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教|18bg]逆光》Antaresys

24、告别

　　十天后，当风纪财□□人送来总账单，警局上下才知道这条不平等条约。

　　“……所以大姐，你就出门两个小时，我们警局就全都签卖身契了？”

　　渡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手臂，草壁花音猛地从臂弯里抬起头。

　　“没签——我没答应，也没什么合同，我连笔都没有碰。”

　　青山在后面戳穿她：“不要自欺欺人了花音姐，云雀先生说的时候你有说不吗？对霸主来说单方面的不答应根本没有效用。”

　　“那凭什么他单方面要求就有效啊？”她回头瞪他，“我还想问呢，你们的经费都用到哪里去了，到底怎么欠他们这么多钱啊？”

　　“服务大众啊。”青山宗介理所当然，“最近半年事情特别多。修水管，修马桶，有时候垫付医药费，反正风纪财团一直没问我们要，我们就把经费用掉了。”

　　田中秋彦默默在后面比了个拇指：“我们可是整个区最「像妈妈一样温暖的警局」哦。”

　　渡边受不了地翻个白眼。

　　“这种无聊的称谓就不要炫耀了喂，难道会有人因为你们像妈妈就给你们颁发锦旗吗？”

　　青山皱皱鼻子，不屑反驳他的质疑。

　　草壁花音揪着快从椅子滑到地上的渡边起来工作，好不容易警局再次安静下来，小百合又在外面叫了两声。渡边脚底抹油往外跑：“来了！有什么事……你出院了啊正木叔？不是下午吗？”

　　草壁花音闻声放下手中的活，青山和田中也凑到门口。

　　按理来说，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要修养很久，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急救的是彭格列带来的人，松村正木恢复的速度快得吓人。虽然脸上还带着病色，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走路有些不方便，要拄着拐杖。

　　大岛幸子靠在身边，紧紧攥着他的左手。看到几人都向门口过来难免有点害怕，缩到松村正木身后。见到草壁花音，又有些亲近，低低喊了声“警察姐姐”。草壁花音摸摸她的发顶，她这才放松许多。

　　“退职证明还要盖章，过两天我让青山帮你送过去。至于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有关新文件的事……”草壁花音顿了顿，“你们打算搬家吗？如果要搬的话我们去帮忙。”

　　“暂时不搬吧。”松村正木和她的想法差不多，“西比尔要是推广全国，我们总有一天会无处可去。再说并盛对潜在犯的排斥没有那么严重，相比之下，还是这里轻松些。”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青山宗介红着眼睛帮他收拾办公桌，磨磨蹭蹭整理了半天，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快翻烂的本子、磕瘪了一边的保温杯，零零碎碎的，连一个纸箱都放不满。几年的时光，回忆一下，好像也一瞬间就过去了。

　　“我以后……一定会经常去看你的，正木叔！”

　　青山宗介没出息地哽咽了。松村正木拍拍他的肩膀，拖着步子，慢吞吞地走出大厅。

　　小百合绕着他的脚边蹿来蹿去。秋日的阳光洒满整个院落，也在他身上落下轻飘飘的一层柔光。告别的时刻到了，他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松村正木仔仔细细把警局的每一处都看过去。掉色的字牌，花坛里枯黄的杂草，还有青山和田中这两个总跟在他后面跑的后辈——他很遗憾自己不是什么优秀的人，也没有可以教给他们的东西。他看到草壁花音和渡边的眼睛渐渐睁大，目光越过他的肩膀。

　　“我说你啊——提前出院干嘛也不说一声啊！”

　　门口传来车子的几声鸣笛，松村正木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回看，一辆旧面包车停在外面。司机探出头抱怨他自己跑掉——正是草壁花音之前走访时遇见的杂货店主。后面车门一开，跳下来几个半大的孩子。

　　青山指着他们，比松村自己还吃惊：“优奈、上原……还有铃科太太，唐泽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还能为什么，接他回家啊！”店主先生很没好气，“说好了今天我们一起过去探望，结果他居然自己跑出来了……喂！好不容易不用修水管了，要不要去野餐啊？顺便庆祝你退休。”

　　孩子们一听野餐都激动地叫起来，一时院子里吵吵闹闹，仿佛掉进一千只麻雀。有性急的小女孩已经跑过来挽着大岛幸子上车，铃科太太向草壁花音他们解释道：“其实我们担心了很久，前几天听说快出院了，就想着一起庆祝一下。这些孩子平常都是他接送的，之前怕他们太吵，所以现在才带过来。”

　　她说罢，又对松村正木道：“一直以来真是辛苦您了，松村警官。以后请好好休息吧。”

　　松村正木喉头发涩，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只能不停地点头。铃科太太扶着他走到车门前，他忽然刹住脚步，回过身。

　　微微弓起的背脊缓慢弯下，他对着并盛警局深深鞠了一躬。

　　“以后……并盛就拜托你了，花音警官。宗介和秋彦，我没能教他们什么，恐怕也要麻烦你了。”

　　“我会的。”草壁花音答应道，“您快上车吧，孩子们都等不及了。”

　　松村正木的皱纹舒展开来，终于和一车人离开。引擎的轰鸣越来越远，青山宗介忽然拔腿冲出去。

　　他追了几步就看不见车子了，只得站在路口。他觉得自己这样丢脸极了，但还是一边哭一边捂着眼睛，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大喊：“我也会的！我一定会像您一样努力做个好警察，也会跟花音姐学、学打架……不、格斗……

　　“我不觉得您耽误我，我真的从您这里学到很多东西，很多很多……以后我也不会忘掉……

　　“所、所以……”

　　“所以就回去工作吧。”

　　肩膀被田中拍了一下。青年敦厚木讷的脸上挤出一丝有点滑稽的笑，搭着他肩的手向后指指，草壁花音正在压手腕。

　　“这么有干劲，今天下午就开始。渡边！”

　　“是！”狗腿子渡边一个大跨步出列，不由分说把两个沙袋捆上青山宗介的腿，“从扎马步起，天真的人啊，欢迎你们加入大姐的地狱魔鬼式有去无回训练营！”

　　新上司对这个名称非常满意，一弯眼睛，手腕就发出令人胆寒的、“咔吧咔吧”的声音。青山颤巍巍地往前跨一步，差点被沙袋拖得跪在地上。

　　苍天啊，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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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办公室，草壁花音开始浏览结案报告。

　　风纪财团自己当然不会允许黑手党相关的事情流出，早就给大岛幸子做了短时间的催眠。坂野最终得到的全过程就是“少女惊慌之下刺伤了松村又离家出走，正好碰到流氓，赶到的松村为保护她又受了伤”。鉴于她未成年，家庭情况特殊，松村本人也没有起诉的意向，事情完结得还算圆满。

　　她拿着笔勾勾画画，叫来田中和青山一起检查需要删掉的信息。松村正木的口供基本没什么大问题，她一目十行地扫过，又去翻大岛幸子的。少女的表述能力不强，文字记录看起来都磕磕绊绊，但对隐藏信息来说是好事。起码很多破碎的词语和句子让人看得摸不着头脑，最后归结于她幼年的心理问题。

　　青山和田中是熟手，偶有不确定的问她一两句，然后又埋头工作。快到傍晚时终于要大功告成，青山捧着报告书把凳子拖到她桌边。

　　“还剩这里，我不确定要不要删。”

　　草壁花音接过报告，铅笔划的这一段是坂野询问大岛幸子在第二商贸中心的事件全过程。大岛幸子答得断断续续，都是些简单的句子拼在一起。

　　「他们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不让我走，还要抢我的糖……」

　　报告上看起来也能用调戏骚扰解释，草壁花音一怔，这才想起大岛幸子确实提到了推进药。但那时她实在没法分心注意这件事，现在想来……

　　十年前的药留到现在应该没有用了。是有人又给了她这个？

　　她又往下看。

　　「正木叔想拉他，没有拉住。」

　　「医生哥哥骗我，说爸爸吃了糖就能把我留下了，可是爸爸死掉了。正木叔也是……」

　　坂野在后面画了个问号，后续又划掉，标注了一行小字：「幼年曾因父亲死亡接受心理治疗，抗拒服药」。

　　草壁花音死死捏住页角，把大岛幸子这段话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

　　医生给了她药，医生骗了她。能接触到推进药，又被她称做医生的人只有一个。

　　禾生镜。

　　他是故意骗大岛幸子给父亲吃下了推进药，多年后又引着黑手党追到她身边，再次在松村身上故技重施。可草壁哲矢说他是彭格列的人，推进药的消息也是他带给他们的。为什么又要这么做？

　　草壁花音愣愣望着纸面。

　　他没有死，她当然庆幸。可随之而来的就是茫然。他们认识很多年，还谈了半年的恋爱，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他。

　　“花音姐，你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青山宗介看她一直发呆，终于忍不住碰了碰她。草壁花音恍然回神：“哦，没什么……这一段留着吧，没关系。”

　　“那行，就这样了。秋彦！你那里好了吗？”

　　“好了！”

　　田中秋彦抱着自己负责的那一份过来，草壁花音也大致浏览了一遍，没挑出什么错。她把文件都归档好，看看时间，招呼其他人把工作停一下。

　　“这次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我们提前下班。你们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宣传广告，画册上的烤肉冒着油光，引得人食指大动。

　　“没经费了我请客，部门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