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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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庚阁是名义上的书房，内间有暖阁，自从陈立椿嫁进来，占了沈冬青的卧室椿萱阁，沈冬青便在春庚阁办公，歇夜。倒不是府中没有多余的房间，而是西园和东园都离得春庚阁太远，沈冬青便在这住下了。
陈立椿站在春庚阁外，端着她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补药，内心惶惶不安。
沈冬青要是知道他今夜被人惦记着吃干抹净，会不会明日磨剑霍霍，像梦中一样给她一剑？
陈立椿局促片刻，又不经意抿了抿紧张而干涩的唇瓣，尝到了涂抹均匀的口脂花蜜，才懊恼地寻思着。
完了。
被她舔了一下。
唇瓣上不会花了吧？
陈立椿迟疑不决，身后的小厮实在看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吼了声。
“夫人好。”
陈立椿一个激灵，只觉得一股子冷气都窜到天灵盖儿了，也没来得及瞪一眼不知是有眼色还是没眼色的小厮，便迈着步子，跨进门槛，一眼便看到视线正专心凝聚在书上的沈冬青。
陈立椿眼前一亮。
男人今日穿着靛青色的长衫，一种间于幽蓝和淡青之间的冷色调，将男人清冷的面容衬得愈发孤高，眉眼更深，似墨玉，薄唇更锐，似刀裁。
或许因着今日微雨霏霏，天幕都是烟青色的，连带心情亦是幽凉。她看到的沈冬青，不过是幽深院巷，侍墨弄文的书生，不是那个敢在未央宫睥睨君王的大胆臣子。
不过，陈立椿还是低估了沈冬青的野心，目光扫过男人竹节般的手指微扣的书面……资治通鉴。
暗自吐槽，自古帝王研习之书，沈冬青是想要谋权篡位？
陈立椿敛了心神，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笑意，“夫君，饿了吗？妾身让厨房熬了汤，你喝点？”
“放着吧。”
男人面无表情，落下的声音也是冰冷又平淡，若无其事得又翻开一页，继续浏览。
小豆子嘴角抽搐得看着装模作样的大人，只能上前来接过陈立椿手中的汤盅，“给我吧夫人。”
小豆子将汤盅放到书桌旁的案几上，便低头退了下去，还贴心地阖上门。
烛火将沈冬青雪色的面容铺上昏黄的暖意，陈立椿心平气和地守在一侧，目光柔和地望着正专心致志看书的男人，内心其实甩着小皮鞭，驾着沈冬青策马崩腾一万遍了。
她这么大的一个人没看到？
就她侧身微微靠近，落在他书上的阴影，都有好大一片呢……
陈立椿无语凝噎，脑中又响起了催促的警告声。
“警告提示：主人回炉重造，还剩下5小时。”
陈立椿绝望地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系统是专门来坑她的，按理说她都嫁给沈冬青了，就算不是一点点相信，那也要相信一点点嘛！
他们是夫妻啊！
她都不介意他偷情出轨找小三，虽然心底气的想把他拍死在沙滩上。
一股子怨气直冲脑门，陈立椿委屈地一眨眼，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沈冬青摩挲在书页，其实目光迟迟不动，全身心都在关注着身后的女人，直到他听到一声声细微的抽泣声。
沈冬青许久不曾听到这般银铃破碎的泣声，哀怨婉转，勾的人心都在颤痛。
……
乾元十四年，建安这座十四朝国都，还是号大楚，君嘉业帝。
建安城遇到百年难得一遇的雪漫城楼，百姓不敢出舍，城中唯有公子王孙意气风发，当街游乐。这游乐中最流行的一项，便是选在雪厚数寸的街上，家丁屏退行人，由数名从驯兽场上挑选来最强壮的兽奴少年和野兽比赛拉雪车。
那年，沈冬青还不叫沈冬青，没有名字，不过是兽奴中一个最瘦弱的少年，甫满十二，便和二十名少年一齐被丢进野狼群里整整七日。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只记得那些鲜血，那些发着绿光的眼睛，那些尖锐的可以直接咬碎骨头的牙齿……
他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活着。
他成了二十名少年中唯有走出狼群的少年，被送进专供公子王孙玩乐的楚腰阁。
楚腰阁，取楚腰纤细掌中轻之义，为公子王孙豢养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倌。
他是楚腰阁最不像兽奴的少年，最不像郎倌的郎倌，得罪了权贵，便被人点名让他和野兽比赛跪地爬行徒手拉雪车。
他像狗一样活着，在雪地里爬行，身上绑缚着拉雪车的绳子，雪车坐了当朝最衿贵的男子，大楚储君。
他只要慢了，背上就响起鞭笞的声音，那些深入骨髓的阵痛早已麻木，他感觉不到双手被雪冻住，鲜血淋漓的画面刺激着眼球。
他拖着红肿到开裂到骨髓的手，膝盖上的衣料早已磨损成碎片，零星地混合着血滴落在雪地上，被赶上来的车轱辘碾进数寸的雪里，不见踪影。
他爬不动了，疲惫地感受着血液从身体里流逝，背上响起接二连三的鞭笞声，当朝太子怒骂着地上的少年，“狗奴才，还不快爬，你是想让本太子认输吗？”
“哈哈，夷君，你的小奴才不行了啊，还是我的小可爱快嘛……”小侯爷楚笙摸了摸爱犬的脑袋，眼神扫过那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落在身穿明黄蟒袍的肥胖太子身上，微微一笑，眸底却满是嘲讽。
太子恼羞成怒，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剑，朝着地上的血影刺去，“狗奴才，本太子宰了你！”
“住手！”清灵空净的声音传来，阻止了这一幕，沈冬青缓缓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娇俏的少女缓缓走来。
得未曾有，我心踊跃。那日，天上佛国，地上三千刹土，都不及一人眉眼，他眸光翕阖间，看到了世间最干净澄澈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看畜生一样的眼神，只有看人一样的眼神。
他被救下，直到数日后醒过来，才知晓救他的是当朝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
他少年时最温柔的时光，便是深宫红墙，陪着小公主玩乐，却不曾想，大楚会灭亡……
熙宁十六年，定北侯谋反，大楚危在旦夕。
他为了守护阙楼中的小公主，披甲上阵，因被护国大将军赏识，跟随大将军，平定叛乱，却不想到误中敌军奸计，皇宫危亡，他们匆匆赶回，只看到累尸成山，他的小公主不堪受辱，投井自尽，只留给他一封血书。
山河破碎，故人西归，不过两年光景，再也听不到那清灵空净的声音，再也看见不到每当被嘉业帝责罚就在他怀中哭的银铃破碎般的泣声。
沈冬青心底像是一根弦骤然挑断，那暮色苍茫下的巍巍宫殿，那鲜血浸透的熟悉绣帕……最后都化作雪地中的朦胧身影。
他抬起目光，看向身后晕红眼眶的女人，那雪地里的身影骤然清晰。
他指骨捏着手腕上的佛珠，捏得指骨发白，面容绷得极紧，抿直的唇线一寸寸拉开，轻启间……嗓音早已沙哑。
“哭了？”
轻描淡写得语调，尾音却颤得厉害，像是极力抑制住情绪一样。
陈立椿微抬起眸来，眼眸蓄着一汪清泉，眼眶早已红了，在听到沈冬青的声音后，先是嘴巴嘟起，接着那汪泉潭里就开始不要钱似的落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珍珠。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陈立椿歇斯底里的吼道，也不过是眼见任务没有完成，又看到快要到截止时间，便说话不经过大脑似的蹦出这一句。
吼完她就后悔了。
她的系统任务和沈冬青有何干系？
沈冬青不信任她，她怪天怪地也怪不了沈冬青啊！
“……我”她正欲出口补救，小珍珠还没从眼眶里收回来，就看到男人痛苦似的脸色发白，如画的长眉下，睫毛都在颤动。
陈立椿看着男人浑身如幼兽一般受伤的战栗，一时难以忍受的心头触痛一下，又觉得不可思议。
沈冬青怎么会有如何脆弱的一面？
“你……”
陈立椿刚想开口，眼神就落在男人紧紧攒住的佛珠手串上，那一颗颗红色菩提子，上面似乎还有雕刻的字迹。
她正想看清楚，就落入一双既是眷念又是痛楚的眼底，那痛楚中又有几分似恨非恨，似怜非怜的情绪。
“沈冬青，你饿了吗？喝汤吧……”
她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无处遁形，恍若下一秒，就要和盘托出，遂赶紧端着汤盅过来，舀了满满的一碗，递给男人。
沈冬青眸光扫过局促不安的女人，唇角似乎勾起一抹自嘲，平静地接过汤碗，一口喝干。
陈立椿看着如此豪迈地沈冬青，猛的咽了口唾沫，她都还来得及说她准备的劝词，人就一口喝完了。
她躲闪地垂着眼皮，余光偷瞄正襟危坐的男人，轻咳一声，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16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