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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皇帝是个混蛋 ...

  •   嘉佑帝差点被熊孩子那一句话怼死。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拍桌子站起来,“青离,把他给我拉到后边去,打二十板子,狠狠打!”
      “你不能打我,” 某人立刻急了,“我又没犯法。”
      “朕用的不是国法,朕用的是家法。”
      “爷爷……”
      “叫你爷爷也没用。”嘉佑帝先瞪石恪一眼,挥手让青离赶紧把这裹乱的熊孩子抱下去。
      把那小只赶出是非圈之后,皇帝看下面跪得那几头,更没好脸色,别的都不论,一群半大小伙子被一个九岁的孩子欺负成这样,还恬脸告状,真是废物脓包。
      “不学无术!”
      “四体不勤!”
      “寡廉鲜耻!”
      官家的这几个评语戳下去,下面这几个的前程就此黑暗了。
      “你们好几个对仗一人家一个,自己说,你们比他大多少岁?!还知不知道羞耻?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嘉佑帝捶着桌子骂,“身为世家公子的尊严呢、荣辱呢…………最后打架输了,居然还好意思腆着脸到朕这里告状,”骂完了儿子,转头骂老子,“还有你们当爹的,个个教子不严……”最后是处罚,“……都给朕把人领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领差事的都罢了,还有上学的这几个,回去把诸子百篇抄一百遍,不抄完不许出门。”这是官家用家法都给罚了。
      把人都骂退了,石恪没走,嘉佑帝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俩人转身去后面看被家法的水清浅,没走几步远,就听到水清浅的嘤嘤哭声,
      “我要回家……妈妈,呜呜……爹爹……哇咔咔……”
      石恪快步走到后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旁站着举着板子的内侍,而鹭子被按在凳上趴着,已经哭得像个泪人儿,好不凄惨。水清浅也第一时间看到了石恪,哇的一声哭得更响,“哇,爷爷,爷爷……救我!爷……咳咳,咳咳……”
      石恪三步并两步冲到鹭子身边,推开旁边按着他的内侍,一把将小孙孙拎起来,护在怀里顺毛,轻拍后背,水清浅不知道是不是哭呛了,咳嗽不止。嘉佑帝脸色不太好,石恪这种行为直接无视了圣人的权威,并且首席大律政官这副惯孩子家长样也与圣人的教育理念背道而驰。只是水清浅哭得好不凄惨,说起来嘉佑帝也心疼,却拉不下脸哄,“这回你知不知道错了?箭是好玩的么?板子先且记下,以后待你再敢不……”
      呕——水清浅咳着咳着,忽然吐出一大口血。
      石恪和嘉佑帝全炸了。
      “鹭子。”
      “御医。快去叫御医!”
      嘉佑帝忽然想起来太医说水清浅伤了心脉,忌大喜大悲,再看此刻水清浅小脸憋得通红,身子一抽一抽的,圣人脸色异常难看,“这是怎么……”
      石恪抱起水清浅,怒极反笑,“你们一个一个的,当我家鹭子就那么好欺负么?”
      “子律……”
      石恪头也不回的抱着孩子离开。
      嘉佑帝又惊又怒,他看到跪在旁边一排内侍,一脚踹过去:“仗了势的狗东西!竟敢下狠手……”
      青离脸色白里泛青,知道这小东西矜贵,刚刚他吩咐过,只能做做样子,吓唬一下子,不能真用力,怎么会这样?

      “我看过帝国法典了,他不应该打我的……”水清浅腻在宁仁侯身上,跟爹爹告皇帝的状。
      “当然,鹭子。这件事你规避掉风险,你的小圈套设计精巧,在法理上你是清白的,你很无辜,爹爹都知道。可你依然挨打了。”宁仁侯慢慢引导儿子,“所以我们不去想‘应不应该挨打’的问题,我们要仔细想‘为什么你会挨打’你想过么?”
      水清浅趴在父亲怀里,难道父亲在说自己过于锋芒毕露?不,无关锋芒,恰恰是那些人把他推到锋芒的位置上的,他越耀眼,他就越稳于不败,他狠狠羞辱了那些人,可他留给他们任何报复回来的机会了么?不,一点没有。哪怕他真的被打了,也跟那怂包无关……整个计划没有纰漏,他研究过帝国法典,没有任何人有理由……等等,
      “是他?”水清浅找到症结了,“是官家自己信口一开……”皇帝想罚就罚,想怎么罚就怎么罚,甚至根本不必在意有没有能站得住脚的理由。水清浅困惑又委屈,“他……为什么他可以不按律法行事,信口开河?”
      宁仁侯很欣慰儿子抓住了重点,“因为他是皇帝。你爷爷要靠他的支持才能完成帝国法典,现在的法典约束了所有人,可是皇帝是唯一的例外——”
      有他,才有帝国法典。
      水清浅明白了这里的因果,心里涩涩的,“这不公平……”
      “是的,鹭子,这很不公平。”宁仁侯叹息,“但是你要记住了,皇帝,是一个可以无视规则的人,并且他权力很大。所以鹭子,以后在他身边时要小心,不要给他任何借口伤害到你,不要、给他、哪怕、一丝的机会。”宁仁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儿子皇帝的危险性。
      水清浅第一次意识到皇帝老伯的另一面,真实凶残的一面,触动很大。窝在父亲怀里好一阵,才吱吱扭扭的开口,“爹爹,如果他可以无视规则,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为什么还需要借口?”
      “为了面子。尽管他可以无视规则,但他绝对不想让大家都看到他蛮不讲理。明白了么?”
      水清浅想了想,脸埋在父亲胸膛上,轻声道,“爹爹,我讨厌皇帝。”特指那个位置,包括但不仅限于当前的那位老伯。
      “嗯。目前这话不能跟外人说。他可以‘无视规则’记得么?”虽然今天的事让宁仁侯愤怒,但不管怎样,鹭子开始明白‘皇帝永远是个危险的混蛋’的道理,这让宁仁侯也很欣慰。
      “爹爹,我知道了。”
      宁仁侯亲亲儿子的额头:“儿子,学着用他的面子来保护自己。”
      水清浅躺在父亲的怀里,累了。连哭带病的折腾了一下午,这会儿脑子开始浆糊了,在迷迷糊糊睡着之前,水清浅冒出一个有个想法,为什么他们不能‘干掉’皇帝?没有人可以践踏公平,超越法律。如果有人要当那个意外,那就应该干掉他。

      同时在行宫后花园,
      “子律,我也很关心他……”嘉佑帝甚至没有用帝王专有称呼。“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子孙培养,你应该知道。”
      “不,不一样。”
      “如果你指的是允他日后变成个唱戏的,那确实不一样。”嘉佑帝有的时候真搞不懂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不介意让水清浅日后当个下九流的戏子,却介意他成为帝国首辅?
      “你关心他,是因为你知道他会给帝国带来荣耀和声望。可是对我而言,无论日后鹭子成为首辅,还是戏子,哪怕他变成一个恶棍人渣,他都是我孙子,我只求他安全健康,快乐成长……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子律!”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求孩子上进的家长?
      “难道我的要求很高?”
      嘉佑帝被噎得不轻。
      半晌之后,是皇帝的叹息声,“好吧,那你说……”

      这一晚平静又不很平静的过去了。
      白天的事免不了成为众人晚间的八卦话题,有没有瓜葛的都能说上几句,只是这些八卦的人还不知道,这个话题在随后的半年里一直不曾消退,随着事态的扩大终将化作一眼漩涡,搅得无数人心惊胆战,湮灭了很多人一辈子的荣耀和富贵。

      “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么?”元慕托着药碗。
      “很苦。”
      “撒娇也没用。”元慕一把抢过水清浅手里装奶糖的零食袋子,“不喝药,不许跟元宝玩。”
      “咔咔咔……”躺着中枪的元宝不高兴了。
      “哼哼,小心元宝生气咬你。”水清浅抬着下巴威胁元慕。
      元慕冷笑一声,一跟指头抵住元宝的头,轻轻一推,元宝躺个仰八叉,“咔咔咔……”球形身材很无奈,折腾半天也没有滚起来。
      “呵呵。”水清浅无情地戳元宝毛毛软软的肚子。
      “快点喝药。”
      “不嘛……”充分发挥病号的撒娇特权,“要不,你喝一口,我喝一口。”
      “喝药还讨价还价?”
      元慕觉得水清浅天生就是克他的。
      一开始听到打架的传闻,元慕的眉毛都没抬,有什么可担心的?谢山虎的大名满帝都谁不知道?生下来就是打架大王,现在多了水清浅这个狗头军师,他们俩凑一起简直就是双剑合璧、所向披靡。在听说张家三少被水清浅欺负得当众尿裤子的八卦后,元慕想起来水清浅案头上那部帝国法典,立时他全明白了。水清浅睚眦必报?就算是,这种睚眦必报的手段也不是谁都能有的。当然,后来谢铭被罚闭门思过,水清浅挨了板子,这个结局也在元慕的意料之中。
      元慕原本等着晚饭前去慰问一下某人的屁股,却意外得知四个太医会诊,水清浅喝了药已经睡下。元慕有了不好的预感。护心宁神和太医院掌院放在一起,意味着绝对不是小事。随后的一天,依然只有御医可以拜访那只小飞天儿。元慕很担心,担心又无力的感觉让他站在了狂躁的边缘。傍晚时分,在练字静心的元慕忽然啪的一声摔了笔,抡起随身佩剑在书案上囫囵横扫,名贵的砚台和古董笔洗被砸个粉碎。
      “他就不能让人省省心。”
      元慕丢下佩剑,一屁股坐在行榻上不言不语,这股无名火气吓得贴身书童两股战战。
      就是这一晚,元慕辗转整夜几乎没合眼。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心里揪揪着难受,好像是没依没靠的悬着,可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死沉沉,闷得他喘息困难,脑中凌乱画面一片混乱,似乎闪过了很多,但细想起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似梦非梦的过了这么一晚。好容易挨到了天明,挨到了晌午,挨到终于可以探望水清浅了,一进内帏,元慕却见那厮坐在软榻上,手里抛着一颗又一颗的奶豆豆,还在跟元宝一起抢吃的。
      元慕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但不能否认,不知不觉间,那一丝凉沁沁的安心全面取代了两日来的火灼燥郁。好吧,接下来的挑战是喂水清浅喝药,现在元慕知道为什么侯爷交给他这个任务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摸着碗壁渐凉,元慕一股冲动涌到嘴边,“我喝一口,你就喝一口,是吧?”
      “嗯——”那货犹豫了,他还想得寸进尺。
      “就这样。”元慕拍板,“你先喝。”
      “才不要,你要是说话不算话……”
      “抱歉,”元三少一声冷笑,“我刚刚没听清,你说什么?”
      “说……狼奴大人你,一定会说话算话的,对吧?”
      “喝吧。”
      某人不情不愿的接过碗,带着某种怀疑和被迫,视死如归,咕噜一口。“唔……”小脸皱起来,在元慕的紧盯下强迫自己咽下去,嗷!赶紧把碗递过去,“……换你了。”
      元慕接过碗,没迟疑,很干脆的喝了一口,面不改色。
      “哇哦!”水清浅忽然冒出个绝妙想法,为什么不呢?“慕少,要不然你都替我……呜呜……”
      带着药香的唇压过来,舌头轻轻一拨,一口药不容拒绝的、点滴不剩的、被元慕哺过去了。柔软,带着甜甜淡淡的奶香味……元慕突然猛地抽身,团团热浪在脸颊升起,很是为刚刚的一瞬冲动而尴尬。
      当然,都是这熊孩子不肯吃药的错!
      水清浅捂着嘴,苦得眼泪都出来了。水清浅抹掉眼泪,“你,你……你太狡猾了。”噢,苦得他舌头都麻了 ,“……你说话不算话。”
      面对水清浅雾眼迷蒙的指控,元慕想摆出严厉的表情,却抑制不了脸上跟火烧了一样发烫。看着水清浅一心扎进糖果盒里翻腾,元慕无声扯了扯嘴角,庆幸尴尬散去,心头却留了点迷茫的乱麻。

      水清浅知道药里有安神剂,一会儿他会犯困,他讨厌那种感觉。
      “我不想睡觉,这两天一直躺在床上,很无聊……”扒着元慕的衣袖,语气那叫一委屈。“敢情你们都出去骑马狩猎,玩得真开心哪,只留我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想想那些被你连累禁足的,还有谢铭,”元慕半躺下来,帮他拉拉毯子,“是谁刚刚还逞能说自己没事的?”
      阴谋顺利得逞。
      “你身上什么这么香?”水清浅忽然皱皱鼻子,合香他刚刚开始学。在这方面,出身豪门的元慕甩开他两百条街。所谓家世底蕴在这些小方面体现淋漓尽致。比如现在,元慕身上的香绝对是他自己调的,根本不可能在市面上找到。
      “是这个吗?”元慕解下腰上的香球。
      “……嗯,这个香包真好闻……我喜欢这个。送给我吧,就当你刚刚骗我的赔偿……你别不承认哇,坑死我了,我现在嘴里都是苦味……”
      元三少羞恼中:“闭上眼,闭上嘴,你该睡了。”
      过了一会儿。
      磨人精拉长音:“我睡不着。”
      “你难道指望我给你讲故事?”
      “我有个好主意,你唱个曲儿……呃,我开玩笑的。”水清浅收回胳膊,不过这厮目前已经成功占领了元慕的衣摆,累得元慕不得不躺下来陪他。
      “……我真蠢,我不应该前天去挑衅张宆……”忽然,水清浅幽幽开口,带着无限遗憾。
      后悔了?
      元慕还未等把话问出口,就听水清浅继续道,“我应该在秋猎的最后一天动手,这样就不怕被禁足……而且,我还可以趁着秋猎的时候,好好让他出几次洋相……当然不止尿裤子。”
      元慕:……
      元慕:“清浅。”
      “嗯?”
      “你睚眦必报。”
      “呵呵……”
      元慕感觉到水清浅的笑声里带着那么点勉强的味道,他忽然想起水清浅曾经问过谢铭的问题。
      “清浅,就算你是小坏蛋,我们也依然是好朋友……”元慕轻声说,“一世不变。”
      很长一段安静,元慕以为水清浅已经睡着了,才听到很轻的一声“嗯”。
      水清浅的脸一直埋在元慕的衣襟里,元慕身上的淡香,很有效的驱除了难闻的草药味。水清浅的朋友很多,但可以引为知己的那种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每一个他都很珍惜,元慕是跟他很对上眼的一个。他相信他刚刚的承诺,他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会一辈子相依相持、不离不弃,对吧。
      水清浅睡着了,脸埋在元慕怀里,香香的,睡得很舒服。元慕是向着他的,不论缘由,不论对错,他知道这样不好,但很开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皇帝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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