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乌龟的火箭队》沙丘的狐狸

2、第二章 红尘外你我（2）

　　她以为日子依旧这样过下去:被小自己将近一岁的诸葛抢先结婚，新的漫画依旧受欢迎，妹妹也期望着宝宝的降世，自己一年的配音和画画。

　　但是，她没想到，有一天，迟到的桃花，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了。

　　从电影院出来，她发现秋季的晚风有一些凉意。她穿了粉色长袖，脚下一双普通运动鞋，手里拿着一个新买的花瓶，她正有些猥琐地抓着白玉色细长的瓶颈，面前是穿着白色衬衫的他。

　　他等着她回答。

　　她看着四周，夜幕沉沉，四周昏黄的路灯和明亮的商店形成鲜明对比，他站在她身侧，灯光映照他的脸庞，她看着他姣好的脸庞，透过亮光，她看到他眼睛里面的微光，她觉得自己反射弧大概是很长的了，脑子里想的是，他站的位置，我的背后有灯，那么也就是说，我是背光而战的，那么他迎光看不到我我的表情。
　　而她之所以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是因为，这一句话，叫她想不出办法来应。

　　他刚才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手里瓶颈被握得有些发热，她觉得路人眼中的他们一定很奇怪，主要还是因为她诡异地拿着个玻璃花瓶，还不用袋子装好，现在还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这个帅哥哥。

　　她口干舌燥，却觉得这件事情，她一定要认真处理才好，最好能不要伤害人家，毕竟感情这种东西，伤人无形。于是她异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

　　话音刚落，他心里一沉，但是好像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仿佛他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接受自己的。他脑子里闪过诸葛的脸来，看上去如此不悲不喜的她，是怎么和那样多话健谈的诸葛成了好朋友的呢？她果然喜欢的是诸葛那样，不羞不臊的人吗？他看着她直视自己，要是她真的喜欢自己，那总归是会脸红的，他看她坦荡荡的样子，觉得自己有些小人嘴脸。

　　她转为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说:“我并不想谈恋爱，谢谢你……喜欢我……”

　　他看着她一脸歉意，还是第一次被人家塞这种烂大街的借口，他也懂得的，不是不想谈，只是不想和你谈。这种话，他从十六岁的时候就说得非常流利了。

　　“无妨。”他装模作样地扯道，收回视线，看了看她身后的江面:“得之，我幸。”

　　没了后话，倒叫她没来由地更感愧疚。

　　她换了个手拿花瓶，摸了摸冰冷的瓶身，和他一起，并排着依在栏杆前看江面，低了声音:“我下一次请你……”她突然不知道该请他做什么，还说看电影吗？她突然没了主意，反倒不知道如何补偿了。
　　“要是有书画展的话，下次……一起去啊。”她吞了一口水，结巴道。
　　她没想过要交往，倒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她向来看帅哥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如今一下子入戏了，实在没了主意。

　　他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她更觉得为难，怕伤了他心，只好老实交代:“孟启枫，我不是不喜欢你，就是没想过是这样。”

　　他竖起耳朵听，虽然有点想说没关系，但是他想了想自己每晚回去把她的朋友圈和微博都一一看完了，又小心谨慎地留言，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有些憋屈，说不在意那都是狗屁，便决定听下去了。

　　“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要不然，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回去想一想？”周氓觉得自己说到点子了，面对情感纠葛时，都是要些时日的，她刚才急了，倒是没有想到应该这样处理。

　　他想的是她喊了他“孟启枫”这个名字，这还只有自己母亲生气了才叫，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听过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候，女孩子都是连名带姓地喊男孩子的，但凡光喊名字的，那都是有些故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就是这么倔，男女好像怎么都亲热不起来，偏偏那个时候最容易暧昧……

　　他回过神来，真正对她笑了:“不要急，慢慢来。”

　　她泡在浴缸里，腾腾上升的水汽在她面前变成了孟启枫的样子，她想了想，自己和他也就认识了三个月，也只有他们决定投资动漫产的时候他们见面多一些，此外没了别的交集，为什么他会喜欢她呢？

　　她问自己对他是怎么样的想法。
　　她自己回答说:“朋友。”
　　她又问那知道他的心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她又答:“无语。”
　　她心想，惨了，看来是真的好无心动的感觉。

　　她有点烦躁，拍了几下水，水花溅到眼睛，她烦躁地闭着眼睛摸了浴巾擦手，站起身来穿了睡衣出去，打了个电话给诸葛。

　　诸葛正在聚餐，那边吵闹得很，她也没有多说，只说了句:“算了，你喝你的吧，别醉的糊涂了干糊涂事就行，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诸葛哈哈大笑:“遵命，周大姐！”

　　她躺在床上看着微信联系人，点开他的微信页面，她设的默认聊天背景是一个樱桃，她就看着那鲜红的樱桃，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最后她终于烦躁得可以了，打了个电话给自家妹妹:“斯斯，你在干嘛呢？”
　　周斯斯有三个月的身孕，比她小了两年，大学毕业之后一年就结婚了，反倒叫她这个姐姐落了后头。
　　周斯斯是很尊敬这个姐姐，她们唯一的母亲也去世三年了，这世上，她们就是最亲的人了，但是周氓又忙，有时候她们也一两周都不说话，周斯斯有时候都担心是不是自己惹到她了。现在看到她打电话过来，有点开心，尽管已经深夜，她还是说:“看育儿大全呢！”

　　周氓松了一口气道:“斯斯，我跟你说，今天我被告白了。”

　　周斯斯十分高兴，连声叫道:“恭喜恭喜！敢问是哪家公子？”

　　周氓叹气，她身边这些人，一个两个都被她带坏了，总喜欢用这种语气调侃她，诸葛是，周斯斯也是。

　　“我同学老板，诸葛，长白，你认识吧。”
　　“
　　认识的认识的，不就是那个和你从小学同校到高中那个嘛！”

　　“嗯，就是他老板。”周氓头疼。

　　“那很好啊，至少有钱了，你不开心吗？”周斯斯哪里听不出来周氓的语气是什么心情，她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八卦心情，放弃了调侃她，认真地问道。

　　“不是，”周氓否认，“就是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想法。”

　　周斯斯点头，嗓子里“嗯”了一声，听着周氓继续说。

　　“斯斯，我以前也说，我喜欢那种我一看就来电的，那种符合我眼的，现在他不是那种人，那我要不要拒绝他？”

　　“听你的，你要是觉得勉强，就不要强迫自己。”

　　“可是我觉得他会受伤，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让他受伤，我又不用陪他的？”周氓看着天花板问。

　　“哎呀，没那么脆的，谁没有一两次被拒绝的时候呢？”

　　周氓还是觉得不行，又问:“那你说，我是不是和他交往一段时间，然后再说不合适呢？”
　　周斯斯大笑:“那也行，这样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周氓依旧没有什么喜感，也没有再烦躁了，虽然周斯斯没有给她任何建设性意见，但是好歹她找了人说了一通，现在心里也好受很多。

　　和他把话说清楚是九月一号，开学的季节，她记得他穿着休闲的外套，随意地和她在M大走着，他们都不是本地人，也不是M大的学子，只是都同意了在这所以环境优美著称的大学见面。
　　她看着他，觉得这样的他，身形依旧一股学生气，只是脸庞带着些许生意人的打量，都是学生比不上的，他也装不了的。

　　他给她打着伞，两人都没有说话，他等着她说，她拿着矿泉水，看着校道来往的车辆，说:“去湖边说？”

　　“好。”

　　他用力地握紧了折伞的伞柄，指节棱角突出，她伸手指了个方向:“往这边走吧。”

　　他点头，那是条草坪小道，树荫倒足，他让她走前面，自己在后面跟着，等她进入树荫，左手拿伞，右手伸到伞心，无声地收了伞，踩着草坪上的小砖跟过去了。他没有说，他也常常来这里的，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安宁。

　　M市地处亚热带，即使到了秋季，日头也依旧灼人，到了树荫底下，又躲过了大道，这会人倒是少了。

　　湖边有三个小亭子，各自在三个角落相对，他想着，当初的设计师大概也是个深谙学生心思的，夜里鸳鸯湖畔，低语纠缠，这里位置隐蔽，有富有意境，还真是不错。而且现在初初开学，大家忙着收拾，这里竟没有一个人。
　　他看着她坐到了亭子里的长椅，示意他也坐到旁边来，他绕有兴致地坐过去了，倒也没有担心她要说什么大道理，只觉得和她“私会”一场倒也非常值得了。

　　他还没有说话，只看了一眼它，她就从包里拿出一把折扇，哗的一声在他面前打开，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扇面挡住了他的脸，他看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拿着扇子挡在自己面前，为着她这个傻里傻气的行为，无声地勾了一下唇。
　　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可能有点神经……”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猜得出来，大概是有点无奈的，他好笑地说:“没关系。”
　　他随后盯着她的扇子，是一把黑色的樱花扇，扇面不大，刚好悬在他鼻梁一根手指长的地方，挡住他的眼睛，他又看着她的手，微微发抖，他想着她要是举着说完话，大概也会发酸了，便灵便地躲过了她的手，自己给她拿了折扇，随即闭上眼睛，把折扇收拢了，用扇子侧楞抵住眼睛，示意自己没有看她。

　　她有些感动，这个拿走她手中东西的动作，叫她觉得陌生有熟悉。

　　“我其实挺多缺点的，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就很矫情，对不对……”
　　不会，我觉得挺好，有些动作，换个人我就要嫌弃了，但是你做的，我觉得很好。他心里回答。

　　“而且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你看我都二十五岁了，居然还没有谈过恋爱……”
　　那挺好的啊，我也没有谈过很多，算来也就两次，咱们两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又宅，喜欢的东西又很小圈子，你是混娱乐商业的，我们其实没什么交点，我们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我很多不好，比如拉不下身段，明明也没有什么好守的，但是就是清高，用别的话说，那就是端得很高，其实这样的人，挺讨厌的，你喜欢我，大概只是因为我和你认识的人都不一样。这样的新鲜感过了，我怕你会失望。”
　　是啊，但是我不觉得我会厌倦。他又回答。是，你和我见过的人有很大的不一样，我想我分得清哪一种人是装清高，等着人注意，也分得清哪一种人是性子淡，却爱瞎担心。

　　“不过，这些都是借口，说到底还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对于我喜不喜欢你这个问题……”
　　他忍着一口水没有咽下去，生怕听漏了。

　　“我想，应该是不讨厌。”
　　他庆幸，她说不讨厌，他从这三个字已经大概能确保自己抓住她了，她也是个软心肠的，大概就是为了让他好受一点才和他说这些话的吧，现在又委婉地说“不讨厌”，他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叫老天失望了。遇到她以来，老天帮了他太多了，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对不起，我现在只能这样回答你。”
　　不用对不起，我没有生气。他平静地想。

　　“如果你觉得我们这样子也可以试试看的话，我……”周氓想了很久没有想出来接下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她的喉咙干得厉害，她现在比自己去面试的时候还紧张，说着说着，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心里徒增伤感，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于是她干脆消音了，只留了一个“我”。

　　“我觉得可以。”他笑，轻轻地拿下了她的扇子，她的手发凉，大概是真的紧张，在这里二十七八度的秋季还能这样凉。
　　他拿下扇子，又自然地松开手，望进她的眼睛里，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可以。”

　　她看着他明亮的眼睛，觉得有些晃眼，听着他这句话，却有些喜，大概觉得自己处理得很好，没有叫他失望。

　　“好，那我们就试着交往一下。”她看了他一眼，随机把视线投到湖中错乱的荷叶。

　　“我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告诉我，我试试看，能不能改。”周氓想着当初自己就是对自己室友这样说的，说交往就是为了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能接受的人，没有人能一下子就非常默契的，应该交往，相处，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而她光是会说，真的到了自己的时候，反倒乱了阵脚。
　　“我也是，你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好，请一定告诉我。”他也学着她的语气说，弄得她一阵好笑。
　　“好。”
　　“那，我们走吧，萌萌？”他玩笑道。
　　她听着这个名字，无语地笑了一下，也没有拒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