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风华》佤岚

69、第四十八章·神山

　　一年之后，我告别了鬼谷子，踏上了寻找毒蟾宫的路途。

　　回想起来，那一年，我只从鬼谷子那里习得了一套古怪的掌法，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教我任何的像是“武林秘籍”一般的武功。这掌法说来古怪，一招一式都平庸无奇，即便是我这种没有任何底子的人，都能够慢慢地牢记路数并且打得有模有样。这种掌法一旦用出，即便是微薄的内力都能够瞬间增幅数倍，击碎巨石也不在话下。

　　按照鬼谷子的话说，一年的时间，想要让我从零到有，只有这一套掌法适合我，并且有希望让我能够找那毒蟾宫的高手复仇，若是日后还想武功有所精进，就必须抛弃这套取巧的掌法，从头来过才行。

　　鬼谷子虽说只是我父辈年纪，但是传授起武艺来，倒像极了那些胡子花白、脾气古怪的老先生。除此之外，他没有早年成名的骄狂之感，也没有作为高手和前辈的架子，同他相处，倒像是一位良师益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深得我心。但是我心中明白，鬼谷子并不是我的师父，他的脾性之所以能够如此淡然温和，只不过是他有那种傲决天下的武功罢了。

　　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打听毒蟾宫的下落，又花了半年的时间才追踪到那个曾对浣儿痛下毒手的恶人。据我暗中调查，此人是毒蟾宫中的太上长老，生性□□，不知道凭着自己的高强本领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这恶人除了祸害她人清白，还喜欢挖出女人的双眼来炼药，以便增强他那毒蟾宫的魔功功力。

　　我同他战了足足一宿，直到我二人都筋疲力尽、血流不止地倒在一处山坳里。我凭着心中的恨意扑上去，将这恶人的头颅斩下，挖去他深有不甘的双眼，这时才因过重的伤势昏迷了过去。

　　等到我醒来，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身处一处山洞。

　　这山洞内光线很少，四周一片奇怪的腥臭味，地上尽是些野鸡山兔的尸骨。等到我的感官逐渐恢复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漉漉的，像是被什么野兽舔过一样粘稠不堪。我忍着身上的疼痛向四周摸索过去，伸手却摸到了一条湿滑的、布满鳞片的东西，下一瞬间，那漆黑的山洞深处，突然亮起两道绿色的光，我一时恐惧之下，向后倒地坐在了地上。

　　一条巨大的蛇信先行突破黑暗的桎梏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紧接着，一个足有三四尺宽的蛇头伸了出来，两只灯笼一般大的凶恶蛇眸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是在打量我这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
　　我何曾见过这么大的蛇，加上自己伤势颇重，顿时心如死灰。我闭上眼睛准备等死，心中还念着，好不容易报了仇，只怕是再也见不到浣儿了……不知道浣儿她，过得好不好？

　　我闭着眼睛等了好久，可是都没有感觉到被大蛇撕咬的痛感，我只感觉到黑暗之中，那蛇信上粘稠的唾液正往我头上滴。我鼓起勇气微微地睁开眼来，却见这大蛇的大头正围着我四处转，似乎像是在观赏什么东西一样。

　　它不打算吃我？

　　我心惊胆战地打量大蛇的动向，却见这大蛇突然猛扑过来，一把将我顶出了山洞。山洞之外四面八方的光亮突然充斥满我的眼眶，刺得我睁不开眼来。等到我适应了光亮，睁眼却见这大蛇也从山洞中跟了出来。

　　它想干什么？难道想像戏弄猎物一样戏弄我一番，才肯下嘴吃我？

　　我不知道被蛇吃掉是什么样的感觉，毕竟长这么大，我还从未思考过某一天自己会怎么死。我或许会老死，或许会病死，或许会强盗入室劫杀，或许会在战争中被刀剑刺穿，或许会在一场瘟疫里暴毙，或许会被猖狂的胡人砍成两截，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死在一条蛇的嘴下？

　　大蛇只从洞穴里探出小半段身子，在明晃晃的光线照耀之下，它的鳞片竟然发出了赤红色的光泽，就像是被血染过一样。它在我胡思乱想、心生绝望的时候，动作却放缓了下来。只见它骤然抖了抖身子，像是人一般干呕了几声，突然从口中吐出了个什么东西，正好落在我身边。

　　我看了看大蛇，又看了看落在身边的东西，才发现那是一本被蛇的胃液浸湿的书。这本书是给我的？我警觉地看着大蛇巨大的头颅，却见它紧合着嘴，只有蛇信不时伸吐，倒像是并无攻击的意图。

　　因此我试探性地伸手过去，将那本书一把捞过，打开来看，却是一本空无一字的书。这本书的纸张被液体浸湿，微微泛黄地皱在了一起，中段的一些纸张甚至已经黏在了一起。我摸不着头脑地翻着这无字天书，抬头看了看这不知意图的大蛇，却见它歪了歪脑袋，只是吐着蛇信看我。

　　我心想，这自古以来的无字天书都有巧妙的设计，需用火烤过或是用水浸湿才能显现出字迹来。这本书一直浸在蛇的胃里，却始终没有字迹出现，只怕得用火来烤才行。

　　我又抬头看了看大蛇，却见它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不看这本书。我心下想来，只怕这大蛇也是通了灵智的神物，或许是谁想要通过这条大蛇向我传达某些信息？

　　我试探着望向大蛇，哑着嗓子对它道：“我需要火。”说完，我还用手比了比火焰扑腾的形状。这大蛇的蛇眸紧了紧，开始晃起头来。难道它不懂我的意思？可是这荒山野岭，我自己该去哪里找火源？

　　就在我发愣的一瞬间，这大蛇突然停止了脑袋的晃动，张嘴就是一团火焰喷了出来，正好喷在我的裤腿之上。我吃痛地赶忙撕下一大块布，将那点着的部分丢了出去，然后快速地捡了点散落的树枝用来助燃，好不容易才稳住了火势。

　　我拿起无字天书，翻出第一页，把控好距离定在翻腾的火舌上头，不一会儿，果真见一些墨色的字迹开始逐渐地浮现，却是一首意义不明的诗句。那字迹娟秀清爽，用的却不是如今盛行的楷草之体，而是那千年之前的秦朝小篆！

　　我识字不多，好在小篆也像极了今体字，这第一页的内容倒是认出了七七八八，只见诗云：

　　帝子临川兮，囿于桎梏，

　　千载感怀兮，路途渺渺。

　　惟相聚兮，长夜喟叹，

　　惟离别兮，短命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