽不好找，但机遇也着实比虞幼薇上辈子那个时候要多出不少。在写作这块，网络还没有开始普及，纸质书还是以老一辈作家为主导的情况下，当一名新兴作家倒也不是难事。更何况还有虞家父母帮衬着，路子自然也就顺的多了。
而虞幼薇除了定时去县里邮局收信交稿，顺带去书店逛逛以外，平日里也窝在王庄的家里，闲着不写稿的时候养养花草、放放鸭什么的，也挺自在的。至于李苇林，他还是走了农林专业的路——毕业之后当了技术员，专门研究这一块的。这两年被临时安排到王庄公社农技站，指导王庄的村民养殖技术以及引进良种家禽什么的，天天也挺忙的。但两人每次打照面却依旧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你一句“虞傻姑”我一句“李二狗子”的，说起话来说是句句带刺也不为过，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两人已经从穷斗嘴上升到“关心”彼此生活的地步了。
听说农技站又引进了一批良种鸭，虞父又坐不住了，非要虞幼薇去捎几只回来。虞幼薇没办法，只得在又一次从县里回来的路上顺路到农技站。
“哟，老虞家的闺女啊，是来买良种鸭的吧？”
“是啊，大伯。我爸他一向是闲不住的性子，这您也知道。这不，一听说农技站有良种鸭，又叫我来看看了。”
虞幼薇和看门的老伯随口扯了两句——虞父每次农技站引良种鸭都会让虞幼薇去带几只，这也是王庄上下都知道的事儿：“大伯，这次良种鸭引进是谁负责的？”
“除了李技术员还能有谁啊——我刚还看见他呢，你快去吧，别晚了又找不着人了，那可得把老虞给急坏了。”大伯善意的提醒着，顺带还调侃了两句。
“好嘞。”
……好就有鬼了。
李技术员？虞幼薇在听到这个称呼后嘴角抽了抽。她似乎已经可以预见等下该是怎样一场恶战了——那厮见她绝对不会有好话，她敢打保票。
王庄公社农技站先前替技术员备了个房间当办公室，一来是给技术员一个落脚的地儿，二来方便村民找技术员问情况。来王庄公社农技站的技术员有四个，每两个人用一个办公室。
“小薇？”走到办公室附近时，虞幼薇蓦地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循声望了过去，是王义凌，“你怎么在这儿？”
“是我爸让我来几只良种鸭回去。”虞幼薇语气有些无奈，而王义凌则是恍然的模样，“也对，虞叔凡事进良种鸭都会带几只回去，要我帮忙么？”
“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虞幼薇摆摆手，“门口大伯说这事儿是李二狗在负责，我去找他就行了，你先忙你的吧——对了，李二狗在办公室吗？”
“那好吧，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或者苇林。”在说出李苇林的名字时王义凌看上去有些吞吞吐吐的——似乎并不情愿的样子，“苇林刚一回来就去鸭舍了，认得路么？”
“我爸让我跑那么多趟，再认不清路也实在对不起我跑这么多趟的辛苦啊。”虞幼薇耸了耸肩，半调侃地笑着说道，“那我先去了，你继续忙吧，回见。”
“买了鸭就早些回去吧，省得家里头担心。”王义凌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来到鸭舍，虞幼薇四下里一瞧，没见李苇林的影子，心下不禁有些奇怪。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找王义凌问问时，正主这才施施然出现了。
“虞傻姑，你家鸭又被你丢光了？”
身后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刻意拖长了的声音——而这声音，听在虞幼薇的耳朵里无异于擂鼓开战的信号，人未转过身便立刻回击道：“我家鸭一只没少，真是劳李技术员您惦记了。要是不信，要不您自个儿去我家后院瞅瞅？”
虞幼薇转过身来，意料之中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李苇林——对方见着她，似乎有些惊讶般一挑眉：“合着几天没见，虞傻姑你的傻气半分没减啊。”
“你——”虞幼薇刚想回击，一想自己今天不是来找这厮吵架的，便也不去理他的话了，“算了，不和你吵这些有的没的。先替我挑十五只良种鸭，我还得回家呢。”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李苇林斜了她一眼。
“爱挑不挑，反正回头是要跟我爸交差。”虞幼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得了，赶紧的，怎么，给几分脸李二狗你还学着蹬鼻子上脸了？”
“姑娘家这么大人了连话都不会好好说，虞姨虞叔有你这么个女儿也是可怜。”李苇林摇摇头，一脸惋惜的样子，“算了，看在你都嫁不出去的份上，我也姑且帮点忙好了。”
“我嫁不出去也不劳李大技术员操心，一个人挺自在。”虞幼薇扬了扬下巴，笑了起来，“这么说，李大技术员是有女朋友了？改天带来瞅瞅啊。”
“……”而这一次李苇林只是又斜了虞幼薇一眼，并没有答话，之后径自到鸭舍里挑鸭子去了——留虞幼薇站在原地，本来想好的一堆反驳的话愣是硬生生给梗在了喉咙里，心里头憋闷的不行。
——难道他真有女朋友了？
约莫五、六分钟之后，李苇林终于从鸭舍里出来了——但从鸭舍出来起，他就没再正眼瞧过虞幼薇，语调较之之前也平淡不少，似乎是熄了和虞幼薇斗嘴的心思，“鸭子都挑好了，我替你去门口叫辆三轮车给你送回去。你在这等着，等会我过来帮你把鸭提过去。”
“……啊。”而面对李苇林突然好的匪夷所思的态度，虞幼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只能干巴巴地这么应了生，“那——谢谢啊。”
话一出口虞幼薇便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却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里头比之前还要憋得慌。而李苇林这次倒总算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定定地看了几秒，才复又敛了眸子，不去看她了。
“——不用谢。”
目送着李苇林一路消失在楼边拐角，虞幼薇抿了抿唇。半晌，她才表情蓦地一垮，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05.
那天之后，虞幼薇便没再碰上过李苇林——本来李苇林是王庄农技站技术员，又时不时帮自家老爹去青草湖上放放鸭，两人天天都能碰上，不在王庄就是在湖上。这一下子突然见不着人，倒让虞幼薇先不自在起来——总觉得有哪里别扭的不行。
这心里头郁闷，连带着人也懒了起来。虞幼薇已经连着几天没去放自家那群鸭子，连门也不出，整日窝在房间里头，也不写稿，就看看书，发发呆。虞父虞母发觉了自家女儿的不对，老夫妻私底下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却也没个头绪。本来想着过两天就会好的，却眼见着虞幼薇日复一日地这样打发着日子，夫妻俩不由地又担心起来。
“小薇她爸，你说这小薇是不是恋爱了？”某天饭后，虞幼薇又一头扎进了房间里头，虞母小声招呼着虞父，“这两天一直不大对啊，没精打采的。”
“小薇那孩子一向自己有主意，也不至于为了哪家小子成那样吧？只怕还是有什么事在里头。”虞父摇摇头，“得了，孩子的事你就别在这儿瞎操心了。”
“哪有你这么做父亲的。”虞母埋怨道，“孩子有事我能不急？你赶紧问问去，小薇和你一向比跟我有话，兴许能知道什么。”
“行行行，我等下就和她说去，行了吧？”虞父对虞母一向没辙，这下也只能举手投降。吃完了饭，虞父便悠悠然地往自家女儿房门前走去。
“叩叩”轻声敲了两声门，在听见女儿闷声闷气的一句“进来”之后，虞父才推门进去——一进去他便看见自家女儿趴在床上，整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
“小薇，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事？”虞父想了一下，终究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没什么……事啊。”虞幼薇有气无力地拖长了音调——似乎相当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怎么了，爸？”
“你妈担心你有什么事，硬要我过来问。”虞父叹了口气，这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吧，“你这几天也不出门，整天窝在房间里都捣鼓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你妈会担心也是自然的了。先前碰见苇林的时候也一个劲儿地问他，弄得人家怪尴尬的。”
“……”虞幼薇没有接话，之后房间里一阵沉默。半晌，虞父才总算听见女儿闷闷地说了一句，“李苇林？我都好多天没碰见他了。”
虞父突然觉得——也许，小薇她妈的猜测是对的。
虞父与虞幼薇的谈话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虞幼薇便在睡意朦胧间被虞母从床上拖了起来。洗漱完毕，吃完早饭后，虞幼薇尚在睡眼惺忪之中——就被虞父连同四十只鸭子赶出了家门。
……啊。
迷迷糊糊地撑船赶鸭，直到被清晨湖上的凉风迎面吹了好一阵儿，虞幼薇原本是一团浆糊的脑子才终于清明起来。
所以说，究竟又怎么了啊。
虞幼薇打了个呵欠，顺手又拢了拢鸭群。百无聊赖之下，虞幼薇盯着湖面发起了呆——清晨的青草湖上尚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片空荡荡之中倒平添了几分飘渺的意味来。
“哟，是小薇啊。”突然的一声招呼将虞幼薇的思绪拉回现实。
“早啊，李大伯。”虞幼薇定了定神，看向来人——正是隔壁李庄李苇林的父亲，李老壮，“今天苇林没帮您放鸭吗？”
“苇林这两天说是有些事儿，一直都在农技站没回家——怎么，小薇你没见着他？”李老壮的长篙一撑，小船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虞幼薇的船边上。
“呃——这两天我一直都在家，有些事儿。”虞幼薇笑了笑，“再忙也得回家呀，事儿再忙也不至于整晚都不回家吧？”
“那事儿可缓不得。”李老壮却摇了摇头，又一脸神秘的笑，“我跟你说啊小薇，苇林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天天念叨着人家呢。”
李二狗他……居然有喜欢的人了？虞幼薇被李老壮的话说的一愣——之后的话也没再去听了，也没那心思去听了。最后，虞幼薇连李老壮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李大伯，你知道……”苇林喜欢的人是谁吗？
当虞幼薇回过神来想再问具体些时，却发现李老壮老早便离开了。空荡荡的青草湖，除了自己便只剩下了身边那群鸭——她瑟缩了一下。
奇怪……越来越奇怪了。
06.
那之后，日子事实上也就这么过去了。虞幼薇不再一味的闷在家里，该出门出门，该放鸭放鸭——只是情绪还是不大对头，一直在走神的样子。
而虞父虞母这边，虽然依旧担心，但心下对女儿的不对劲已经有了几分考量。
又是一天一大早，虞幼薇便赶着鸭群出了门。今天似乎是大晴天，虞幼薇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样想着。于是，她打算今天把鸭群带远一些，让鸭群换换地儿。
但就在虞幼薇撑到另一块地儿安置好鸭时，却变天了。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何时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之间竟“哗哗”地下起了暴雨。没等虞幼薇反应，便通身给淋了个彻头彻尾，鸭群也被暴雨冲的四散开来，虞幼薇不得不在雨中努力撑着眼皮拢着鸭群。
而这厢，家里的虞父虞母也坐不住了。虞幼薇去放鸭的日子，鲜少有这种暴雨的，即使有，没多久女儿也该回来了——但如今时间是过去挺久了，但女儿连带鸭群至今都不见影子。
“我去找小薇。”虞父一拍桌子，起身便要往外走——却被虞母一把拦下了，“你去有什么用？这青草湖，你保不准还没小薇熟，去了不是添乱么？”
“可是——可是小薇到现在还不回来。”虞父皱了皱眉，表情有些无奈。
“你现在立刻去农技站——苇林这几天都在那儿。”虞母遇事反倒十分冷静——她看向虞父，“苇林那孩子熟悉那里，又了解小薇，他去肯定行。”
“可这事——麻烦他——”
“麻烦？或许吧。”虞母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带了几分深意，“是不是麻烦，谁又知道呢。快去吧——小薇恐怕现在还一团乱呢。”
虞父狐疑地看了自家妻子一眼——终究还是撑着伞快步走了出去。
事实上，虞父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在听见虞父说虞幼薇还在湖上一直没回来时，李苇林立刻从椅子上一跳起来跑了出去。
“——虞叔我现在就去找小薇，你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便没了人影，虞父站在原地，看着没来得及带上的办公室的门，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总觉得，又被小薇她妈说中了啊。虞父这样想到。
当李苇林撑着船找到虞幼薇时，看见的便是虞幼薇一动不动蹲在船里的样子。
——船里都有不少积水了。
“喂——虞傻姑，没事吧？！”李苇林将船撑到了虞幼薇附近——而虞幼薇依旧一动不动。这让李苇林有些急了，直接一步跨到了虞幼薇在的小船上。
“李二狗？”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响动，虞幼薇抬起头，模糊之中看见了李苇林居然一脸焦急的表情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怎么了？没事吧？”见虞幼薇终于有了反应，李苇林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
“没怎么……刚刚赶鸭的时候，竿子太滑……就不……被我扔了……去。”虞幼薇低着头，声音在巨大的雨声中隐隐绰绰，“鸭子……也少……”
“所以你就蹲原地不动了？”李苇林动作一顿，不可思议道。
“连竿子都没有怎么动。”虞幼薇嘟囔了一句——似乎真的是没了和李苇林争得心思，“淋点雨也不打紧，就是有点冷……”
李苇林已经不知道他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行了，鸭子的事明天再说，现在先跟我回去。”李苇林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这样说道，“虞叔他们都快急死了。”他摊上这么个冤家，总觉得人生都快无望了。
虞幼薇眨了眨眼，终究还是握上了李苇林伸过来的手。但——在站起来时又出了些状况。因为长时间蹲着，虞幼薇一时没站稳，拽着李苇林一个倒栽葱栽进了身后的湖水里。
“——虞幼薇！”被无辜牵连的李苇林终于忍无可忍。
“……嘛——我也不是故意……的……”虞幼薇讪笑着，“反正都淋透了，即使掉进湖里……也没什么差别，对吧？”
李苇林面无表情地看了虞幼薇一眼——他的眼镜在之前被虞幼薇拉下水时就碰掉了，此时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就这么直截了当地盯着虞幼薇。
虞幼薇被盯得有些发毛——不过说起来，李二狗的脸还是蛮不错的啊……她神游天外地想到。
半晌，李苇林像是无奈一般抬手揉了揉额头，随后双手一撑翻回了船上——之后复又把手伸到了虞幼薇的面前：“上来吧，该回去了。”
“啊？哦。”蓦地从自己思绪里被拉了出来，虞幼薇愣愣的点点头，伸手借着力也翻上了小船。
等到虞幼薇和李苇林回到王庄时，雨势已经小了很多了。
“你回去吧，我就不过去了。”还没到虞家门口，李苇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虞幼薇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回去赶紧把衣服换了，鸭子的事儿回头我替你问问我爸，说不定他碰上了。”
“……”从小的冤家突然开始说好话，虞幼薇表示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虽然这么形容刚救了自己的人有些不厚道，但是你能体会看见一只猴子开口说人话的感觉吗？
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非常，以及极其，相当意义上的别扭。
“要不进来把衣服换了吧？我爸的衣服你应该可以穿。”见李苇林转身要走，虞幼薇忙叫住了他，“就这样走回去会感冒的。”
“没事。”李苇林摇摇头，抬手似乎想扶眼镜——但又想起来眼镜早就掉湖里了，有些尴尬的把手放下，“我先走了，农技站不远的。”
“……那好吧。”知道李苇林一向固执的很，虞幼薇叹了口气，“生病了我可不负责。”
虞幼薇回到家时，原本还在担心的虞父虞母立刻迎了上来——虞父将鸭子赶回了后院，而虞母则立刻替虞幼薇烧水准备衣服。等到一通手忙脚乱之后，虞幼薇才用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脱力一般一头倒在了床上。
没多久，虞母推门进来了。
“小薇啊，苇林没和你一起么？”虞母一开口便是关于李苇林的话——这让虞幼薇暗自又翻了个白眼，合着李苇林才是您老人家的亲儿子吧，她就活该是个没人管的可怜女儿。
腹诽归腹诽，母亲都开口问了虞幼薇也不能装没听见。
“他回农技站了。”虞幼薇回答的有些不情愿，“我劝过他的，他非要回去我也没办法。”见虞母张口要说什么，虞幼薇忙又添了这么一句——她可不想听母亲再叨叨什么。
“……小薇啊，妈跟你说个事儿。”似乎是噎了一下，虞母顿了一下又开口说道。
“说吧妈，我听着呢。”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个人了。”虞母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这样一直单着，我和你爸虽然不在乎，但邻里之间多少会有些闲话，对你影响也不好。话说回来，你这样单着，碰上今天这种事儿也没个人照应着，妈也不放心。”
“妈，都说了几次了，我现在没那心思——而且这不是也没合适的人么。”虞幼薇撇了撇嘴，似乎对此相当不以为然，“他们要说什么就说好了，反正我不在乎啦。”
“没合适的人？我听人说，老王家的小子喜欢你吧？那不也挺成。”虞母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观察着女儿的反应，“我看他就挺好，平时又照顾人，又是受过教育的大学生，你们打小就认识，关系也不错。”
“王义凌？妈，你少听别人胡扯行不行。”虞幼薇皱了皱眉，“我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您老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你要是不喜欢他，那苇林也很好啊。你俩打小关系就好，我和你爸看他也挺合意……”虞母话锋一转。
“妈！”虞幼薇一脸怨念地看着虞母，“都说了您别瞎操心了！而且李苇林有喜欢的对象了，您总不会想让女儿当个小三吧？”
“这都说的什么话！小三小三的，女孩子嘴里说这些事多难听。”虞母责怪道，但面上的表情却分明带着了然——这让虞幼薇困惑了起来，“苇林那孩子有喜欢的人了，那你知道他喜欢谁么？小薇，你刚刚可没否认——老实跟妈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苇林？”
喜欢李二狗？别开玩笑了——虞幼薇想这么回答。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女儿一副怔愣的样子，虞母叹了口气：“苇林是个好孩子，喜欢他是小薇你的福气。妈不知道他喜欢的姑娘究竟是谁，但今个儿你爸去找他帮忙找你时，刚说你去了湖上没回来，他就直接跑去找你了。”
“这晚辈之间的事儿，原不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应该多管的——毕竟那都是你们的事儿，这年头也不比从前包办婚姻那时候了。但是小薇啊，做人要懂得珍惜，别等失去了再来后悔，到时候，什么都晚了。妈看苇林那孩子，是真心待你好。”
“妈……”
“得了，妈的话就说到这儿，这时候也不早了，该做晚饭了。”虞母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起身出了房门。留虞幼薇躺在床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李二狗。李苇林。
虞幼薇闭上眼，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没过多久，她又睁开了眼，只是眼神仍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对李苇林，究竟是抱了怎样的感情。
她……应该，怎么办呢。
07.
第二天一早，虞幼薇就醒了过来。本来她是不打算去湖上的，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洗洗弄弄之后又赶着鸭子出了门。
而小船撑出去没多久——虞幼薇就迎面碰上了李苇林他爸李老壮。想到昨天李苇林走之前说的，虞幼薇便招呼道：“李大伯，您见着我的鸭没？昨天暴雨，冲散了鸭群，我回家一点数，少了十四只。那可是刚从农技站买的良种鸭啊！我急了一晚上呢。”
“见着了，这不，全在那儿呢。”李老壮长篙一拨，那十四只鸭便稳稳当当地被赶进了虞幼薇的鸭群，“小薇啊，我托你个事儿。”
“您说，我帮的上忙一定帮。”
“我今个儿听人说苇林病了，昨天夜里还发了烧，苇林他妈怪担心的。”李老壮没注意到虞幼薇动作一瞬间的僵硬，又自顾自说着，“你回去之后要是不嫌晚，就替我去看看苇林，顺带问问他要什么不，回头我给他送去。”
“……行吧，李大伯。”虞幼薇的笑容有些勉强——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应下了。
虽说总有些不自在，但虞幼薇心里还是想去看一下的——毕竟她是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生病的，心里也多少有些愧疚。
因为农技站离虞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说实在，虞幼薇怎么想也不明白那天李苇林为什么挣命似的死要回农技站而不去她家——这一天虞幼薇把回家的时间提前了些。在把鸭都赶回家后，虞幼薇跟虞父虞母说了声后就出了门。
虞幼薇从没想过到农技站的路会这么短——当她心不在焉走了没多久，恍然间才发现自己离农技站也不过就十几步的距离了。然而到了农技站前虞幼薇心里又犹豫起来，迈了两步，便又畏畏缩缩起来，再迈不出步子。
事实上她根本没想过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又因着虞母的话，虞幼薇对自己的感情本就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反倒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应下了李老壮的拜托了。
所以说——还是不要进去了么？
“……虞幼薇？”
一个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声音在虞幼薇背后响起，带了些鼻音，虞幼薇整个人一僵——这个声音除李苇林以外不作他想。很快虞幼薇掩饰过自己的不自然，勉强撑起一个笑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哟，李二狗，你的病好了？”
“……农技站没人，我出来买午饭而已。”李苇林的脸色看上去相当差，本来皮肤就白——但此时脸色已然变成惨白了，而不是正常的肤色白，嘴唇有些发白，额头上也隐约可以看到一层薄汗。他没有回应虞幼薇的话，只是看了虞幼薇一眼，神情淡漠，语气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即使他看上去已经快站不稳了，一副随时都能倒下的模样。
……太乱来了。
“喂，我说你——”虞幼薇实在没办法保持笑容了，表情一垮——明明就已经生病了，还要这么乱来，这种年代，乡下小地方，发个烧什么的也是很严重的，就算在未来发烧这种也是拖不得的。现在他居然还出来乱跑，万一倒在没人的地方，他叫谁都没用！
可李苇林只是从虞幼薇的身侧径自走了过去，根本不理会她要说什么。
“——李苇林！”
虞幼薇忍无可忍，伸手拽住了李苇林的手腕——后者被她拉的整个人一晃，但还是险险稳住了，回头看向虞幼薇，李苇林露出了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大呼小叫什么？还有，别拽着我。”
“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你到底别扭个什么劲儿？”虞幼薇一下子气血上涌——尤其在看见李苇林的态度之后——索性也不管不顾起来，“之前你是在躲我吧？觉得厌烦我了？那你昨天多事去找我干嘛？一时心血来潮，而现在新鲜劲儿过去了就又对我不理不睬了？”
“……”李苇林沉默的盯着虞幼薇拽住自己手腕的手。
“……算了，我最近情绪不太对，你别放心上。”迟疑了一下，虞幼薇终究是一脸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她也知道自己情绪不对，也知道自己这样事实上只是在迁怒。可她看见李苇林这副样子，就是忍不住。
虞幼薇顺手想要接过李苇林手里的东西——李苇林一开始没准备给，但在虞幼薇强硬地拉住袋子，表明绝不松手的态度之后，他最终还是送了手。
“先进去吧。”
虞幼薇说完便转身先一步向农技站里走去，而在她的身后，李苇林在原地停了半晌，看向虞幼薇的眼神掩饰在镜片之后，看不真切。
最终，他还是选择跟着虞幼薇，一前一后地进了农技站。
“你来找我干什么。”
虞幼薇跟着进了李苇林他们这些技术员的宿舍，也不管什么男女大妨之类的了——而李苇林在看见她也跟着进来时，也只是保持沉默。将手里的袋子顺手放在桌上，虞幼薇随便找了张椅子便坐下——而她刚坐下便听见了李苇林的发问。
“我本来没想找你，只是今个儿你爸让我替他来看看你的情况，顺带问问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虞幼薇经过刚才一遭，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李苇林，只能中规中矩地这么回答道，“回头我再转告你爸去。”
“没什么需要，你可以走了。”
李苇林背对着虞幼薇拿起桌上的袋子摆弄着——虞幼薇刚刚瞄过一眼里面，是一些日常的蔬菜。李苇林很少会在吃食上去吃些别的什么，他一向似乎都对吃食稍有些考究。眼下即使生病，他似乎也准备自己动手做饭的样子。
“你放着吧，我来。”条件反射从椅子上站起身，虞幼薇把李苇林往床的方向轻轻推了推，顺手接过了他手里正在择的菜，“你还是去床上好好躺着吧，别忙活了。你还在发烧吧？不想病情加重就去躺着。”虞幼薇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李苇林身上的温度。
然而李苇林被虞幼薇推到一边之后，只是站在一旁，并没有打算躺床上去的样子。虞幼薇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再去管他，处理好菜之后径自到一边的小隔间里开了火，炒了起来。
当虞幼薇从小隔间里出来时，发现李苇林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听到虞幼薇出来的动静李苇林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但从虞幼薇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李苇林镜片上的反光，神情看不真切。
有点……不太对？虞幼薇脑中，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但她并没有把这个感觉放在心上。将手中的菜连同在隔间里找到之后温过的一碗粥放在桌上，虞幼薇没有注意到李苇林的动作：“我水平一般，但再嫌弃也得给我吃下去，这一点没得商量。”
“……不会难吃的。”李苇林轻声说了句。
“什——唔！”没听清楚对方说什么的虞幼薇抬起头正要发问，却发现一张放大的脸庞，以及感受到了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被李苇林的举动吓了一跳，在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之后虞幼薇直接脑袋当机，愣在了原地。
李苇林却并不满足于简单的触碰——他直接伸手将虞幼薇拉近自己，同时按住虞幼薇的后脑勺不让她有后退的余地。轻咬了一下虞幼薇的嘴唇，李苇林直接用舌头撬开了虞幼薇的牙关，长驱直入，动作娴熟而自然。
——这厮绝壁勾搭过不少小女生。
被李苇林一拉总算反应过来，虞幼薇伸手按住了他的肩想要推开他，但任凭她如何使力，李苇林也纹丝不动，只是继续加深着这个吻——渐渐地，虞幼薇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就在虞幼薇觉得自己要倒下的时候，李苇林才终于放过她，结束了这个吻。
感受到李苇林的目光，虞幼薇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又因为李苇林手臂按在背后而被迫留在原地。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的僵持之中。
“……抱歉，脑子有点烧糊涂了。”半晌，李苇林率先打破了沉寂，抿了抿唇，他的表情也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收回手，抬手扶了下眼镜。
虞幼薇只是抬头，沉默的看着李苇林。
——事情完全超出意料了。
“你……”半晌，虞幼薇刚想开口说什么，但开口的瞬间就被打断了。
“小薇？”原本对视的两人循声望去，王义凌一脸惊讶地站在门口，“你怎么在这儿？”
“青草湖上碰见李二狗他爸，受大伯拜托，我过来看看李二狗的情况。”抢在李苇林之前开口，虞幼薇快步向门口走去，“刚才看着没人，我发善心帮他把午饭给做了，义凌你要是没吃可以一起。我就先回去了。”
“诶？小薇你……”
不顾王义凌招呼的声音与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虞幼薇直接略过他向外走去。
她现在，真的需要去好好冷静一下了。
08.
自那天之后，虞幼薇再也没见过李苇林。这次情况又与上次大不同了——上次是碰不着，而这一次，是虞幼薇在躲他了。
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本土人，虞幼薇对男女大妨上的意识也没那么强烈，也不那么传统，和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情觉得其实也无可厚非，但问题却恰恰又是出在这里。
李苇林和她，究竟算什么？
普通的青梅竹马？显然不是。仔细想想，有的事情，她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想告诉别人，却在面对李苇林时可以自然无比地就这样说出来。
那再上升一点——知己，又如何？但要红颜和蓝颜那种……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两人既没有惺惺相惜同道中人的感觉，也很少谈及各自的私生活，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玩笑和吵闹。
这样想来，两人的关系倒真是相当微妙的。
但这类事情琢磨多了又容易把人绕进死胡同，虞幼薇觉得一想起这事儿她就感到脑仁都生疼生疼的。因着这样的理由，她索性接了个交流会，跑外头参加交流会去了。直到一周之后，虞幼薇才拎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王庄的家里。
虞母照例是做了好菜，一家三口吃的也舒坦——但很显然现实没那么让人舒坦。虞幼薇刚吃了晚饭，回到房间，正准备整理一下行李，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小薇，有人找。”虞母敲了敲女儿的门这样说道。
——是王义凌。
在看见来人的瞬间，虞幼薇其实是有些意外的——王义凌和她虽然打小认识，关系也还可以，但是很少会主动找她。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她也没有把自己的惊讶放在脸上：“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有些事想和你说。”王义凌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眼神半晌没敢和虞幼薇的眼神对上，说话也有些迟疑和磕磕绊绊起来，“那个……我……”
虞幼薇是不太会揣测别人的想法，但她也不是傻子。先前虞母提起过王义凌喜欢她，她也不是完全没当一回事。而眼下的状况，这件事的真假恐怕再明白不过了。
“小薇，我喜欢你。”
果不其然。
虞幼薇头一次觉得，女人这种生物——尤其是虞母这样的——真是太可怕了。倘若屋里头的虞父知道这件事，恐怕也会和女儿一个想法。
“我有喜欢的人了。”虞幼薇摇摇头，“所以……”
“是苇林么？”
像是一早就知道一般，王义凌的神情平静中带着了然。从虞幼薇略讶然的反应上，王义凌知道自己显然是没有感觉错的。
“嘛……虽然一早就有些看出来，但是不说出来争取一下，毕竟是不甘心的。”见虞幼薇不说话，王义凌有些无奈的耸耸肩，“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了。”
刚转过身，王义凌又想起了什么的样子，竟然笑了起来，语气里带了轻快：“李苇林那小子到现在还没发现小薇你喜欢他，小薇你可得加把劲儿了。但是，要是李苇林那小子敢欺负你，你可得跟我说，我好帮你欺负回去。”
“李苇林这小子可别扭着呢，在感情这种事上，可连平时做事十分之一的机灵都没有。”
王义凌象征性挥了挥手，径自离开了。留虞幼薇一直站在自家门口，一时间忘了要回屋的事。
——别扭，吗。
虞幼薇的表情有些无奈。
她……又何尝不是呢。
虞幼薇又在家中窝了几天，心情比之前几天倒是放松了不少。但虞父虞母却又坐不住了——尤其是虞母。你说这俩孩子总算该有个结果了，这小薇回来之后的情况倒是比之前更糟了，虞母觉得自己是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但看自家女儿的模样，虞母又不能不管——这儿女愁，做母亲的看着心里也难受啊。
“小薇她爸，今天你去把苇林叫来吃晚饭。”一早上起来看见女儿吃过早饭又窝在房间里，虞母当机立断对虞父下达指示。很显然，虞母是准备逼自家女儿摊牌了——而此时虞幼薇对此还一无所知。
“这样……”不好吧？虞父想说什么，但在虞母威逼的目光下，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
“小薇你也知道，那孩子打小思想就和别人不太一样，但能受的住她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而且又得是小薇喜欢的。要是错过了苇林这孩子，我们俩这辈子大概也就甭想见到女婿了。”虞母的表情相当无奈，作为母亲，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家女儿的性子了。
“那行，我去叫苇林来吃晚饭。”虞父细想咯一下虞母的话，也的确有道理，一拍大腿便径自往农技站去了。
没多久，虞父回来了。对上虞母询问的眼神，虞父点点头：“苇林那儿已经说好了，他说晚上会过来。”
“那行，你现在去后院杀一只鸭，我去菜园里采些菜回来。”虞母吩咐到，“等会儿你再去老宋家看看鱼，要是有新鲜的鲫鱼就带一条回来。”
面对自家妻子的命令，虞父也乐得去忙活——这顿饭可是关乎着女儿的人生大事，轻率不得。
于是到了晚上，在房间里闷了一天的虞幼薇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满满当当一桌菜的状况——连心爱的鸭都宰了，这顿饭看来虞父虞母相当重视。
这么多菜……今天有谁要来吗？抽搐着嘴角在桌边坐下，虞幼薇看见虞母从厨房里出来，看了自己一眼，“等会儿还有客人，小薇你等客人来了再吃。”
这么多年下来，“客人”这种存在在虞家一向是稀有生物的等级。听见虞母这么说，虞幼薇也不禁好奇起来。
“妈，什么客人——”
“虞叔好，虞姨好。”突然插进来的男声让虞幼薇把剩下的话都给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动作略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了门口，虞幼薇刚好对上了李苇林望过来的眼神。顿了一下，李苇林敛了敛眼眸，将目光放到了虞母那里，“打扰了。”
“苇林你这是哪儿的话，虞姨又没准备什么好菜，就当在自家就成了。”虞母忙着招呼起了李苇林，顺带给自家女儿使眼色——然而后者只是低头戳着光亮的碗底，不发一言。
这铁定是自家母亲叫过来的。虞幼薇相当肯定这一点。这两天，她恐怕又让母亲烦了不少，自己这个女儿……当的也太不称职了些。
从前李苇林来虞家的次数也不少。那时候虞父虞母就几乎把他当自家另一个孩子看了。虞家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往，看上去日子悠哉，其实也怪冷清的，因而李苇林来的时候虞父虞母总是相当高兴的。虞幼薇知道这一点，但长大之后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她便很少会叫李苇林去她家吃饭了。
一餐晚饭吃的虞幼薇浑身不舒坦。估计再来几次这样的晚饭，她得消化不良了。虽说心里对自己的感情已经有了确认，但显然见了面依旧免不了会尴尬。
尤其……在那样的事情之后。
“小薇，你先回房间去。”晚饭之后，虞母直接下了命令——而对母亲强硬的语气，虞幼薇一向是无法反驳的，“我和苇林有些事要说。”
“啊……好。”虽然意外母亲没有让她留下，但虞幼薇也乐得离开。故意忽略了李苇林看过来的眼神，虞幼薇麻溜地滚回了自己的房间。
“虞姨，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直到虞幼薇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李苇林才收回目光，却刚好对上虞母戏谑的眼神，蓦地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只能有些尴尬地扶了扶眼镜。
“那苇林，虞姨也不和你兜圈子了。”虞母收起笑容，神情严肃而认真起来，“虞姨就想问你一件事，你喜不喜欢小薇？”
被赶回房间的虞幼薇也没了做别的事的兴致，索性仰面躺倒在床上发呆。过了一段时间后，虞幼薇听见了开门的响动——以为是虞母，便也没想着爬起来。但在看见进来的人是李苇林之后，虞幼薇“嚯”地一坐起来，背挺得很直，一时间惊愕的表情也没来得及收起来。
“小薇，苇林有事找你，你们好好聊聊，妈先去做事了。”虞母撂下这句话便直接离开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虞幼薇还注意到，李苇林的眼神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了。但具体有哪些不同，她又说不上来。而比起之前明摆着无视她的态度，如今李苇林直接走到她边上坐下这一点令虞幼薇愣了一下。
李苇林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虞幼薇。半晌，虞幼薇先憋不住了：“……有事快说。”
“真要我说？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李苇林一挑眉，语气是虞幼薇相当熟悉的……嘚瑟。
他抽什么疯了？虞幼薇翻了个白眼。
“我有什么要对你说？出门右转慢走不送算么？”虽说搞不懂李苇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虞幼薇也因此放松了不少，“得了吧，有话直说。”
“真要我直说……那我就说了。”李苇林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虞幼薇，神情认真，“你喜欢我，对吧？”
“我——咳咳咳！”被对方的神来一笔惊到的虞幼薇刚想开口就被口水呛到了，脸也咳红了——涨红着脸，虞幼薇的语气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李二狗!咳咳——你自恋，咳！自恋也该有个限度！咳咳咳！”
“你不信？”李苇林的脸突然靠近，虞幼薇不得不向后倾了倾，“要不要证明一下？”
“证明——唔！”又一次感受到了唇上柔软的触感，虞幼薇这次反应比上次快很多，伸手便要推开李苇林——但对方反应比她更快一步，直接抓住了虞幼薇的手腕，反倒使虞幼薇被迫又拉进了他几分。
这一次李苇林没有加深这个吻——仅仅只是唇齿间的厮磨，但他的目光却一刻都没有从虞幼薇脸上偏离开过，认真而温柔。
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虞幼薇的脸也忍不住热了起开，脸上的红晕分不清是因为喘不过气，还是因为刚才咳嗽没缓过来，抑或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一吻终，李苇林才放开虞幼薇，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现在喜欢我么？”
“不……”
“再否认我就再亲回去，直到你承认为止。”李苇林的语气相当正经，看上去也不是仅仅在威胁虞幼薇——他是真的有这么做的打算。
“……”虞幼薇表示，某些人都不要脸了她还能说什么。
而且，虽说不知道什么原因让这家伙主动了——虞幼薇估计也和自家母亲脱不了关系——但说实话，虞幼薇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这样，明白了吧？也就不用再别扭下去了吧？也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吧？
“喂，虞傻姑，在一起吧。”李苇林的语气很轻松，但虞幼薇可以感觉到他看向自己目光里隐约带着紧张。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虞幼薇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
“——好啊。”
那就这样好好的，在一起吧。
她……也总算，在这个时代，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了吧？这下，虞父虞母应该也都可以放心了。
真的——很幸运。虞幼薇这样想着，对上了李苇林的目光。
她，是个幸福的人呢。
一直以来都是。
【THE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放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