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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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寒意还未完全褪去，初春清晨的空气还带着刺人的冷意，口中呼出的雾气白蒙蒙消散在空中。
“雾仁先生……”
一头长而柔顺的乌发披在人肩背，散乱在深红色的羽织上，其主人跪坐在走廊上，双手捧着还在散出袅袅雾气的茶碗，虚望着空中一点出神。
许久，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贝壳状的容器，打开，用小指抹了一些其中的口脂，涂在偏薄的唇上，给精致却没有生气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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镰仓花道中最著名的毛利府，其建筑自然是古典的和式宅邸。
只是最近不知是否因为季节的原因，毛利府上一直笼罩着一片让人揪心喘不过气的气氛，庭院中矮树丛大片的山茶花瓣微拢，成色黯淡。
那不复艳丽的枝头，如将将凋零之景，颇有悲怆之感。
毛利府长男也是独子的毛利雾仁，迄今为止已经失踪足足一周，生死未卜。
前几日，毛利家的女主人，毛利亚子按捺不住一昧等待警方的消息，抱着渺茫的希望前往京都寻求圣女的帮助。
令人欣慰的是总算是找到了线索，但同时也如同噩耗一般——年仅十八的小少爷似乎是由于雪崩，被埋在了北方某一处的山脚下。
失踪的主角现在不得不成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上和身上各处都绑着绷带，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上一次见面还熠熠发光的双眸现在紧闭着，眉间僵硬，如墨的发丝无力地搭在光洁的额上。
是死气。
换下了一身繁复的和服，穿着浅灰色校服的雪园雪乃背脊挺拔，坐在毛利雾仁的病床边上，小心翼翼地抚了抚他的眉心，轻柔地把他黑色的碎发拢到一边。
她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害怕伤到他现在太过脆弱的身体，又收回了想抚摸他脸颊的手，转而掖了掖他的被角。
虽然先进机械检查的结果表明他的身体机能一直在死亡边缘徘徊，但是尚有微弱的呼吸，毛利亚子坚决坚持继续住院。
“雾仁还有呼吸！这孩子还在努力，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医院的主治也只能叹息，祈祷属于母亲的那一颗爱心能救回她的儿子。
“您又来了啊，雪园大小姐。”
看护士抱着记录板，拉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从病人入院开始，每日都会来探望的雪园家大小姐，不由在心中感叹老天不公，惋惜这一段可能是无疾而终的恋情。
“你好，辛苦了，”雪乃收回投之于窗外的目光，转身向前来换输液瓶的看护士打招呼，姣好的面容上墨色的瞳仁闪烁，“他今天也……一直这么沉睡着吗？”
看护士刚想开口，就被一声微弱的呻-吟打断。
“嗯……”
病床上的人艰难地张嘴呼吸，嗓音沙哑。
雪乃浑身一震，快步跨到病床边，一手压在了病人耳边的枕头上深深陷入，颤抖着迟疑道：“雾仁……雾仁先生？”
“我、我去叫医生！”看护士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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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的雾仁先生真的是给我带来了不得了的惊讶呢，”雪乃弯腰把茶盘放到雾仁手边，笑眯眯地看着对方不怎么好的脸色，继续道：“一睁开眼就留下眼泪和亚子伯母道歉什么的。”
雾仁翻书页的动作一滞，放下手中的书拿过茶杯，冷静地喝抿了一口，“那只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而已。”
“是是，”雪乃敷衍地应了两声，在雾仁的忍耐到达极限之前及时起身，走到门口又顿住，“我听亚子阿姨说，你前几天去京都找圣女了。”
雪乃看着头顶闪烁的星子，抓紧了门板，缓缓道：“好像是……柊香夜子小姐，是拥有神通力的美人呢，见过真人之后，雾仁先生感觉怎么样？”
“……”雾仁又喝了口茶，假装什么都没听到，默默抬眼看了看那亭亭玉立的背影。
对方等待了一会，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便脚步轻缓地走了出去。
就在雾仁准备松气的时候，门被用力“啪”地关上，惊得他一抖，茶碗里的热水晃了晃。
“真可怕真可怕啊！”
“那个女人是叫雪乃的来着？第一次看到呢，好像是生雾仁大人的气？”
两个带着面具的式神凭空出现，菊一和纹次郎对视一眼歪了歪头。
“为什么呢雾仁大人？”菊一蹲下来，戳了戳雪乃送来的茶点。
“……我怎么知道，”雾仁放下茶碗，陶瓷触及木质的茶几发出一声轻响，“香夜子那里怎么样了？”
“顺利顺利！”
“没有问题！”
自从他苏醒之后身边多了两个缠人精，一个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母亲，另一个就是刚刚的女人。
似乎毛利和雪园两家之间是世交，雪园雪乃作为雪园家的独女，自然而然地和毛利雾仁关系不错，在雾仁失踪前就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境地。
至于为什么没有定下婚约，问题出在雪乃身上，虽然她并不讨厌雾仁，但是总觉得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两人将要联结的未来太不负责任。
对此，雪园家的主母捂着半张脸笑嘻嘻地提议，“不如雪乃君直接去雾仁君的家里住吧，体会一下生活再决定也可以哦。”
亚子夫人也笑弯了眼，揶揄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呢，雾仁意下如何呢？”
就导致了现在的雾仁，被恶罗王附身的毛利家长子必须忧郁地应对一个屋檐下的她，本来他认为不过一般的人类女人来几个都是小菜一碟，结果在对上那双眼睛的第一眼就莫名地感到心虚。
而且，不光是这具身体不排斥她的接近，他清楚地意识到，恶罗王的那一部分，甚至在欢迎她走入他的领地，还有一股对她说不清道不出的欲望在蠢蠢欲动。
雾仁暗啧一声，神色晦暗地盯着房间内的那一扇拉门，那之后就是雪乃的房间。
这又是多亏了雪园家思想前卫又开放的主母，和亚子夫人商议过后，两人笑得十分诡异地达成了共识。
雪乃放置行李的时候才发现两个房间被打通，当时的雾仁则是无奈地挠了挠脸，对她表示抱歉，并且保证会和再和母亲交涉。
然而那个保证就导致他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雾仁和雪乃确实比较亲密，但也最多之能说是像兄妹之间的维系，这么突兀不自然的行为完全没有征求对方的同意，就连婚约都已经准备瞒着雪乃起草。
交涉之时雾仁对母亲任由雪园家主母胡来的做法表示不满，并且以其为契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执。
雾仁自从睁眼就显出危险暗红色的双眸，此时酝酿着沉郁。
大概是被关在无尽的、冰冷黑暗里，孑然一身太过长久，支撑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精神上的折磨就如同有万千虫豸啃噬着他的灵魂，根本分不出余力去思考当时他在追求火海的路途中遇到的插曲是如何。
牢牢烙下刻印的，只有来自挚友因一个人类女人，而如业火般反扑的背叛。
几次为了调养现在属于人类的孱弱身体而入睡时，梦中的人也只能勉强看到虚像，唯一清晰的便是那人唇上红色的口脂，一如他睁开眼，就看到的那女人嘴上抹的一样艳丽。
五百年的孤独和黑暗终于迎来第一丝光明，雾仁感到人类的躯体是很神奇的构造，心中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的一瞬间，眼眶中的泪水就会诚实地滑落，被身体原来的母亲拥抱，便会不自觉地给予回应。
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白皙柔软的手牵着，甚至能感到其在微微颤抖，怔愣一瞬，就看到那个唇色鲜艳的女人正在用另一只手抹去她自己的眼泪。
像是感到他的视线，雪乃动作一顿，迅速收回了手，有些慌乱地从一边抽过一张纸巾盖在脸上。
手上失去了温暖让他不适应地蜷了蜷手指，完成着对那个少年灵魂的承诺时，他却是皱着眉把视线投在那被纸巾完全遮住的面容上。
温度和鲜艳的颜色……不要遮起来啊。
“雾仁大人？”菊一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主人陷入了沉默，以往问过那个有神通力的女人的情况之后，这位大人都会直接下接下来的指令。
“……”雾仁收敛了视线，抬手摩挲着桌上的书脊，“继续看着她，适时的时候给她传话，至于内容，你们自己决定就行了。”
“了解！”
“是，雾仁大人！”
雾仁坐直身体，手肘靠在茶几上百无聊赖地一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退下吧，这副身体要休息了。”
菊一和纹次郎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是把弱小的人类要用的被褥从壁橱里搬出来安置好，就单膝跪地消失在了雾仁的眼前。
从半年前他苏醒开始，那个叫雪乃的女人就一直在他眼前转悠，让人焦躁，每每看到她纤细的脖子，明明伸手就能折断，却完全没有破坏她的欲望。
一旦破坏就无法变回原样，人类，还真是足够弱小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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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乃把袖子里的贝壳拿出来，珍惜地放到了抽屉里，拿出梳子梳了梳自己的长发。
镜子里的少女出落得容颜精致，古典的姬式发型也能完全驾驭，就这么端坐着就仿佛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美人。
她垂下眼，伸手触了触自己的唇瓣，传来淡淡的痒意。
“他不记得了啊……”
柊香夜子穿着祭祀服的背影浮现在雪乃的脑海，雾仁笑着向那个不堪重负的圣女伸手，表情温柔得仿佛是在对待他的爱人。
“人会变的……吗，”雪乃赌气一样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毫不迟疑地从另一个抽屉摸出一把剪刀，对着镜子比划了几下，“明明不是人！那个骗子！”
她抿了抿唇，抓起自己的一股长发，慢慢举起剪刀，皱着眉头瞪着镜子，“喜欢这一口？那就干脆剪掉，和那个香夜子过去吧……”
雾仁一拉开两人房间中的那一扇门就看到乌发的少女在镜子前坐得笔直，锋利的剪子反射出银色的金属光辉，仿佛就是视死如归的模样。
暗红色的瞳孔一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动了起来。
雪乃被镜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吓得一僵，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死死抓住手腕，剪刀被顺势夺走丢到一边，旋转着撞到了墙角。
雾仁把人用力掰过来，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仔细看那一片白皙的皮肤，确认没有任何伤痕才得以平复猛烈跳动的心脏。
心中高高悬起的大石险险落地，他呼吸着属于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气，哑着嗓子咬牙切齿，“你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