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花园》飞行者墓园

17、17

　　在猫们都积极投入争抢猫粮的斗争中去的时候，不太会有猫注意到在一大堆扭动着的毛团后面，有一只大花猫被装在一个水桶里，正在被玩猫肉风火轮。

　　由于水桶横过来是一头大一头小，它不会走直线一直朝前滚，而是绕着一个半径滚出一个圆形的轨迹，于是布布用前爪推着水桶一直滚，里面的大花猫天旋地转吓得尿都要出来了。真是好多年都没锻炼了，好不容易停下来，布布也喘得够呛。

　　“说！还有谁打了我的小弟？”他把大花猫的头拉出桶子，“还有谁吃了鸡腿？”

　　大花猫两只眼睛转着圈圈，唔哩唔哩直讨饶：“我不知道啊！”

　　“还嘴硬？”

　　“太多了啊，我……只惦记着鸡腿了啊，哪顾得上……周围有谁啊？”

　　“看来得让你增加点记性。”布布一用力在水桶上又推了一把，水桶便绕着抢猫粮的猫群转了起来，伴随着桶里传出来的嗷嗷惨叫，又开始了新的一圈。

　　而没过一会儿，大花猫就忍不住大叫：“好了好了！我招了！”

　　布布没法马上拉停，于是水桶撞在了一只正在抢食的猫身上，从猫上面滚了过去，一直滚上了抢食中的猫山，最后撞在一只大块头身上才停了下来。

　　石头顶上面无表情得看着水桶，还有跟着追上来的布布。

　　“嗷——”他说，“没错，是我的兄弟们抢的，你的小弟带来的肉闻起来不错，大家都饿了，总得填饱肚子，有本事的就能吃饱，这是规矩。”

　　“你妈没告诉你，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想活得长一点，要管住两样东西，一样是嘴，另一样就是手吗？”布布这么一说，周围的猫见情况不对纷纷退走，猫群围成了一个圈，把他们两个包在中间。布布继续说：“没有吗？那她总该说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吧？”

　　“啥？”石头顶上不解，腆着一张傻脸问，“吃都吃了，怎么还给你？拉出来吗？”

　　这些词布布熟，在街头混的时候，三天两头都听得见。总有那么几个没眼力的扑街仔在他面前嚣张，台词也差不多，只是那些纹着身、穿着皮衣躺着重金属杀马特头的家伙忽然换成了眼前的肥猫，场面有点喜感，但是布布却感觉到了一点怀旧的气氛。

　　不是感怀自己的当年，布布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一个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的人。

　　于是布布回答道：“那我们就按照规矩来吧，既然你不介意你的小弟把你的粮吃光了。”

　　石头顶上一愣，要知道，他的小弟们哪次不是把粮食都给他恭恭敬敬地留着一份的，他扭头一望，但见身后的猫规规矩矩地蹲在那儿，谁都没动嘴。

　　他更不解地回过头，只见布布已经冲到了很近的地方，前爪用力抓在泥地上，扫起一把沙土直扑他的面门。石头顶上的眼睛里冷不防进了一把沙子，本能地一扭头，用前爪去挡，布布钻了空子，冲上前去一爪子挠向他的脑袋。

　　布布的这一招只是传统的巷战伎俩，在街边混了几年的人都知道这一招，更不会上当，然而现在对方只是一只猫，当然不知道这些。布布得了便宜，自然全力挠出一爪——这一抓打了个结实，只是他觉得自己打在一大团棉花上——丫太肥了。

　　从前帮派里的斗殴经验座谈会（夜排挡）上有人总结过，打架这事情，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还是比发育的。所以新人，尤其是两百斤以下的新人，必须时时研究斗殴技巧，以缩短发育上的不足，争取在接下去的战斗中掌握打败对手；提倡打得惨，但不能打死人这一中心思想，在抢到地盘的同时，最大程度的避免公安介入。

　　无独有偶，在拉丁文造字的过程中，“身体”这个词源也出现在“犯罪条件”这个词中，可见体格的重要性。而石头顶上就是在这方面特别有优势的，他浑身包裹着一层肥膘，如同浑身裹着松脂的野猪，一般的攻击基本会被他无视。

　　只见那团肥膘构成的毛团凌空跳起就地一滚，不顾对方的利爪，将布布压在了身下。布布的体格也就比一般的瘦子强壮一点，被这么一压……不，他也没感觉要像海参一样把五脏六腑往外吐，那毕竟只是猫，像盖了一条超级重的被子，毛茸茸软乎乎的。

　　肌肉帮的小弟们正欲欢呼，自家老大忽然一阵抽搐，像躺在了一个调到了振动的诺基亚3310上一般狂抖，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石头顶上肚子下有一双白色的飞快出拳的喵爪，紧接着石头顶上跳了起来——他的鼻子被狠狠地抓了一下，疼得他再也按耐不住，大声招呼自己的小弟上前护驾。

　　顿时，十几只猫慢慢围拢上来。布布歪歪嘴瞧着这些猫，若放在以前的街头，两帮人掐起来，打头阵的叫小弟上的便是认输的标志，但是现在情况不太妙，肌肉帮个个膀阔腰圆，布布这里就一个软包泡泡，再加上不知道在哪儿枪猫粮的转转灯，才三个，慢说比发育，数量上就没法比。

　　这时原本躲在一旁的泡泡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突然冲了出来站在布布前面，布布一惊，正要把他撵走，泡泡居然哈了一嗓子。布布顿时非常欣慰，暗道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教育还是有效的，泡泡也总算知道怎么去发狠了，但是下一刻，石头顶上弓着背发出一声声势浩大的低吼，泡泡顿时蔫了，耳朵几乎贴着头皮，猫都要趴在地上了，果然泡泡还是原来的泡泡……

　　见状，周围的猫都发出了嘲笑声，“你收了个废物，现在还能怎么样呢？”

　　这话引起了布布的兴趣，还没找到是谁说的，只听到泡泡开始呜呜，看来是吓得不轻。他只能哀叹了，是啊，还能怎么样呢？

　　布布正要去赶泡泡，就在这时，他听到从泡泡屁股里面蹦出一声响亮的：卟——————

　　那一刻，所有的猫都安静了。

　　后来，布布回忆起当时的场面仍然心有余悸。那不是一声普通的通气声，那是阎王催命的号角，号召一切散发着腐烂恶臭的鬼怪聚集在一个幽暗、封闭的洞窟中长达几千年不断发功，最后一鼓作气冲将出来，如黑云压顶般出现在人世间，并颠覆了人们对于屁这样东西是气体的认知——那是直击面门和心灵的一颗核弹，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耀眼、可怖，气势如虹地升腾而起，变成固态，当年把孙猴子压着的五行山和泡泡放出来的固态屁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那一刻不管是石头顶上的肌肉帮还是独眼的猎猫帮还是月亮歌的学霸帮还是布布，都以泡泡为圆心不断地逃窜。

　　布布一边跑一边想起给自己撑门面，不知道以后自己还能不能坦然面对“屁大点事”这个词，他勉强对着身后的某个位置大喊：“你给我等着！我还会肥来的————！！！”

　　石头顶上在远处神经错乱地喊：“不要再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