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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族公主 ...

  •   天会垮塌。

      天色无比的昏沉,铃衣懒散地靠在海棠树下,笑着饮尽杯盏中的清酒。

      “我好歹是天族的公主,多少还是要对天负责,你说是吧。”铃衣有些疲倦地垂下了眸子,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

      天会垮塌,她会回去。

      完美的一切。

      *

      铃衣是个皇女,还是天族的皇女,俗称就是天王老子的亲闺女。

      只不过她这个天族公主当得有点憋屈,生母是鬼族派来的刺客,刺杀天帝失败后被关押天牢永不得释放;继母对她十分温柔,但却动不动就在天王老子面前哭自己教导不好铃衣,让这天界唯一的公主沾染了许多鬼族的恶俗。

      曾被妻子捅过的天帝看着自己的亲闺女,听了想宠妃的话,身上的伤又隐隐作痛,随手就把铃衣丢下甩袖子离开。

      丢多了总会出事,某一回喝醉的天帝又想起惊心动魄的枕边人谋杀后手一抖把怀里的闺女给丢到了魔界。

      委屈得狠的铃衣从水里抬起头,眨眼就被各种法器和兵刃给团团围住。凶神恶煞的魔界大统领抖着自己的胡须质问铃衣从哪而来是何人士竟敢偷窥魔族少主沐浴,铃衣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是被自个亲爹给丢魔界来了。

      然而在大统领要把铃衣从水里提起来审问的时候,带笑的声音穿过层层兵刃出现,理着衣襟的魔族少主镜央走出了守护,“这不是天族的宝贝公主吗?这次被你爹丢来这了?”

      铃衣气势汹汹地拍着水站起,再也不怕恶狠狠的大统领和亮晃晃的兵刃,还没大统领腰高气势却十足,直接指向才到大统领腰的镜央,“臭小鬼!上次在人界你买糖葫芦的钱还没有还给我,连你哄掌柜女儿的手镯也是拿的我的!”

      威风得很的魔族小少主愣了愣,最后不由自主地轻咳出声,一挥手示意大统领把铃衣给捞起来。

      铃衣和镜央也算得上是曾经同甘共苦过的同伴,某一日被自己做噩梦的亲爹丢下了人界,铃衣啃着热乎乎的包子,半信半疑地把自己的镯子给了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镜央。

      “你等我,我这就给我们找到住处还能有饭吃,保证我俩不会在各回各家前再沦落到乞讨。”

      因为也是意外进入各界止战的人界而不能使用任何灵力,捡到天界公主的镜央用包子换来了手镯,然后在铃衣震惊的目光里顺利讨好了茶楼掌柜的小女儿,更得到了掌柜妻子的怜惜。在获得了掌柜的欢喜后,两人成功作为父母离世后受远亲迫害而不得不离家出走的兄妹留在了茶楼里。

      茶楼里因此多了俩时常被客人逗弄到炸毛的小鬼,掌柜的更时常倚在柜旁,看着和书生们斗起对子的镜央,悲伤地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就已经会和书生们赛诗,不难想象镜央那不肯说的父亲是有多才华横溢。可惜奸臣当道,那不能说的父亲估计也是被害死的文豪之一。

      不时意外听到掌柜的感叹的铃衣看了眼快要撸袖子和书生们打起来的镜央,又看了看一旁挂着的亲爹画像,最后想起了被二楼的小姐们捏脸的恐惧,乖巧地选择了沉默。

      而镜央流落到人界的原因也是十分的尴尬,十分无趣而跑去逗弄沉眠风魂兽的魔族少主在一阵捉弄后,直接被有起床气的风魂兽给吹到了人界。

      再后来,借了铃衣钱去买糖葫芦的镜央被一路追来的大统领哭嚎着抱在怀里,来不及说话就和卖糖葫芦的小贩被拖回了魔界。

      在楼里苦等不到镜央回来的铃衣气得去踢镜央给自己做的装着泥人和一堆布偶的木箱子,抹着眼泪喊要回家。

      在哭声里天帝终于找到了女儿的存在,在接受女儿的泪水和捶打后把女儿和女儿宝贝的木箱子一起带回天界,给客栈安排了福源后,贴心地给铃衣和不知道哪家的混小子做了溺死的幻象。

      天界唯一的公主和魔界唯一的继承人曾一起在人界要过饭,这估计是谁也想不到的经历。

      *

      魔界的苍穹被浓厚的黑云所遮掩,只有远方边际撕裂有狭长的口子,倾泻下星辉与寒冷的冰屑。

      魔界顶上有着上古留下的寒冰废墟,其中埋藏着层层的死亡和承传,使得魔族不得不撑起黑色天幕,以保证魔界不被冰封。

      “说了一起回家,你竟然带着糖葫芦跑了,不要脸!”在大统领威胁的视野里直接揪着镜央的袖子不放,铃衣被无奈的镜央带着离开魔宫别苑。

      夜晚的风有些冷,镜央左看右看,最后回头扯了茫然的大统领的披风裹在自己和铃衣身上,在大统领的痛心疾首里护着习以为常的铃衣往自己的宫殿跑,不让外人发现天界公主被丢来魔界的情况。

      各界虽然知道天族的公主不是很受宠,天帝对自己的女儿更是忽冷忽热,但对这唯一的公主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敬。

      就算不受宠,铃衣也是唯一的皇嗣,在天妃生出新的孩子前都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这份尊敬也是建立在不知道这个公主动不动就被亲爹丢到各个角落的前提上,被随意丢弃的公主根本没有成为女帝的可能性。

      “不是给你说了你爹不靠谱,别在他意识不清的时候靠近他吗?”把还念叨着他不告而别的铃衣拖进角落里,镜央看着灯火通明的长廊,思考怎么无声无息地回去睡觉。

      大统领与一干护卫倒是不用担心会泄露铃衣出现的秘密,估计还会想办法整出另外一个他光明正大地引去所有视线。

      铃衣在披风下熟练地用母亲给绣的帕子遮住脸,拽着镜央的腰带不松开,偷偷摸摸翻进竹林里贴着墙走,“我也不想啊,然而我爹他老是跑过来找我质问我为什么骗他刺杀他,我有什么办法?”

      夜晚的魔宫灯火辉煌,也还好竹林僻静没有外人做些什么奇怪的事情。镜央松了口气,思考要怎么翻墙,“我看你爹就是有病,你娘的事找你做什么?天族不是有个出了名的神医啊,让他给你爹治治呗。”

      饱受亲爹半夜拽领子狂摇并质问的摧残,铃衣回想起这次被丢到魔界前的惨况还有点脖子疼。

      “我也想他去治治,可我看到他就腿软犯怂怕被扔最后想哭,哪里敢开口。”怕镜央和在客栈时一样翻墙失败摔伤腿,铃衣死死地拽着对方的袖子不肯松手,“我给你说,他把我带回去的时候还检查你给我做的东西,差点把你死缠烂打客人学做的泥人都给摔了。”

      被拽着的镜央努力扯回自己的袖子,铃衣死活不肯松手。

      抢袖子的动作大了起来,铃衣嘟囔着别又摔了而抬起头,抢不回袖子的镜央也无奈地回身,四目相对,铃衣顾不上暴露位置尖叫出声,失力摔倒在地上。

      眼前的人脸上的彩漆与泥块不断地掉落,整张脸都在破碎,但还是倔强地使用空洞的口发出声音,“说了别怕,我不会有事的,你快松手。”

      摔倒在地的天族公主早已经放开同样出现裂纹的衣袖,颤抖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更多的动静,避免引来看向自己原本位置的泥人的视线。

      魔宫的夜晚很冷,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泥人破碎,在铃衣不知所措而惊恐的视野里土块不断掉落,猩红的披风抖落尘埃摇曳在风里,尘埃勾勒出全新的身影。连襟帽的阴影遮掩着来人的面容,但还是隐约能见到对方伤痕累累的下半张脸,猩红伤疤无法痊愈。

      “铃衣,和我回去吧。”

      整个魔宫都被凝固,对方俯下身,伸出了苍白而布满淡色疤痕的手,语调是一贯的温和。

      铃衣茫然地看着伸到身前的手,几度哽咽,最后颤抖着开口,“师父……”

      铃衣想起了些事情。

      例如她的师父在发现宝贝徒弟被丢到人界后就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到人界,因此坏了准备了一年的花酒。

      例如天界的风无比寒冷,冷得她在被斩断仙脉后差点昏死过去,最后狼狈地倒在了天族边境。

      再多想一想,就是她家天王老子暴怒地把她丢到鬼界,而在那之前试图保护她的镜央直接被镇压在魔界之上无尽寒冰中,永受灵魂撕裂之苦。

      “师父,”铃衣总觉得有什么卡在喉咙,使得话都说得不大顺畅,只能颤抖地攥紧了衣袖让自己把话说全,“师父,阿镜和我……只剩下师父了。”

      整个梦境开始坍塌,重伤且被天界驱逐的公主将从昏迷中苏醒,迎接真实的无尽绝望。

      “阿镜说的没错,天帝就是一个疯子。师父也说的没错,母亲她……不会喜欢我这个天帝的女儿的,”铃衣努力压下快要夺去视线的水意,嘲讽地扯起了唇角,在破碎的梦里紧缩成一团,“非天族,非鬼族,为恶,为不详,当诛。”

      天族的公主被天帝当着各界的面斩去了仙脉,陨落入鬼族。作为废人站起后又被鬼族推进了百鬼的巢穴,在绝望中吞下了上古的蛊虫以求存, 不知何时会被蛊虫夺去意识,彻底沦为傀儡。

      “有何处……可归?”

      自然是无处可归。

      进入铃衣梦中的人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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