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统式天师》冬暝

24、九命灵猫

　　“行踪诡异的黑猫？”

　　宋衍在厨房搅拌着沙拉，头也不回的重复道。他系着粉色的绒边围裙，后腰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衬得腰身弧度十分美好。

　　“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那只。之前它让我躲过被晾衣杆砸中的惨况，这一次又努力把我赶出巷道，怎么看都很不寻常吧？”叶楚楚搂着抱枕靠在沙发上等饭吃，一边回忆道。

　　“你手腕上的伤是猫抓的？去打疫苗了吗？”宋衍关心的点跟叶楚楚并不一样。

　　“一个月前被楼下的小野猫咬过，打的疫苗还没过期呢。”叶楚楚摆了摆手道，况且黑猫下手并不重，只堪堪抓破了一层皮，有点点见红，她见到黑猫之后几天都被淹没在加班狂潮中，直到今天周末才得空跟宋衍提起这事，手腕上的几道抓痕现在早已经愈合了。

　　“不是一直有黑猫通灵的传说吗？我总觉得有点放心不下，今天有空的话跟我去那附近看看吧宋衍大大？”叶楚楚转过头，半个身子趴在沙发背上，朝厨房的方向双手合十。

　　宋衍端着沙拉碗出来，看了叶楚楚一眼。放平时他一定不会为了这种没有依据的事浪费自己的时间，不过女蜘蛛的事件才过去不久，宋衍心中还留着警惕，想了想便答应了叶楚楚。

　　正好今天没有工作，就当是陪她闲逛吧。

　　两人吃完早（午）餐，稍微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宋衍依旧是一身青春靓丽的女装，大概是因为美甲换了新款，他的造型也更加偏向甜美的欧风，烟灰带卷的长发配上羽毛装饰的贝雷帽，繁复的服饰在他身上一点不显得浮夸，非常戳叶楚楚作为死宅的审美，出门前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宋衍一身轻松，叶楚楚却不敢怠慢，带上了各种备用的符咒，检查了手机电源并确保各类降灵APP能畅通使用，还特地拿了几包猫食。她时常会顺手喂喂小区周围与下班路上遇到的小野猫，家里常备着小包的猫粮。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一起出门，乘地铁到了叶楚楚下班路上常去的那条街。

　　周末的街道比平时热闹很多，炸鸡摊与奶茶店前面都有人排队，不远处的卖场在搞促销活动，司仪的声音通过话筒穿遍了整条街，底下人头攒动，更是热闹非凡。叶楚楚下地铁之后就拿出了手机，打开不可视之界的地图APP，跟之前几次一样，地图上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偶尔飘过的Q版小绿点也都是没有恶意的普通灵体。

　　宋衍也打开了APP，当做双重确认，经历了女蜘蛛的事件，看到没有任何异象的地图反而让两人心中不安，宋衍微微蹙眉收起手机，示意叶楚楚去到她两次遇到黑猫的那条小巷。

　　破旧的小巷离热闹的街道并不远，但脏乱的地面与逼仄的环境将这里与人声鼎沸的街道完全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叶楚楚艰难地跨过地上的杂物挤进去，提醒宋衍躲过地上散发着异味的污水，费力地往深处走去。

　　小巷里面很暗，大概是因为顶上交错林立的晾衣杆与衣物挡住了天光。阴暗与潮湿是滋生邪物的最佳地点，宋衍停住了脚步，闭上眼睛竖起了修长的食指，美甲上的符文泛起暗光，一张半透明的血继灵符浮现在他前方，化为无数更加透明的薄层，像是被风吹动似的颤抖着飞向了四方。

　　叶楚楚认出那是宋衍的探查符，安静地在他身边等了一会儿，直到他再次睁开双眼。

　　“怎么样？”叶楚楚紧张地问道。

　　“没有异常。”虽然探查结果一切如常，宋衍的语气却并不见轻松，这周围的灵数量太少了，就像安静到听不见任何鸟叫虫鸣的森林一样，太过正常本身倒显得反常。

　　“咪咪也不见踪影……”叶楚楚叹了口气，看着地图APP的页面，没有黑猫，也探查不到任何异常现象，她的调查还没开始就陷入了僵局。这附近是密集的旧居民区，比之前的老职工宿舍还要鱼龙混杂，就算找人询问也不太方便，更何况所谓的异常也只是她基于一直偶遇两次的猫产生的猜想而已，根本不知道如何向路人描述。

　　地图APP上飘过一个绿色Q版小人，是普通灵的标识，叶楚楚盯了手机屏幕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了宋衍，“询问周围居民不方便的话……询问灵体怎么样？我记得有专门用于跟灵体沟通的符咒来着……”

　　宋衍挑了挑眉，这倒是他陷入盲区了，一直以来他都依赖不可视之界的APP进行降灵，倒是没怎么考虑过这种什么探查方式都失效，只能靠自己寻找的情况，反倒不如叶楚楚想的开了。

　　“离这里最近的一只灵在哪里？”宋衍抬手弹出了具有定灵效果的血继灵符。

　　“我看看……”叶楚楚滑动地图范围，向上抬起了头，“那栋楼的楼顶上。”

　　老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足足七层高，对废宅的叶楚楚已经算是累到喘粗气的距离了。宋衍穿着带小蝙蝠翅膀的中跟鞋噔噔噔走在前面，爬到顶楼时面不红气不喘，与叶楚楚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她认真思考是不是应该加入宋衍的家庭健身瑜伽项目了。

　　顶楼是个简单的水泥地，已经被风雨刮的坑坑洼洼，那只灵是个五六十岁，衣着落魄的男人，被宋衍用定灵符固定在了原地，正一脸惊恐地望着他们，活像马上要被恶徒非礼的小媳妇。

　　叶楚楚沉默了一下，掏出言灵符折了折压在了舌根底下，催动符咒，符纸很快化为了液体消失在口中。天师虽然能够看见灵体并在大多数情况下明白它们在说什么，但想要与之对话交流却需要言灵符，或者别的一些媒介，比如鬼梨之类的道具才行。

　　她稍微消化了一下，正要出声，宋衍那边却已经问上了。叶楚楚微微一愣，回想起来对上女蜘蛛的时候宋衍好像也没用言灵符，面对女蜘蛛那样异化成绝灵的高阶邪灵，宋衍也能无障碍的听懂它表达的东西，难道他的血继灵符中也有言灵效果的？

　　……不得不说血统优势真是很方便呢。

　　叶楚楚走上前去，宋衍的问话好像进行的并不顺利，无论他说什么，那个男人的灵只顾着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口中翻来覆去的重复着‘我没做坏事’‘我只是想看看我孙子’之类的话。

　　“大叔，不用这么害怕，我们不是来渡你的。”叶楚楚放柔声音解释道，一边看了看宋衍，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被搭话的‘男性’不给面子的情况，就算变成了灵体，但只要作为人类的记忆与情感还在，就很少有男性能拒绝宋衍，这个男人的灵为什么这么害怕宋衍？

　　“真……真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是看向了宋衍的方向，见他没有反驳，这才拘谨的站直了身体，说话也直顺了很多，“那你们来找我干嘛？我就说我一个死于被花生米呛死的普通老男人，一没杀人放火而没作祟人间，怎么值得地府鬼差亲临……”

　　“咳咳……”没想到这男人还是个话痨，一开口就有点停不下来的架势，叶楚楚赶紧打断他，“我们来就是想问问大叔你最近有没有发现周围有任何异常的情况？”

　　“异常？”男人的灵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的回忆，“说起来我孙子最近经常在写日记的时候傻笑啊，他该不会是背着父母早恋了？！”

　　“……”叶楚楚稳了稳扶额的冲动，耐心解释，“不是你家人的异常，是关于灵，或者灵世界的。”

　　“灵？”男人皱了皱眉，“这破地方隔三差五的就有死人，死因千奇百怪，有执念留在世上的也很多，不过这种小鱼虾地府也没空来管吧？再有的话就是……啊！”

　　落魄的男人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忽然一怔，“我想起来了，废屋那一块儿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我已经死了两三年了，前段时间其实已经差不多想开了，准备安安心心的去投胎，但经过那地方的时候忽然又悲从中来，想着我孙子才上小学，我都没法看他考上大学结婚生子，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心有不甘。”

　　宋衍的眼皮跳了跳，不怪他太敏感，但刚刚经历过异常诞生的绝灵事件，听到‘情绪被影响’这种现象，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那种原本不该频繁现世的高阶邪灵。

　　“那个叫废屋的地方在哪里？大叔你知道里面住着什么人吗？”叶楚楚仔细问道。

　　“就是再前面一点的废品回收站边上。”男人的灵飘到半空，朝东南方向指了指，“我记得那里之前住了个拾荒收废品为生的老头子，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感觉好像有个一两周没看到他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啦大叔。”叶楚楚朝他一笑，在手机地图上找到了废品回收站的位置，跟宋衍转身离开了顶楼。

　　落魄男人的灵望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有些愣愣地回不过神来，地府的鬼差也就算了，那个疑似天师的小姑娘也从头至尾没有一句劝他放下一切去投胎的话，反而让男人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他慢慢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那个熟悉的窗户上。今天是周末，他的孙子没有去学校，睡到这会儿才被儿媳妇不情不愿地叫起来，正一脸赌气地坐在窗台前的书桌上写作业。没隔一会儿儿媳妇又进来了，给孙子准备了新鲜的水果，他家日子虽然过得捉襟见肘，却从来没有委屈过孙子，像大部分穷人家的独苗，把这小子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再过一段时间吧。男人的灵深吸了一口气，即使现在他已经没有了躯体，却依然感觉眼眶发热。

　　再过一段时间，等他看着孙子在长大一点，变得成熟一点，他才去投胎，没有遗憾地忘记这再普通不过的，属于某个落魄男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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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沧姐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