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寻羽

2、2.般若

　　对于谭县这个小地方来说，城里来的顾之川无疑是新奇的。

　　带着城里人的贵气，有眼尖的学生看出顾之川穿戴也都是牌子货。

　　个子高，人又俊。虽然人是比较冷淡，但还是有不少人前仆后继地想跟他交好。

　　教数学的老师出了道挺有难度的函数大题，扫了眼班级，把转校生给叫了起来，意图摸摸底。

　　顾之川抬眼把题目看了一遍，从抽屉里抽了张纸从容地走上讲台，包住粉笔刷刷开始做题。

　　班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因为抬臂，校服微微勾勒出少年背部肌肉的线条。粉笔唰唰地摩擦这黑板，白色的粉末飞扬。

　　般若抬头，视线从下往上挪，男生生长期的身体正在趋于成熟，长势完美，带着男性特有的阳刚与清爽。

　　转了一圈，才看向黑板答案也堪称标准。板书也很干净流畅。

　　般若埋头看了眼自己草稿纸上密密麻麻蚯蚓般的草书不禁脸红。

　　数学老师很高兴，这个转校生的水平十分不错。

　　“标准答案，谢谢顾同学。”

　　班里一片掌声。女孩子看向顾之川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后排几个男生则酸溜溜地冷嘲热讽了几句。

　　顾之川依旧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

　　般若认真地把顾之川的板书抄了下来夹进课本里。

　　他顾之川然而然地成了女生们高热度八卦对象。

　　下课后般若趴在桌子上，悄咪咪地偷听女生们谈着顾之川。

　　“他可真厉害啊。”
　　“长得还帅。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呢。”
　　“嘻嘻，凉羽你要出手吗？”

　　凉羽是村长的女儿，出落得水灵，又很会摆弄些城里带来的香水妆品。

　　是大部分男生心中的女神。

　　凉羽笑笑，漂亮的大眼睛看着顾之川的方向却是志在必得的自信。

　　般若文言抬起头来盯着凉羽的背影。

　　坐在凉羽对面的女生看到了厌恶地皱了皱眉“看什么看啊！真恶心。”

　　“凉羽，他在看你呢。”

　　凉羽扫了般若一脸，不屑地转过头。

　　那个男生总是阴郁低沉，整个人与青春洋溢的教室之间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好恶心”“不知道身上什么味”

　　从办公室里回来的顾之川一进门就听到一堆恶意的评价，扫了一眼，认出那个被攻讦的对象是那天带路的男生。

　　看到顾之川来了。女生们的声音一下子变小了，般若埋下头避开顾之川的视线。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了，没有人把男生当回事。

　　“顾之川！打球去！”男生们发现，顾之川虽然不好搭话，但是叫去打球是多半能叫到的。篮球砸进球筐的刹那尖叫掌声四起。

　　顾之川在原来中学就是校队的，球场上毫无悬念地把对方碾压。热情快将地板也给融化。

　　顾之川扯了一下领口，汗水划过他的喉结消失在衣领下。

　　顾之川觉得有人在看他。

　　不是荷尔蒙泛滥的小女生粘糊糊的粉红目光，而是让人有种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切割的毛骨悚然。

　　焦灼的眼神，但每当他一回头，那道视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般若松了口气。远远看去，群聚的少女们躲在树荫底下给顾之川加油，心里不由有些羡慕。

　　但美好是她们的，他什么也没有。

　　长这么大，他很少对什么表现出过多的欲望。但是看到顾之川的第一眼，求知欲在他那阴暗的小心脏里潜滋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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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般若在忙吗？”话筒里悦耳的男声因信号而失真。
　　“要去地下室了。”
　　“好吧。最近过得好吗？”

　　“嗯”

　　“呵，好个屁。我还有一个月回去。乖乖等我。”

　　“嗯”

　　“啊...好啦，拜拜咯。”
　　通话挂断，般若看着手机不确定自己是否在最后听到了枪击的声音。

　　对方的电话总是突如其来，因为时差的原因曾经错过几通，为了能接到电话，他特意把手机带在身边，即使在凌晨也能第一时间接听。

　　般若眯着眼映像中那张艳丽的脸庞已经有些模糊了。

　　把手机放好，般若戴着蓝色的乳胶手套，费力地提着锈迹斑驳的白色塑料桶，摸黑往地下室走。

　　拇指大的白色飞蛾前仆后继地撞向油腻得发光的照明灯，狂热不惜，义无反顾。

　　这是他近年来雷打不动的晚间“作业”。

　　与白天里畏畏缩缩的模样不同，工作台前的他从容冷静，手法熟练。

　　额上凝下的汗液滴到镜片上，模糊了视线。般若摘下眼镜擦掉汗滴，继续手上的工作。

　　紧赶慢赶是在两点前搞定了，般若摘下口罩，工作台上一堆红的白的分类摆好装进了密封罐里。

　　最开始做这样的“作业”，般若生理性排斥多次半途而废，呕吐一片。

　　但次数多了之后，他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完成任务了。

　　有人说过陈年旧事会随着时间沉默，但没人告诉般若，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会自己从阴沟里爬出来。

　　人人都要脸，人人都不要脸。但实际上，脸有什么用吗？但大概是没有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几十年前他爷爷狠揍了他爸一顿不让他做医生，他爸死前成了赤脚大夫；李老头几年后狠骂了他一顿不让他走他爸的后路，他现在走得比他爸更远，更没人性。

　　他爸死的早是做的太明显，他还没被发现是他比他爸更胆小。

　　也许这是家族遗传——那种致命的偏执，就流淌在他的血液中，连带着植入骨里的不幸，也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