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师驾到》末尚尚

49、90后和80后

　　这一次，她没有躲，在心里给自己鼓足了勇气。他的视线从上斜到下地划过她的右脸，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抬手摸着伤口的位置，“闵然，我的脸这样，可能不太合适见客户，你觉得呢？”
　　外出审计，大多数时候都要见客户的，而且做为审计经理，应付的都是老板、总经理、财务经理之类，她戴着口罩面对这些人，有点不合时宜。然而不戴口罩，又有损正连事务所的人员形象。
　　闵然沉思了片刻，“我安排你去跟陈姐做报告复核？”
　　她点点头，靠在他肩膀上。

　　放假的校园里没有什么学生，很冷清，她和闵然走进她就读的初中。从学校大门进去，马路两边有大树，落叶随风飘落。成绩公布榜立在教学楼一楼的外墙，地上铺满落叶，她和闵然踩上去。
　　榜上公布着成绩排名靠前的学生姓名。
　　“以前我经常上榜，成绩公布后就会跑来看。”她回头，“我想想，我读初三的时候是十五岁，你已经二十二岁了，差不多大学毕业了。”
　　她这一算，发现自己和闵然简直是两个年代的，她是九零后，他是八零后。如果她十五岁的时候看见闵然，大概会觉得跟他有代沟吧……
　　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他把手背在后背，挑眉看她，“怎么，拐弯抹角地说我老？”
　　她笑得眉眼弯弯，“这是事实呀。”
　　他啧啧摇头：“你们女人啊。”
　　“我们女人怎么了？”
　　“一边想要成熟稳重的男人宠着，一边又要说他老。”
　　她略一琢磨，解释道：“不是嫌弃的意思，真的只是陈述事实。”
　　“好了，我承认这的确是事实。”他瞄了她一眼，往教学楼走去。
　　她跑上去，让他牵住自己的手。

　　九零后和八零后，真的隔了一代呢。闵然高考时候的选专业政策和分数，跟她高考的时候，都不一样了。她永远会比他小七岁，也挺好。这样她将来就能心安理得地在他面前装可爱，假装自己一直还很年轻。
　　她前阵子看着谭唯，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经历了很多。从校园恋爱到分手，再到跟闵然在一起，一个女人的青春也就是如此了。
　　晚上十点多，闵然开车送她回家。汽车里流淌着音乐声，她支着手肘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物。这是她从小到大走过无数次的路，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小时候她也曾幻想过长大后找到的伴侣会是什么样子，如今她把自己的男人带了回来。
　　今晚她有点感慨。当汽车停在小区的附近，她把手搭在了他放在挂挡杆上的手背上。他把车钥匙扭了一档，音乐声停了，车里没有一丝光线，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前方，她家的小区。
　　她轻声说：“欢迎你来到，我从小住到大的地方。”
　　他侧身过来，跟她的唇轻轻碰了一下，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
　　“真想看一下你小时候的样子。”他含笑道。
　　她捂住脸，“小时候，有点土。”
　　“那个年代，国家经济刚刚开始迅猛发展，大家都一样。”
　　“你真会安慰人。”她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

　　他抬手，隔着口罩摸了摸她的右脸，“如果小时候能遇见你，我会把你抢回家做童养媳。”
　　“不可能的好不好。”她嗔了他一眼。
　　他一本正经地说：“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
　　“我走了！”她作势要开门下车，可是车门被他锁上了。
　　他抓住她的手指，说：“晚安。”
　　“晚安。”她回头去看他，他的脸隐没在黑暗里，像电影里的一个慢镜头。
　　他解开了车锁，她开门下去了，走往小区里。
　　没走多远，她被傅育的一声呼唤弄得心惊肉跳。她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刚才被父亲看见没有。
　　傅育没说别的，只随口一句，“回来了？”
　　她低着脑袋点点头，像个早恋被抓包的小学生。
　　傅育走在前面。她回头望，闵然的车还在，他的人就坐在驾驶位上。
　　她有了一种很心满意足的感觉，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幸福。

　　十多分钟后，她已经在家里面上网了，才想起来他买给她的玩偶熊和一堆小东西都忘在了他车上。
　　刚好他的微信发过来说：“还下来吗？东西你忘记拿了，我还在楼下。”
　　她回复说：“下。”
　　她偷偷摸摸地开了门，跑下楼。
　　他摇下车窗，看着她从里面跑出来。
　　“看来你很舍不得我。”他笑道。
　　她打开后面的车门，抱上熊，“刚才你也不提醒我。”
　　“刚才被你爸看见了？”他问。
　　她拎上塑料袋子，“好像没看见。”
　　“搞得跟偷情似的。”
　　关了车门，她抱着熊站在旁边，舔了舔唇，表情天真，“大叔，我今年刚满十八呢，不能让家长知道。”
　　“上车。”他招了招手。
　　她防备地看，“干什么？”
　　“让我检查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刚满十八。”他别有深意的目光扫来。
　　她抱着两米长的熊跑了。

　　过了两天，假期结束，她是和闵然一起回M市的。他开着车在高速路上行驶，两边是农田和重山。
　　第一次坐他的车上高速呢，她坐在副驾驶上，拨弄车载收音机。
　　“水。”他唤。
　　她拿了矿泉水瓶，拧开，递给他。他眼看前方，手搭着瓶身，她没敢放手，喂他喝水。
　　两个小时后，他把车开进服务区，在树荫底下停车。旁边停有一辆别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隔着车窗喊：“闵所？”
　　傅央央往座椅上贴，不让自己成为他们之间的视线阻挡，同时悄悄地把口罩戴上。
　　闵然朝右边看去，唇边挂了一丝笑，“王局，巧啊。”
　　“听说前阵子你在A市接了个破产清算项目？”
　　“对，帮哥们做的。”
　　审计局局长王保锡打量了几眼傅央央，“这位是？”
　　“我女朋友，小傅。”闵然介绍道。
　　傅央央朝外边点头，“你好，王局。”
　　“你们回市区？巧了，晚上我朋友组了个局，闵所一起去？”
　　闵然为难状，“真不巧，晚上有点事。”
　　王保锡斥道：“少来，每次想找你都说有事。”
　　闵然笑：“那都是太不凑巧。”

　　“今晚七点半，带家属的，吃个饭而已，聊聊天。”王保锡说。
　　闵然摆出经过一翻思考的样子，“行，那我就把原计划的事推了。”
　　王保锡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电话联系。”说完，他的别克从停车位驶出去。
　　树荫下的凉风从车窗吹进来，傅央央把窗户关上一点，问：“刚才是什么情况？”之前闵然没说晚上有安排，显然刚才是他找的借口。
　　“M市审计局的局长，王保锡，他之前想让我接几个政府工程项目审计，我没接，被他一直惦记。”闵然的右手掌放在挂挡杆上拍了一下。
　　傅央央纳闷：“有业务不做？”
　　“审计局自己不做，想丢给我们事务所做，这中间几个意思，很明显了。要么是得罪人，要么是需要粉饰太平。”
　　“那晚上要去吗？”她听明白了，闵然不太想跟审计局的人深交。
　　他沉思片刻，“去罢。”

　　外面是车来车往的高速公路，休息区的树荫底下有一种宁静感，时不时地还有小鸟叫。闵然把座位放下去，斜躺着，闭眼小憩。她抓着手机在玩，偶尔瞄一眼他。后来她又觉得在车上坐久了，腿酸，便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站在树荫下玩手机，等他睡醒。
　　离开了城市，就好像离开了烦恼似的，她用小镜子照了一下脸。有审计局局长在的聚会，来的肯定都是大佬。王局特意想拉闵然去，估计会谈点关于审计的事情。
　　说实话，她挺想去听一下，平时她能接触到的人脉根本无法跟局长什么的搭上边，她最多也就跟一些企业老板、财务经理有客户关系，想借三十万都不可能的单纯工作关系。
　　闵然会带她去吗？她的脸现在这样，会不会拉低他的身份？
　　她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漫无边际地想着，又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化妆教程。
　　闵然醒了，他拿过矿泉水瓶喝水，眼睛在看她。
　　她抬头去望，朝他笑。
　　她的右脸上贴着一条长长的绷带，如果不知道她伤了脸的内情，看着她也会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他侧开头，唇边漾开笑容，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趴到车窗边，“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收了笑。
　　“分享一下，给我也笑一下。”她穷追不舍。
　　他勾了唇，“真没什么。”
　　她用手指隔空在右脸边比划，“晚上你带我去吗？”
　　“这种局挺无聊的，一群老男人谈工作，你想不想去？”他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脸。
　　她点点头，“想去听一下。”
　　“那就带你去。”
　　她微微皱着眉，“我现在这样，会不会拉低你的身份？让你没有面子？”
　　“身份和面子又不是靠女人挣来的。”他轻笑了一声。
　　“我会好好化个妆，把伤口美化一下。”她趴在车窗边，目光渴望。毕竟，不是总有机会能够见识大佬们凑在一起谈工作的。
　　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