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天意》蜗牛行天下

15、绝路

　　诊疗室中，杨飞约见了张守光的父母。
　　“叔叔，阿姨！关于您儿子的事情，我们医院也感到很难过。您儿子头部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脑部创伤造成了严重的脑出血。医护人员赶到现场时，他已经昏迷不醒……”杨飞扶了一下眼镜，向刘阿姨介绍。
　　“那现在你们为什么不给我儿子做手术？”张叔叔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说。
　　“发现脑出血的时候，我们咨询了两位神经科的专家，他们表示已经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间。脑部已经失血过多。医护人员赶到时，您儿子的情况已经非常不乐观了！”杨飞知道这对于亲属来说很残酷，但这毕竟是事实。
　　“就算是昏迷的人，也会醒过来的啊！难道不是么？”张阿姨有些激动。
　　“您儿子这种情况不太可能了。他现在已经不是昏迷的状况了。他已经脑死亡了……”尽管面对悲痛欲绝的场景已经太多太多了，但他还是感觉面对无法挽救的病人的家属时，内心很难受。
　　“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刘阿姨忍住悲伤，声音有些颤抖。
　　“他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事。体温正常，呼吸正常，但这些生命体征全是依靠仪器在维持……”杨飞解释道。
　　“可我听到他的心跳了！”刘阿姨泪水又流了出来。
　　“是的，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但是如果撤掉仪器，那么他的心脏就会停止。”杨飞的表情无能无力，作为一个医生，最痛苦的莫过于此，“我给你们看一下他的脑部扫描照片。”
　　杨飞拿出小哥的脑CT照片指给两个人，“这是您儿子的脑部照片，这是出血的部分，已经到处都是了。”
　　“我们就这样一个儿子！”刘阿姨伏在张叔叔的肩上痛哭起来。
　　“我也不想告诉你们这个悲伤的消息，你们的儿子其实已经……这是事实，请你们节哀。”杨飞看到两位老人颤抖的表情，不忍心继续往下说。
　　张叔叔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哭了出来。
　　许久之后，诊疗室里的抽泣声逐渐沉默了下来，空气凝固起来。
　　“我明白，这些对于你们来说，很难接受。”杨飞将嘴里要说的话几次压制下来，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但我们时间紧张。我来这里，其实是为了引导你们度过这个难关。”
　　“如果他已经死了，为什么你们还要让他活着，我们在等什么？”张叔叔有些生气。
　　“您说得对！”杨飞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已经不需要继续治疗，或者继续让仪器维持运转了。但是……”杨飞停顿了一下，“我要跟您们谈一件事情。”杨飞摘下眼镜用手指撩了一下眼眶，来缓解自己的压力。
　　“现在有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况。脑死亡是很罕见的，你们也看到了，他的心脏和器官还在正常运转。”杨飞戴上眼镜，看了一眼中年夫妇脸上抽搐的表情，空咽了一口唾沫，“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考虑捐献器官，那就可以挽救另外一个鲜活的生命。”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还要让他……”刘阿姨不忍心继续往下说。
　　“守光之前是否曾跟你们聊过，或是否跟朋友提起过这个话题，他对人世、对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的想法……而且我们手术之后会保证修复他的遗体，不会有外观的损伤……”杨飞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
　　“你有孩子么？！”张叔叔突然打断了杨飞话。
　　“没……还没有……”杨飞显得局促不安。
　　“那你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现在说这种话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张叔叔扶起刘阿姨踉跄地走出了诊疗室，剩下落寞的杨飞呆坐在办公桌前。

　　晴儿推门走进了诊疗室，看到了座位上静静发呆的杨飞，屋子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
　　“家属不愿意，是吧？”晴儿首先打破了沉默。
　　“嗯！对不起……”杨飞不知道还说什么。
　　“不用对不起，咱们医生能做的事情也非常有限。只能为那个可怜的姑娘祈祷了！”晴儿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己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有哪个父母忍心做这种决定呢？但有件事情我要拜托给师兄。”晴儿欲言又止，等待着杨飞的回应。
　　“什么事情？”杨飞一直感觉晴儿的情绪不太对劲。
　　“假如有一天我要是脑死亡了，我愿意捐献出自己的器官。如果有那一天，你可以帮我主刀……”晴儿的声音越压越低，最后几乎只能自己听到。
　　“说什么呢！！你身体健健康康的怎么能说这种晦气的话！”杨飞有些生气。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一说。”晴儿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强颜欢笑。
　　“不要胡思乱想，咱们做医生的应该对生命看得通透一些，不要老想那些没影的东西，要活在当下！”杨飞用教育的口吻告诫晴儿。
　　“嗯！你说得对！活在当下！”晴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走出诊疗室，晴儿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走在长廊上，神情沮丧。
　　“小晴？！！”她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她看到吴阿姨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自己跟前。
　　“吴阿姨！对不起！我原先答应过您的事情出了点问题，没有办好！”晴儿鼻子一酸，泪水流了下来。
　　吴阿姨的嘴唇颤抖了几下，过了许久才说，“没关系！阿姨知道你尽力了！你愿意帮阿姨，阿姨就已经很感激了！”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对不起……”晴儿一直说。
　　“好了！阿姨是过来看一位老同学的儿子的，听说昨天被车撞到了，伤得挺严重的。那阿姨先不跟你聊了，回头再说吧！”吴阿姨擦了擦眼睛，努力冲着晴儿笑起来。

　　“吴姐！”走廊里有一个中年妇女喊了一声吴阿姨，吴阿姨朝着中年妇女走过去。中年妇女迎上来，抱住吴阿姨痛哭起来。
　　那！那！那不是车祸小伙子的母亲么？！！晴儿大吃一惊，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如果有这层关系，小伙子的父母愿不愿意让自己儿子的心脏继续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跳动呢？”晴儿这样想着，转身走向杨飞的办公室。

　　ICU病室中，刘阿姨搂着吴阿姨痛哭流涕，
　　“吴姐！我就这一个儿子！以后我可怎么活啊？！！”
　　“吴姐知道！知道你心里难受！”吴阿姨当然知道子女离开给父母带来的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要不了多久，她也要亲身经历这个过程。
　　“吴姐！你知道刚才那个医生对我讲了什么么？”张叔叔依旧愤愤不平，“他说小光已经脑死亡，没必要抢救了。而且居然鼓动我们把我儿子的器官捐献出来！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啊！”说完这一句，张叔叔终于忍耐不住，嚎啕大哭。
　　“捐献器官？”吴阿姨内心一惊，问道“小刘，你儿子是什么血型？”
　　“是RH血型！”刘阿姨一边哭，一边说。
　　天呐！莫非晴儿跟自己提过的心脏供体是躺在床上的好友的儿子。她搂着刘阿姨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天下哪个父母会忍心捐献自己孩子的器官？吴阿姨突然感觉失败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如果是自己的女儿不幸离开，她会忍心把女儿的器官捐献出来么？
　　尽管她认为自己为了女儿可以做任何事情，可是将闺蜜儿子身上的心脏摘下来给自己女儿，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绝对不能去做！
　　“这就是命啊！小晴对不起！妈妈实在帮不了你了！”想到这里吴阿姨也嚎啕大哭起来。ICU病房里凄惨的哀嚎声让陪床的护士也不禁动容，抹着眼泪退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