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哥穿越）浪荡江湖且酒与》莫道真

8、番外 玄云（上）

　　林青云是被捡回来的，一如玄阳观的大多弟子一般。而不同的是，他是带着自己亲妹妹躲避战乱的时候被玄阳观道人救下的。
　　兄妹二人皆入门习得武艺，兄长林青云更是凭借自身天赋与努力成了那玄阳观第三十七代大弟子，而小妹林青铃虽也是习得武功，却在兄长的光芒下并不太起眼。
　　兄妹二人渐生间隙，便少有了联系。
　　林青铃并不否认，当时的自己对那个一直站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有了妒恨，或许是不甘兄长的越离越远，或许是恼怒自己的无用，她走了偏颇，一心一意只想变得强大，变得能够将自己兄长踩在脚下。
　　而林青云身为首席弟子，每日需要处理的事务众多，也少了心思花在自家妹妹身上——或许有一部分是想着让林青铃独立成长。
　　但是很显然，林青云这样的做法在林青铃眼中就是沉默的接受——接受了兄妹关系从此断裂，也让林青铃走上的偏锋。

　　那晚上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晚上。
　　林青云睡得很不踏实，因此在火光蔓延出的第一刻就冲了出去。
　　他一眼看见了起火的藏书阁，脸色也在这一瞬变得格外难看。

　　火势还没蔓延得开，林青云只急的往藏书阁赶去，也没注意到站在藏书阁不远处，持剑看着他的林青铃。
　　惊醒林青云的是一道挥来的剑气——带着杀意与寒意。林青云险险避开，一抬眼就看见林青铃在火光下如同鬼魂般的身影，他不能看见林青铃的神情，却能感受到那一身的几近扭曲的疯狂。
　　“林青铃！”林青云终于动怒，对着林青铃怒喝着。
　　“青云师兄。”林青铃突然大笑了起来，“若不是你功法比我高深多了，我只能学初略的普通功法，我又怎会只有这点作为？世人敬佩恭维的本该是我！如今我烧了这藏书阁，习得了不逊于你‘清涯剑法’的功法，你又怎能拦住我！”
　　林青铃剑上泛起邪气，林青云正了脸色，他不知兄妹为何走到这一步，也不知林青铃何时入的魔，他知晓自己身为兄长失格，身为玄阳观首席失格，更知道如今他与林青铃只有一战——一战断生死，一战断恩仇。
　　林青铃运气，身子急急向林青云奔去，剑气却早早劈开。林青云一凝，挥身离去，剑尖一动，剑影缭乱，剑身直直向林青铃刺去。
　　林青铃早早避开，反身而袭，林青云却脚尖在地上微点，身似白鹤，袖衣轻扬——这是清涯问路！
　　林青铃早早就知道这招的厉害，知晓这看似风雅的一招其实避无可避，她只得立起手中之剑，生生接下——而接下此剑，便是重伤。
　　——说是如何努力，在林青云剑下也不过三招！
　　林青铃喷出一大口血，低垂下头，无人能看清她眼中的疯狂。
　　——不甘心！不甘心啊！
　　她的手中之剑依然不愿放下——这或许是她唯一的骄傲。
　　林青云看着这个跪倒在地上的女子，只是在这火光里，想起了幼时的战火纷扬。
　　林青云终究不愿杀了她。
　　林青云走近，才发现她脸上满是泪水。一瞬间，心中柔软一处告诉他，这是你妹妹，是你血肉相连，是你相依为命的人，也是那时救了你的人——而现在，该是你救她了。
　　林青云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就如扶起当年摔了跤的幼妹一样。
　　寒刃穿胸而过——意料之外，也或是意料之中。
　　林青云最后模糊的一眼是林青铃哭泣的脸。
　　——真疼啊。

　　林青云原本不叫林青云，林青铃原来也不叫林青铃。两个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贫穷百姓家的孩子，取了贱名好养活，就如什么东子二丫什么的。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直到有天，战乱又开始了。
　　战乱的日子更不好过。逃命的人也不愿带上拖油瓶。就剩得林青云带着林青铃东奔西跑。
　　那时的林青铃也不过三四岁，林青云也不过六七岁，林青铃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跟着林青云，每每傻笑着，一声声哥喊着。
　　那段日子，对林青云是最难的，六岁的孩子或许还在玩耍，他却得每日为生存发愁，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多月，他们流落过街头，住过山洞，席地而睡，遇过不怀好意的人，遇过野兽，过着将会把自己逼疯的日子。
　　那时林青云遇见了同样逃亡的流民。
　　林青云虽然年幼，但为了保护妹妹，一身凶狠劲让那流民吃了苦头。
　　苦头吃多了，流民也换了方法，他对林青云说：
　　“你这流亡在外，每日过的是饥寒交迫的日子，自己尚且过不了，还带一个拖油瓶。”
　　“这拖油瓶，除了吃什么也干不了。”
　　“你看那干旱地区，每年都有易子而食的事情，这已经司空见惯了。你都几日没吃了，为何不吃了你妹妹？难道你真的想死在这里？”
　　最初时，林青云只把这当耳旁风，他也很清楚，这流民饥肠辘辘守在这里，不过是垂涎他和妹妹这两肉罢了。可到了最后，就要进冬了，他和林青铃身上的衣服是绝对抵抗不了严寒，更别提越来越少的食物——或许不久，两人便要死在这里。
　　那流民说的话，就像魔鬼的喃喃，日日在耳边回响，理智的最后开始慢慢崩塌。
　　——反正都活不过寒冬了。
　　——她除了当拖油瓶，还会什么。
　　——好在还有几两肉。
　　——易子而食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何况吃人呢。
　　当林青云终于狠下心，决定吃掉林青铃的时候，他却生病了。
　　极寒来的很快很急，风寒也缠上了林青云。林青云病得很重，连着几天未曾出门，只有幼妹懵懂地承担起生存的重任，但是幸运很显然不站在他们这边。
　　流民发现了不对劲，前来打探，看见生病的林青云和弱小的林青铃，只觉得见了两口肉，寒冬有望。
　　流民根本没把林青铃当做威胁，只想先解决掉林青云，而林青云烧得重，浑身乏力无法动弹，只得眼见着流民靠近自己。
　　——是病死还是被吃掉，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林青云的眼里已经失去了对生存的渴望。带着或是漠然或是释怀或是不甘的心情，看着流民一步步逼近——直到看见弱小的幼妹哭着举着石头，在后面对着流民的头一下一下砸去时，眼中的平静才消失。
　　“你走开！你走开！你离我哥哥远些！”
　　林青铃哭喊着，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砸着流民的头，而流民虽是被砸的鲜血直流，但林青铃的力气毕竟太小，流民恼怒地转身，一巴掌狠狠把林青铃拍飞。
　　流民向林青铃走去，恼怒地想杀掉这个不知好歹的崽子。林青云却突然起身，他觉得自己身体从未这么有力，他拿起林青铃掉落的石头，愤怒地向流民拍去，一下又一下，凶狠至极，每一下都要人头破血流。
　　直到流民再没了动迹，他才失了力气一样瘫坐在地。
　　——他杀了人，在外流亡这么久，他第一次杀了人。
　　而他还来不及感慨，就见得林青铃扑进了自己怀里，他说不出话，只能在林青铃一声又一声的“哥哥”中失去了意识。
　　而后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或许是病太重，记不清楚。只记得林青铃一直在照顾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了肉，让他连续几天睁眼就有肉吃，只可惜他基本都在昏迷，而后痊愈也忘了询问此事——大约是寻见了山里什么野味吧。
　　而后他再也没有想过吃掉林青铃，也深深痛恶曾经那个自己，将自己的道德观念约束得更紧。
　　再后来，日子暖了些，他去山下镇子偷食物，被白岩道人抓了个正着。而后被白岩道人收为弟子，入住玄阳观。
　　而那件事，他对林青铃一直含着愧疚与感激，因此也越发宠溺林青铃了。
　　对林青云而言，林青铃不仅救了他，也是拉住他的一根绳子——让他没有堕落，没有做出流民说的话，让他及时停手，做一个真正的“人”。

　　只是可惜，林青云能够找到自己真正的观念，而林青铃却不行。流亡时她还太过年幼，并未明白是非。又多时被林青云保护太好，对世界懵懂无知。而她独自接触的第一个外人，就是那个流民。她并未意识到什么不对，无论是力量决定一切的世界观，还是吃人。
　　——天极寒，山间太难找到食物了。不如就把这个流民吃了吧。
　　而在玄阳观中，初开灵智的她回想起原来的经历，也并未忘记流民的话。
　　她记住了——哥哥要吃她。

　　林青云醒来时，只觉得一切陌生。他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的伤口也已经被上好了药，他有些发愣，才清醒的脑子一片混乱。
　　好半天，才想起来昨晚的种种，脸色立马变得难看。
　　他坐起身，想要下床出去看看。就见得门被吱嘎一声推开，走进来一玄衣男子，那男子生的俊俏高大，眼中却颇有冷意，浑身煞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平和的人。
　　他看了林青云一眼，说道：
　　“你醒了。”
　　“阁下是？”林青云没有轻举妄动，稍显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玄衣男子说道，“你只用知道你必须教我玄阳观心法，助我练成‘天问剑法’。”
　　——天问剑法？林青云一愣。天问剑法乃玄阳观密不外传的剑法之一，这人是从哪得到的天问剑法？
　　林青云心中浮现出一个答案，他抬头看着玄衣人说道：
　　“你是与林青铃合谋盗取剑法，烧毁藏书阁的？”
　　玄衣人冷然道：
　　“是又如何？”
　　林青云冷笑一声：
　　“你偷我门剑法，毁我藏书阁，又如何确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
　　玄衣人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并不是在询问你，而是在告知你。”
　　玄衣人看见林青云脸上闪过一丝嘲讽，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知你不畏生死不怕折磨。但是你能亲眼看见你妹妹日复一日遭受折磨？”
　　——蛇鼠一窝。林青云心里暗骂道。
　　“我如何不能？”林青云脸上嘲讽更胜，“你们这是窝里反了？”
　　玄衣人并未在意林青云的挑衅：
　　“你妹妹被折磨死了，我就去抓你其他师弟师妹，我倒想知道，你要死几个师弟师妹才会妥协。”
　　林青云脸色一变，冷冷地盯着玄衣人。
　　半晌，终于妥协：
　　“我答应你的要求。不过‘天问剑法’我尚不了解，如何助你练成？”
　　“自然是——靠你的‘清涯剑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