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路》白昊

4、确认（上）

　　“小亮，光今天不来围棋会所吗？”市河小姐奇怪地问亮，平常这个时候，光早已和亮吵开了的。

　　“恩…”每次跟光吵架，光第二天还是会准时出现在围棋会所的，可是今天…难道是光出什么事了吗？可是上午在棋院看见他还好好的…该不会是路上出车祸了吧？亮手中捧着一本棋谱正发愣，忽然一个声音把他拉了回来——

　　“市河小姐，今天这身衣服好适合你呀~！”

　　“真的吗？~我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买下的~”市河小姐笑眯眯地看着光，正为光夸奖的话而得意。

　　“进藤！”亮张大了眼睛，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不是不来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来了？”光对亮露出自己的招牌笑脸：“不就是来晚了一点点而已嘛！”

　　“倒是你，塔矢。”光说着，拉开亮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我一不在就无聊到打谱了？”

　　“……今天的手合怎么样了？”亮忍住跟光吵架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再说，昨天自己也确实不对，名知道败在高永夏手上是光的一大痛处，但还是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而去询问。

　　“还用问，当然是赢了！”光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得意的样子：“杀得他片甲不留！”

　　“进藤小子，只不过侥幸赢了一局就这么得意啊？你啊，比起我们小老师来还早呢！”能说出这种尖酸话的也只有北岛先生了。

　　“什么？！我这可是实力，实力呀！”光激动得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想跟我吵架吗？”

　　“北岛先生，你们别吵了。”亮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到光来，亮可不想浪费跟光下棋的时间。

　　“既然小老师这么说，我今天就放过你！”
　　“我才懒得跟你吵！”
　　“进藤也就罢了，怎么连北岛你也像个小孩子似的？”
　　“北岛你就不要跟进藤棋士争了。”
　　“哈哈哈哈…”
　　“……”

　　听到北岛先生和光的斗嘴，会所里的人都忍俊不禁
　　。
　　回到老位子，光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塔矢，其实…我想给你看一局棋。”

　　“是今天手合的那局？”

　　“不，是另一局。”光边说着，边拿起棋子摆了起来：“白子是我，黑子…是一个院生！”

　　“院生？”亮迷惑地皱了皱眉。

　　“初段和院生的对局，光是听到就不想看吧？”光一颗一颗子地把自己昨天与松村的对局摆了出来。

　　“不是…”亮连忙摆摆头，开始专心注视盘面：“…这是，三连星？…进藤你在玩吗？”

　　“什么？我可是很用心地在下棋啊！”

　　“是吗？…黑棋的手法，似乎很古老。”亮说着，抬头看光的表情：“本因坊秀策？”

　　“没错，是秀策流。”光回视亮一眼，棋盘上已经落下了几十颗棋子。

　　“很像秀策的棋，不过…”亮看着棋盘上越来越多的落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稍稍平静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并没有秀策厉害。”

　　“那当然！对方只是个院生！”光观察着亮的表情，不自觉地加重了“院生”两个字。

　　“院生！？”亮吃了一惊：“你说对方只是个院生？”

　　“塔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光叹了口气，拈起一颗黑子，重重地放了下去。

　　什么？！亮在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这一手，很像…“SAI！”亮不由得脱口而出。

　　你果然也觉得像佐为么？光的心突突跳了起来，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棋子。光抬头看亮，发现亮也正在看自己，光心里一慌，急忙低下头去，把一颗白子拍到棋盘上。

　　“进藤…白棋这一手，很巧妙！”亮看着光下在右侧的那颗白子：那白子回应了黑棋的攻击，似乎在隐隐发光。尽管黑棋的那一手极为有力，但进藤仿佛看穿了黑棋的目的…不，是极为了解黑棋的进攻习惯！比起黑棋那有利的一招来，白棋那一手也毫不逊色！亮的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用“习惯”这个词？即便对手使用的是秀策的手法，也许进藤是对秀策十分了解，但毕竟对方是个第一次与进藤对奕的院生，进藤不可能谈得上了解对手的“习惯”。而那个院生居然也能够面对进藤的攻势应付自如——对方真的只是个院生吗？亮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越是看下去，他心中的疑问就越大。

　　“…我，输了半目。”光终于将棋局摆完，深深吐了一口气。

　　“…输了…”亮看着复杂的盘面，心里忽然觉得像被抽空了一般：“你下得很精彩，真的。”

　　“是吗？”光苦笑了一下，精彩又怎么样呢？自己不还是输了？就像输给高永夏的那局，即使自己也认为自己下得很好，可是那种输棋的痛苦，却还是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

　　“…是没有贴目的。”亮站起来，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什么？”光迷惑地问道。

　　“我是说，在秀策的时代，是没有贴目的。”亮看着光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也搞不清自己要说些什么了。就像亮跟光在名人战第一次预选赛上对局的那次一样，自己对光说出了“你的心中还有另一个你”那样莫名其妙的话。

　　“塔矢，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光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塔矢，难道你要说…

　　“松村，他不是普通的院生！”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棋盘，坚决地说道。

　　“什么…”光吃了一惊，亮是认同松村这个院生了吗？

　　“进藤，你没发现吗？”还是你根本已经“习惯”松村所下的棋了？亮的心里波涛起伏：“松村所下的，是秀策的棋：没有贴目的时代，古老的定式…也许这在古代是无敌的，但现代的围棋不同。松村的棋，在现代的规则之下处处受限，却还能表现得如此自如。松村的棋力，绝不止如此！”

　　“是…吗？”光被亮说得一愣，他从没注意过这个问题。松村的棋，的确很像秀策——佐为的棋，佐为最初所下的棋。佐为是平安时代的棋士，下棋的手法自然很古老。佐为是在不断与现代棋手的对奕中才慢慢改变棋风的。光与佐为下过千百局棋，对于佐为的手法，光早已习惯。即使当时佐为的棋在现代处处受限，自己也还是无法赢他…想到这里，光的心里泛起一股强烈的失落。

　　松村的棋，自然地融入着秀策的棋风；松村习惯下这样的棋，而进藤也习惯应付这样的棋…亮在脑海里把那局棋又重排一遍：松村的这几手，竟然像极了自己第一次遇见的进藤，而进藤的棋中，也隐约浮现出SAI的影子…SAI…本因坊秀策…进藤…还有松村…他们之间，难道会有什么联系？！

　　“塔矢…我…”光紧紧咬住下唇说：“我与松村约好，在这次的幼狮战上一决胜负！到时候，我要让他拿出他真正的实力！”

　　“进藤…”亮看着光那双恢复了坚定与执着的清澈眼睛，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