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彼岸》华寻光

2、vol.1

　　“弥娅。”

　　星点的余晖散射在少女的鬓发间，乌木般沉郁的黑发闪烁着色泽温润的光。

　　建在塔楼顶层的图书室再一次被急促地扣响了门，门外的使者又唤了一声。

　　“王在召见近臣了。”

　　“不要吵了。”踮脚站在梯子上的少女有些不耐，伸直了手臂去够最顶层的书。“翁布利尔，告诉王我很快就会去了。”

　　《行星纪年》是编年体通史，可大殿中可供翻阅的图书中，缺失了星见历所有部分。弥娅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软磨硬泡下终于和翁布利尔求得了来塔楼的机会。

　　还是差了一点，她几次踮脚上够无果后干脆自己爬上了蒙尘的书架，月白色的衣角挂上了蛛网。

　　少女欣喜地将积了层灰的书拥入怀中，得意忘形之下从书架上一头栽了下去。

　　狭小的图书室中水汽弥漫，年久失修已经腐朽被蚁虫蛀烂的木板结了一层薄冰。来人的外衫反重力地上扬，在灰尘纷飞的狭小空间中依然洁净如新，笼罩着一层流动的浮光。

　　弥娅将那本书藏在了衣袍中，雀跃地从他的臂弯中抬起头：“乌拉诺斯？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乌拉诺斯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少女轻呼一声挣开了他的怀抱，跌坐在地皱着眉看他。

　　“翁布利尔还在外面。”他轻哂着解释。“要叫王。”

　　“那你还把我摔在地上，”弥娅扬手给他看自己衣袖上的蛛网。“看，都被你弄脏了。”

　　“那可是你自己爬到书架上蹭的。”

　　他伏下身去拎起弥娅宽大的衣袖，对上面的污渍和蛛网啧啧称奇，然后在弥娅暴怒的边缘用手拂过丝绸衣料，六边形的冰晶如飞雪般凝结在衣袖上，融化后衣料又恢复了原样的月白色。

　　两个人嬉笑着走出了图书室，门外的翁布利尔恭敬地行礼。

　　“王，”他恭谨地开口。“您又用法术帮她清洗衣物了。”

　　弥娅也依样学着行礼，开口说话却没有翁布利尔那样恭谨了：“言而无信。”

　　末了她还做了一个鬼脸。

　　乌拉诺斯颔首，转身却给了弥娅一记爆栗：“希望你以后别哭着来找我。”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法术。”弥娅瞪他一眼，指尖弥漫的水汽凝结成了黑色的冰矢戳在乌拉诺斯水蓝色的衣袍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水痕。

　　“嗯，”乌拉诺斯掸掸衣袍，黑色水痕的瑕疵也无碍于他温润的容颜和气质，看似无害的样子却说着杀伤力极强的话。“但也只有你能用法术凝结出黑色的冰矢了。”

　　弥娅气结，却找不到反驳的话了。的确，在乌拉诺斯寒冰簇簇的神殿中，所有人都擅长使用这样微小的法术，但只有她一个人，无论是什么样式的法术，她凝结出的冰都是黑色，如同她的发色一般沉郁的黑色。

　　“弥娅？”在她发呆走神的时候，坐在王座上的乌拉诺斯向她招了招手。

　　弥娅闻言走上前去，月白色的袍子曳在地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和文字，大意就是写出了她在乌拉诺斯神殿中尊贵的地位，是星象中距离最近的近臣，最虔诚的信徒，从乌拉诺斯手中汲取了最多力量的附庸者。

　　她讨厌这样附属的身份，和这样依附的生活。

　　但乌拉诺斯对她是有恩的。在无数个破碎的梦境中她隐约忆起奄奄一息的自己，止不住的血液浸湿黑色的衣襟，洇开妖冶盛放的野蔷薇。
　　是乌拉诺斯伏下身去拯救她，倾尽所有将自己的力量全部输送给她。那一头藏青色的长发在耗尽力量后，变成了如雪一般的颜色。

　　“又在发呆了。”他的手掌覆上弥娅的发顶，言语中带着笑意。

　　“我要去拜见天神了，”拉长的尾音似是低低的叹息，每一个音阶都像是生离死别的倾诉和低喃。“可能要……很久很久。”

　　“去拜见新即位的太阳神吗？”

　　“嗯，”他拍了拍弥娅的头顶，嘴角的笑意像是被法术凝结了一样僵硬。“去拜见赫利俄斯。”

　　“据说那位神明是个美男子，”弥娅坐在他王座的阶梯上托着腮。“回来要和我讲他到底有多好看。”

　　“你怎么知道他是美男子？”乌拉诺斯俯首，一缕别在耳后的鬓发垂落下来，是初雪一样纯净的颜色。

　　“《行星纪年》上记载的，星坠历末年诞生的太阳神幼子拥有一切神明都无法比拟的容颜。”弥娅绕有兴致地同他讲述。“太阳神果然得到了好多恩赐啊，连容颜都是绝世的，我猜是因为他的降生，公元前最后一个历年才会叫星坠历吧，太阳神的坠落于世。”

　　“赫利俄斯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乌拉诺斯将自己的那缕长发重新别到了耳后，他钴蓝色的眸子中是隐忍而晦暗的情绪在涌动。“而且星坠历的命名是因为另一个的降生。”

　　“是谁？”

　　“被驱逐的天神幺女，第九巫女哈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