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师驾到》末尚尚

20、年终奖

　　吴菲叹一口气：“像我们这种从县城到城市工作的外来人口，辛辛苦苦工作一年，就指望着这点年终奖回家过年了。如果是我的话，我就去跟我领导服个软，把年终奖领了。”她看向捂脸的室友，带点自嘲，“央央，上次我还因为一点小事嚷嚷着要辞职，后来我发现其实我根本不敢辞职。我是做不了有骨气的女人的，我太穷了，不过我想你可以。”

　　傅央央满脸的忧伤，“我真的是脑子被门夹了，当初我天天听别人八卦，说我上司闵然就是雪山上的花，悬崖上的鸟，一般寻常人摘不得，碰不得，我还脑残去惹他。现在我真有点后悔，他今天能压我的年终奖，明天就能压我的工资啊。我靠，我不用活了。”
　　“你去跟他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你又没让他买包，没花他钱，还给他白睡了，我想他不会揪着你不放的。”
　　“我太愚蠢了。”
　　她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双目无神，脊背弯着。窗子外有车流声，以及人的讲话声。她和吴菲合租的房子，在一个新开发的片区里，这边房租普遍较贵。她们每个月光是付房租就要花掉不少钱，加上水电费、生活费，一个月下来其实剩不了多少。她跳槽到正连事务所之后，奖金拿得比以前多，才略有富余。现在年终奖被扣押，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灰暗。

　　她坐在电脑前走了神，后勤部的同事走过来喊她：“央央，你装一下电脑，去槐海公司找闵所。”
　　她抬头，纳闷：“槐海的项目不是我负责的呀。”
　　同事A神秘兮兮地左看看，右看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闵所让我们核算陈圆莉的工资，貌似想辞退她。我估计陈圆莉在槐海那边搞出事了，所以要你过去槐海做替补。”
　　她被这巨大的信息量震了一下，闵然要辞退陈圆莉？
　　她惴惴不安起来，装了笔记本电脑，打车去槐海公司。
　　前台小姐指引她上四楼，槐海公司给审计人员专门准备了两间会议室，让他们办公。
　　她出了电梯，走到4-3会议室。会议室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了一下，陈圆莉的啜泣声灌入她的耳朵。

　　“闵所，那个钱是路经理硬塞给我的，我一时鬼迷心窍才拿了，我也没敢花，刚才都还给他了。现在审计报告不是还没出吗，我没有给我们事务所造成太大的影响。”
　　闵然紧绷着面庞，用冰冷的训斥口吻道：“你在这个行业也有好几年了，如此踩底线的事情，我知道你做了一次，我还能放心地继续用你吗？”
　　陈圆莉缩成一团，像一只可怜的梅花鹿。她抬着头，眼睛里蓄满盈盈的泪水，然后她抓住了闵然的西装，“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辞退我，行不行？明明只是一件小事，我只是在审核销售费用的时候把截止测试搞错了。”
　　“你这不是小事，四百万销售费用都能搞错，这不是疏漏，是故意。”
　　陈圆莉似乎看到了希望，她搂住了闵然的手臂，语气软得可以：“是疏漏。以前我经常跟着你出去做项目，我的工作做得也还可以。可是自从象州那次后，你就不爱带我了。我难免心里不平衡，在工作上就疏忽了。这次是我错了，你别辞退我。”
　　傅央央从门缝里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她突然觉得前几天自责的自己有点想太多。闵然可能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事后哪怕一个质问的电话、信息都没有。是她先主动结束了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不像陈圆莉这样有眼泪，有恳求。闵然当然就不爽了，所以要扣押她的年终奖，以示惩戒。
　　门内，闵然的音量大了：“你在门外听够了吗？进来交接工作。”
　　傅央央手心出了点汗，推开门进去。
　　陈圆莉退到一边，用纸巾擦眼泪。

　　闵然把视线从傅央央的脸庞上快速滑过，不做多余停留，淡声：“陈圆莉，你先回公司，把工作交接给傅央央。至于你是否需要离职的问题，回头等我跟别的会计师商讨后，再做决定。”
　　陈圆莉如劫后余生，她的脸上露出一层薄薄的笑，娇俏极了，“好，谢谢闵所。”她盈盈的目光看着闵然，流出来的情愫显而易见。
　　他盯着陈圆莉的面庞，冷声：“我希望你搞清楚，以前我看中的只是你的工作能力，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不要聪明过头，懂吗？”
　　陈圆莉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脸色瞬间惨白。她的确想利用身为女人的条件，引起闵然的恻隐之心。刚才他的警告，已经很明显了，她的大脑似被一盆冷水泼过，彻底冷静了。
　　陈圆莉微微低下头，恢复了往常的工作态度，“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刚才有点懵了。”
　　闵然点了头。

　　傅央央看得心里拔凉拔凉的。陈圆莉在工作上犯了错，哭得梨花带雨求原谅，闵然就没把事情做得太绝。难道也要她像陈圆莉一样，可怜又无助地跟闵然哭一回，把年终奖给领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也显得太没骨气了……
　　她跟陈圆莉交接了工作，闵然对她的态度很正常，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傅央央查了帐，发现许多问题，跟财务经理说。人家财务经理直接说他们公司以前都是这样做帐的，从来没被税局说有问题。
　　如果税局认可就行了，那还要审计来干嘛？傅央央很想回财务经理一句，但只能忍着不说，跟对方耐心做各种解释。结果人家就是说不愿意做调整。
　　无奈之下，她只好跟闵然汇报。他坐在会议室的长桌后，耳朵上戴着她熟悉的蓝牙，声音淡淡的，“你自己解决吧，我最近有点糟心，没有心情帮你解决问题。”
　　她无话可说，她的年终奖拿不到，她也糟心啊。
　　“给你两分钟，解释一下。”
　　她决定装傻：“解释什么？”
　　“一个合格的前男友，就应该像死了一样。你的初恋实在不太合格。”
　　“……”她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他拿过桌上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说：“那晚我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没接，现在你回拨三次。下午我就帮你解决刚才的问题。”
　　她松了一口气，这个简单。她给他回拨了三个电话，每一个都被他挂断。她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闵所，那我的年终奖？”
　　他抬眸盯着她的脸，冷淡得没有太多表情，“看你的表现了。”
　　她真摸不准他的意思，到底他是默许了他们就如此了断的态度，还是要她说个清楚做为了断。她还真不好贸然开口，如果她主动去说，有自作多情的嫌疑，还让领导少了点面子。可她不说，他又扣押着她的年终奖不给，实在让她糟心。

　　她参加槐海的项目后，被安排了很多工作，晚上要加班。姜海问她上不上游戏，她只好说最近要加班，不能上了。
　　姜海就发来信息说：“央央，那你好好工作。”
　　她靠在椅子上，盯着消息，怅然。对于姜海，她太容易心软了。
　　会议室里，审计组和企业人员坐在一起开会，傅央央负责汇报工作，财务经理略带不满的语气响起：“我们一贯以来都是这样做帐，我们缴税没问题，税局那边都是认可我们的。”
　　本来傅央央还想给对方留点面子，这下她也有点恼了，说：“你们把17年的销售费用做到18年，17年的利润表就虚增了利润，年终缴纳企业所得税是多缴的。没偷税漏税，税局当然认可你们。但你们这种做法，操控了17年的利润，我们审计不认可。”
　　财务经理说：“我们怎么是操控利润呢，我们财务都是按照公司规章做帐，有时候员工拿到发/票后，给到财务不及时，我们在当月肯定入不了帐，就要推迟到后面月入账。”

　　这个财务经理很狡猾。要不是她之前知道，槐海这家公司坚持想把净利润做成正数，她都要相信财务不是故意为之了。有些员工报销发/票的确不够及时，只要不跨年，对年度财务报表是没有影响的。而一旦跨年，就影响了当年的财务报表数据。如果审计人员不做审计调整，直接出具审计报告，就会影响财务报表使用者的判断。
　　不是所有投资者都懂得财务，他们依靠第三方审计方来鉴定企业的财务情况，是盈利还是亏损，是否值得投资。如果审计方没有把财务报表的风险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那审计方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闵然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漫不经心地抬眼，说：“路经理，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我都换了个同事来，你还没懂我的意思？如果你还是坚持，这单业务我们就不做了。”
　　路辉冷汗已下。这单审计业务是他们公司求着闵然接的，因为投资者指定要求看闵然出具的审计报告。如果没有正连事务所的审计报告，投资者那边就无法交差了。

　　路辉权衡了各种利弊后，改了口，说愿意听审计方的意见做调整。同时他在心里各种骂粗口，他还以为偷偷给陈圆莉塞点钱，就能搞定这件事，没想到闵然直接把陈圆莉丢出审计组，换了个态度坚决的审计小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