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竹夭S

5、陈沐

　　好久没下这么大的雨了。
　　叶夕颜望着打在窗户玻璃上的雨水，似乎已经想不起上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了。
　　窗外一片模糊，只能看到断断续续的红色穿梭在这个城市，逐渐隐入那片无尽的黑暗。
　　叶夕颜关了灯，慢慢抱腿坐在窗台上。
　　已经一周了。
　　开始梦见以前的事情。
　　看见自己浑身是血，惊醒后发现只是又一个梦魇。
　　是因为那天见了陆廷吗？
　　叶夕颜闭上眼，无力地环住自己。
　　开始想起以前的事情。
　　似乎那么遥远，却又在眼前。
　　第一次在校园里见到陈沐。他穿着便利店的店员服，软软的声音响起“原来你也在这里念书呀”。
　　数年后叶夕颜看到有人用让耳朵怀孕的声音形容男生声音里干净的性感时立马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陈沐声音时的那种花落花开的悸动，那份清风拂面的振奋，那股轻撩心扉的暧昧，那缕求而不得的心安。
　　陈沐。
　　陈沐。
　　叶夕颜喃喃着。
　　陈沐的脸沐浴在阳光下，反着一片白光，无论叶夕颜怎么努力睁眼，都看不清楚他的容颜。
　　“为什么？为什么看不清？”叶夕颜伸出手，她尽力伸长了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陈沐，近在咫尺，陈沐的脸却在叶夕颜快要触到他的时候消失了。
　　耳边响起的是陈沐近乎冷酷的声音“叶夕颜，我多希望那天你没有闯进我家。”
　　“叶夕颜，我宁愿从不认识你。”
　　“叶夕颜，我后悔了。”
　　明明是可以让耳朵怀孕的声音，明明是柔软如羽褥的双唇，吐出的却是刀割般的话语。
　　陈沐。
　　陈沐。
　　陈沐。
　　雷声隆隆。钝钝的闷响。
　　闪电划破夜空。
　　狂风打在窗户上转了一圈，只留鬼哭狼嚎般的回声。
　　轰隆隆。
　　爆炸了。
　　是我按下的按钮。
　　是我赌错了。
　　不行，我要进去救人。
　　整座楼开始剧烈地震动，尘烟四起。
　　不好，是二次爆炸。
　　可是，陈沐会在哪里？
　　“怎么样，叶夕颜，你也有赌错的时候，哈哈哈。”
　　耳机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却带着按耐不住的兴奋和疯狂。
　　“夕颜，快走！走啊！”
　　是陈沐！
　　陈沐。
　　等我。
　　墙上的挂钟敲了12下。
　　叶夕颜猛然睁开眼。
　　夜已过半。
　　四周一片可怕的静默，所有生物似乎都已安眠。
　　只余雨声嘀嗒，用力地敲在窗上，拼命地打在地上，迈力地洗刷着这座城市的罪恶。
　　那我的罪呢？陈沐
　　我的救赎呢？
　　叶夕颜机械地摸上窗户，却没有感到意料之中的冰凉。她摩挲着，近乎虔诚地把脸贴上去，仿佛陈沐就在玻璃的另一边。
　　陈沐说雨能带走一切，肮脏，罪恶，痛苦，挣扎，伤逝。
　　雨过天晴，空气清新，一切将获得新生。
　　那是不是意味着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是不是说我们还能好好的？
　　陈沐。
　　陈沐。
　　陈沐。
　　陈沐。
　　叶夕颜一遍一遍在窗户上描着。
　　叶夕颜一次一次在心里面念着。
　　窗户上的白月光。
　　心头的红朱砂。
　　满满的都是两个字。
　　陈沐。
　　今夜你会入我梦吗？
　　三年了，你在哪里？
　　我们，不再有我们。
　　叶夕颜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安眠药，就着红酒吞了两粒。连续一周的失眠严重影响了她的精神状态。不行，我还不能倒下。
　　叶夕颜念着。
　　这一切还没结束。
　　还没结束。
　　只要我还活着。
　　“为什么只有你活着？”
　　“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为什么不说话？”
　　陆廷。
　　一片青茬的下巴，因为严重缺乏睡眠布满血丝的眼睛，咆哮声中唾沫横风，再给他四条腿都能化身一只巨型的张牙舞爪的螃蟹。
　　他一直追寻的真相，有那么重要么？
　　人都死了，真相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