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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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梦加得跟在洛基和弗洛伦斯的身后，走进了位于邮轮三层的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几个人，查尔斯·卡特和他的两位哥哥与两位姐姐，以及哥哥姐姐们的孩子和孙辈，再加上在场已婚人士各自的配偶……毫不夸张地说，小半个美国西海岸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都聚集在这里了。
他们三个人一走进去，就收获了来自所有人打量的目光——
一个比自己还小的继母，一个继母的姘头，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查尔斯和他的哥哥姐姐们的目光绝对称不上友好。
查尔斯走到洛基身边，低声问：“子爵阁下，您怎么来了？”
“我并不知道这是你们的家族聚会，抱歉。”洛基耸了耸肩，毫无歉意地说，“弗洛伦斯邀请我一起过来，我以为这只是另一场party，就过来了。”
查尔斯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古怪，那是一种混合了嫉妒和愤怒的恶毒眼神，他后退了一步，不再与洛基交谈，甚至连眼神接触都断绝。
他们的塑料友谊就这么光速破裂了。
洛基也不介意，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懒洋洋地招了招手，让侍者给他上一壶红茶来。
耶梦加得本来也想跟过去坐在他身边，但他才刚刚走了两步，就被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拦下，请到了另一边坐着。
洛基朝他做了个“老实点”的口型，耶梦加得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
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几个人，十几分钟后，大概是人到齐了，会议室的门被从外关上。那位老管家走进会议室连着的另一扇门里，片刻之后，他扶着詹姆斯·卡特走了出来。
弗洛伦斯立刻走上前，从另一侧搀扶住詹姆斯。
年轻美艳的女人，和老态龙钟的老人，这对比强烈得让人觉得他们两个简直不是一个次元的物种。
耶梦加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老的人，詹姆斯的模样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入土了——他大概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土大概已经埋到他的下巴颏了，他看起来比临死前的奥丁还要苍老，似乎连喘气都有些费劲。
从他从门里走出来到坐到会议桌上首的皮椅子上，大概只有四五米的距离，却花了好几分钟，他坐下来以后还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詹姆斯的儿子女儿们纷纷围上前嘘寒问暖，众人沉浸在一片虚假又热闹的温馨氛围之中。
老人面无表情地耷拉着眼皮，听着子女们一年一度的惯例彩虹屁，突然他抬起眼睛，浑浊的眼珠朝耶梦加得的方向看过来。
詹姆斯·卡特在走进这个房间后，头一回开口，嗓音嘶哑地说：“约翰，我的孩子，过来我这里。”
耶梦加得左看看右看看，茫然地眨了眨眼。当发现他的左边和右边都没有坐着人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老爷子叫的人是自己。
原来安德森先生叫约翰啊！
“约翰·安德森”站起来，在众人针扎似的目光里走到詹姆斯·卡特的身前，垂着头硬邦邦地和他对视。
詹姆斯仰着脑袋，无奈地说：“蹲下来些，约翰，我的年龄大了，颈椎已经老化僵硬啦。”
耶梦加得拒绝蹲下，怎么能让他去仰视一个低贱的中庭蝼蚁？见过谁参拜一块牛排，还是一块老得嚼不动的牛排的吗？
然而他不想蹲下，却有个坏心的家伙就爱看他笑话。
耶梦加得突然觉得后膝盖一酸，猝不及防之下就单膝跪在了地上——不用回头他都可以猜到某人幸灾乐祸的坏笑。
詹姆斯拉住他的手，一反刚才跟自己儿女相处时爱答不理的模样，满面慈祥地说：“亲爱的约翰，你长得和我年轻时真像啊……过去的三十年我没能尽到抚养你的义务，是我的过错，希望你能原谅我。”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阵高高低低的抽气声。
就连耶梦加得都听出不对劲来了——什么意思，难道这位安德森先生，是詹姆斯·卡特的私生子？
耶梦加得干巴巴地回答：“……我原谅你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顿时泛起了欣慰的泪花，抓着他的手一阵阵颤抖，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上帝啊，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还能获得救赎……”
弗洛伦斯弯腰握住他的肩膀，动情地说：“詹姆斯，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查尔斯的一位姐姐最先沉不住气，大声质问道：“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詹姆斯·卡特没说话，站在他身后的老管家板着脸回答：“约翰·安德森先生是老爷最小的儿子，因为一些原因，安德森先生之前没有回归卡特家族。现在，老爷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把他找回来了。”
众人哗然。
詹姆斯突然一拍桌子，怒喝道：“住嘴！”
众人噤声。
詹姆斯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在弗洛伦斯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叫出一个人的名字：“皮耶尔先生。”
皮耶尔先生是为卡特家族服务了超过三十年的律师，也是詹姆斯·卡特最信赖的人之一。这个从进入会议室起就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提着公文包走到詹姆斯身边。
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盯着他手里的公文包。
詹姆斯疲倦地半阖着眼睛，说道：“今晚我把你们都聚集在这里，是要宣读我的遗嘱。我要将我财产的50%捐赠给社会，剩下的50%，一半给弗洛伦斯，一半给我的儿子约翰。皮耶尔先生，你来宣读具体的内容吧。”
会议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卡特家族的成员们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像二十几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狐獴。这一枚重磅炸/弹把所有人都砸晕了，谁都没能反应过来。
皮耶尔先生从文件包里拿出遗嘱，一条条地宣读起来。
詹姆斯疲惫地闭上眼睛，歪头靠在椅背上。
对于一个已经九十岁高龄的老人而言，随时随地睡过去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所有人都被这份惊人的遗嘱给砸晕了，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詹姆斯·卡特是什么时候停止呼吸的。
直到半个小时过去，律师宣读完遗嘱，问大家对遗嘱有什么疑惑的时候，人群才像炸开了锅一般地吵闹起来。詹姆斯的子女们或委屈或愤怒地质问着自己的父亲，可他们却发现年迈的父亲并没有被这乱哄哄的环境吵得睁开眼睛。
弗洛伦斯在大女儿颐指气使的指挥下，伸手去轻轻推了推詹姆斯的肩膀，老人的身体瞬间就像被潮水冲垮的沙堡一样，像一边倒塌了下去。
“詹姆斯！”
“父亲！”
“爷爷！”
“爸爸！！”
一切都乱了套了。
耶梦加得趁机站起来退到人群后方，这时候没人分神来注意他，他悄悄走到了洛基身边。
洛基翘着腿，撑着下巴坐在皮椅里，正冷眼看着不远处那些人虚假的泪水和夸张的表情。他抬头对耶梦加得露出一个假得有些浮夸的笑容，说道：“恭喜你，安德森先生。”
那家伙明天早上从杂货间里醒来得知自己突然变成亿万富翁，估计是得乐疯了。
“我们走吧，”耶梦加得小声说，“我想变回去，我想睡觉了。”
洛基朝乱糟糟的那群人抬了抬下巴，“那可由不得你。”
耶梦加得要后悔死了。变成这个约翰·安德森绝对是他登上这艘邮轮以来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没有之一。
“爸爸是被杀害的！”人群里传出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她大喊着，“爸爸是被人杀死的！”
那是詹姆斯的大女儿艾娃，是几个子女中态度最傲慢的。
她这话让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查尔斯更是毫不客气地讽刺道：“大姐，父亲的尸体还没凉呢，你确定要现在就开始闹？”
艾娃表情恐怖地瞪向他，咬牙切齿说：“爸爸不是自然死亡，我可以确定！医生说他的身体还可以坚持至少半年，我们应该回洛杉矶给爸爸做尸检！这里有人为了爸爸的遗嘱，残忍地杀害了他！”
二儿子怀亚特大皱眉毛，脸色难看地呵斥道：“别闹了，艾娃！你的意思难道是怀疑我们杀了父亲吗？！”
二女儿伊丽莎白站在一边，双手环胸抱着胳膊，不冷不热地说：“要说这里谁最有嫌疑，难道不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吗？”
这一句话让耶梦加得又成为了视线焦点。
这回他终于智商上线了一次，反应快速地回答：“他已经答应把他的遗产给我，我为什么要杀害他？”
伊丽莎白冷笑一声，说道：“说不定父亲是在你的哄骗下立了这份遗嘱，你担心父亲回过神来之后会后悔，所以杀了他呢？”
查尔斯头痛地揉了揉眉心，难以置信地问道：“等等，等会儿——所以你们现在就直接下定论，父亲是被杀害的了？老天啊父亲的尸体还在这儿躺着呢，谁能行行好先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办！”
弗洛伦斯抹着眼泪站起来，抽泣着说：“查理说得对，孩子们，至少、至少先让詹姆斯可以好好躺下吧……”
这句“孩子们”，叫几个年龄都比弗洛伦斯大了不止一轮的子女们脸色都又黑了一层。
老管家大概是所有人中最沉着冷静的了，他扶着自己主人的尸体，镇定地说：“夫人、少爷、小姐，我们先把老爷送回房间休息，再叫随行的医生来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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