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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翻案重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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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读什么?”
水清浅仰头一看是姬昭,笑着调侃,“大朝会的骂战终于结束了?”
“耳朵还挺长。”姬昭捏了把水清浅的耳尖儿,然后看到他手里的书,也笑了,他大概猜到水清浅为什么看这个。“嗯,想得也长远,离你加冠还好几年呢。”
水清浅心思一动,早年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天人府那些子弟都要过了二十岁才去试传承,现在看了明相的自传就明白谣言的来源了。水清浅还有一个疑问,源于他小时候的经历,他一直都没见到实锤证据,但天人府被忽悠这么多年,难道没有一两个惨案发生?
“昭哥,如果不能被传承接受,会摔死吧?”
姬昭听到那个字眼,感觉自己心都跳空一拍,虎着脸道,“这是傻了?明相说得有多清楚,感觉到召唤才可以,没有就敢往下跳?不要小命了!”
“那就不能接受传承了吖。”
“不能就不能。帝国少你一个天就塌下来了?”姬昭脸色有点不好。水清浅注定也要走这一遭,可是,真的要他冒生命危险去试一个不知所谓的结果?清浅还没有接受传承,可照样是碾压级的天才人物,姬昭忽然觉得,清浅还是不要去接受传承了,反正,这并不影响他的优秀。
水清浅自然不会真的用那种方式,但姬昭毫无底线的护犊子态度让他萌生一个想法:天人府长时间没有人能接受传承,其实不是没人够资格,是不是试验方式太恐怖,最后关头纷纷就……怂啦?毕竟,从出生就一直养尊处优,衣食无缺,干嘛冒这份险啊。什么召唤啊,什么感觉之类的,别人又不知道。尤其,这还有一言不和就拖后腿的,看看他家昭哥那份表情,啧啧啧啧……水清浅觉得自己若是从小到大被这么圈养,早被养废咯。
姬昭看清浅那副小嘴脸,拎起小鸟黑脸警告,“收起你那小心思,别想着作妖!放心,到时候有两百士兵盯着你……”
“哈?不是吧?”水清浅吓一跳,从哪里又搞出来两百士兵?
姬昭乐了,多新鲜呵,“好几天的山路途中尽是野兽,你当那地方是猎场,老虎狗熊任你欺负呢。便是明相当年也是花钱重金请了猎人团做护卫。”
朝廷如今在镇上特意留了一个巡防衙门,里面是正八经的五十人中队士兵常年驻扎,面上是维护城镇治安,其实是给天人府服务的。等传承结束后,如果真的接受了传承,外面的魏州将军会及时再调二百兵士接应,同时消息走军方驿站,六百里加急往帝都送信,这套应急机制定下好几十年了,除了草帽镇那边的五十人中队时不时还有出任务,其他安排从来都没真的用上。如果这回是水清浅,姬昭不介意从帝都启程开始,就派二百士兵贴身保护,务必把他家小飞天全须全尾的接回来。
姬昭是来接水清浅用晚膳兼挑礼物的。所以这边水清浅整理好书籍,转身笑眯眯的就被秦王殿下领走了。啊呀,怎么还用一品亲王殿下亲自来喊他拿礼物,这这这真是太客气了,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啦。
并没有。
姬昭来接手,是因为官家去休息了。今天的大朝会起码闹了四五个时辰,健壮如姬昭都会久坐腰酸,别说官家那上年纪的,一批内阁大臣都被坑得不清,估计都得回家缓两天。话题说到这里,水清浅就问起了大朝会:什么情况呐,怎么在大朝会上闹起来了?你说你要是手中有证据,去衙门告啊,去立案啊。你要是没证据,在大朝会上嚷嚷有什么用?以为是御史台呐,不咬人也要膈应膈应你?
姬昭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律政衙门已经接手了。”
“哦。那非要闹这一出干嘛,吃撑哒?”
“因为之前的案子已经结了。”
姬昭说的就是之前的刺杀案调查,最后主使不是落到昌武伯家的三公子身上了么,物证人证俱全,所以律政衙门判起来就很容易,尤其还可以打着秦王的旗号:秦王殿下身份尊贵,实力强硬,蒙受不白之屈,他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必须尽快给秦王一个交代。如此这般那般,谁还敢拖拖拉拉啊,快审、快判、快结案。表面上,就这么风风火火的就把案子结了,这里有没有不为人知的猫腻在,风风火火的背后有没有囫囵吞枣,那也不好说。总归,案子已经结了,就是皆大欢喜。而今,有新证据要加进来?要完全推翻原来的结论?而且还牵扯到一位亲王?
想开案重审,哪有那么简单。
虽然有法律规定说,有新证据新案情,可以酌情重新开审,但怎么界定新证据,怎么叫酌情,能不能真的顺利开审,里面可做的文章就多了。这个级别的案件,哪是非黑即白哪?还有,这是年底了,再拖过一个新年假期,有没有新的变数出现,谁也不能打包票。但韩王今天这么一闹,两边这么一吵,吵成了拉锯战,吵得官家和几位中枢老臣累个半死,那么律政衙门重新接手审理案件就属于水到渠成的处理问题。所有证据当然会暂时封存在律政衙门。进了石恪的掌下的一亩三分地,这些证据就算进保险箱了,没人会蠢到惹上他。
姬昭没有给水清浅仔细解释,本就是随口一句闲话。在模糊有限的闲聊里,水清浅一开始也没想太多,只是他感觉到了违和,水清浅的迷之感觉总能让他挖出点内幕,所以他一边翻着进贡珍宝的花名册,一边脑子里转着这件事,轻易的找到了关键:四皇子韩王殿下折腾这么一出,对他有什么好处?
表面上是‘趁他病、要他命’难得他手握把柄可以趁机把二皇子打翻在地,算是剔除一个竞争者,但韩王在这件事的角色并不光彩,而且还要如此大费周章,投入与回报不成比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说,你早干嘛去了?手握对方把柄,你要是真想做点什么,早一步去律政衙门作证不好吗,非得案子结了才出面,还去大朝会上折腾。哪怕,就算,你这回折腾赢了,把你二哥齐王的罪名定死了,在官家和中枢内阁心里的小本本上,你难道就能落好?从头到尾,韩王的扮相都像个搅屎棍。所以,水清浅脑子转了一圈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韩王,是被逼的。
韩王,一品亲王,在礼部历练多年,势力不小,谁能逼他吖?水清浅想到这里,转头看姬昭。
“怎么了?”姬昭放下手里的一个玉雕鼻烟壶,转头询问水清浅。
“嗯……我在想,”水清浅有七八分猜想,但这话不好问出口哇,他心里转了好几个弯,话到嘴边又扑了一层厚厚的胭脂香粉,“韩王殿下,还算有正义感哈,不,应该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水清浅说完,小眼神盯着姬昭,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韩王白白折腾一遭,结果却是损人又不利己,好处全落秦王姬昭这儿呢,所以,这这这是不是幕后策划做的太明显了,容易让人怀疑,你说是吧?对,水清浅就是这个意思。他赞成昭哥啪啪打脸扇回去,但是太露痕迹好像就不好了。
姬昭似乎有一瞬间的愣住,但很快的,他眉眼柔和下来,伸手揉了揉水清浅的额头,“总算还开窍,但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嗯?”
水清浅:(°Д°)所以嘞,你这就是承认是你安排的?为啥吖?
在水清浅的认知里,渔翁得利就是上上策,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财才是人生真谛。你这么一搞,那不是摆明了让人知道你是幕后推手,人设都要崩啦。
姬昭宠溺的笑笑,愣神的那一瞬间让他做个决定:有些事情,是该做出改变。
姬昭能从南疆回来,说白了,就是奔着皇储,奔着天下之主的位置去的,你真当一个亲王位就给他打发了?官家、内阁、朝臣如果能合力顺势推他上去,那最好。若是没有,姬昭也不是那种只会坐等天上掉馅饼的人。权力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靠抢的。你不去争,还指望别人主动让吖!政治权谋这些事,姬昭以前会尽量避开水清浅,不是不信任,而是潜意识里的保护。在姬昭认知里,他家小鹭子就该生活在灿烂无忧的世界里,远离各类黑暗权谋诡诈之术。但水清浅的聪慧敏感提醒了他这是何等幼稚天真的想法。清浅日后恐怕与朝堂、与权力是撕掳不开了。作为兄长,他应该教会他什么是政治真相,教他运用阳谋、识别阴谋、破译诡诈之术……更深一层的,姬昭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他有野心,会玩手段,是个心机深沉,冷漠铁血的秦王,但他一直都很宠爱鹭子,在他面前他一直是温柔体贴、光风霁月的形象。可是刚刚,姬昭忽然感到害怕了,总会有那么一天,聪慧的清浅能发现他的真面目,然后被吓到,形象幻灭?一想到清浅认识他的真面目,失望的眼神,信任不再,姬昭就不由自主的带出一丝恐慌性的反应,露出了些许獠牙,哪怕小小的一个开始。
晚上回到秦王府,水清浅甩着半干的头发,盘腿坐在床上,捧着新得的乌金砚连摸带亲的,稀罕得不行。然后姬昭也披散着半干的头发进来,坐在床边,“你家昭哥给你一点答疑解惑的时间,现在可以提问。”
水清浅一听这话,一骨碌的爬起来,白天在宫里说话不方便,他都憋了大半天了,水清浅后来又琢磨了琢磨,一肚子疑惑归结起来,大概也就是两个问题:
韩王为什么那么做?
你又为什么这样做?
回答起来也简单,姬昭伸出食指,“老四有把柄在我手上。”姬昭伸出第二根手指,“我这是敲山震虎。”
把柄,嗯,水清浅认为这个跟自己估计的差不多。
敲山震虎,水清浅茫然的眨巴眨巴大眼睛,这是指的朝廷大臣?中枢,内阁?
先说把柄。
“我去开拓南疆,跟着我一起去的势力,大概分两种,一类是已经在其他地方有基业的大商贾、财阀,另一类是根基不足的投机分子,这个明白吧。”
水清浅点头,应该的。没有财力、没有背景的小虾米哪有可能搭上朝廷战略的马车?所以首批入南疆的肯定都是大势力。当然,总有小部分人守城不足或者鼠目寸光放弃开拓南疆,同时也肯定有孤注一掷的二流、三流甚至不入流的小势力拼上全付身家放手一搏的,就是昭哥说的投机分子。
在南疆开拓的巨大利益冲击下,这两类势力都各有发展。原本强的肯定会更强,回到他们的起始地,就会成为当地碾压级势力,碾压曾经的老对手们。而原本弱的在变强之后,必然也会对自己老家的老旧势力发起冲击。从这样看,姬昭虽然立足开拓南疆,但他的影响力几乎冲击全帝国范围内。
“在帝国上层财力里,几乎没有‘在商言商’,因为每一个商贾后面,都有诸多政治力量的角逐。从南疆走出去的这些人,在某种意义上说,都算我的势力。”姬昭没有夸大,这算上流社会公开的秘密,就是不知道他家小鹭子有没有认知。
水清浅以前没想过这些,经过姬昭一提点,好像就可以理解了。那个海商陆家的背后不就是元家吗,两家联合,还牺牲了慕少的婚姻。或者更近一点,他们宁仁侯府也算苏小胖家的背后势力吧?自然,这样的关系有公开的,肯定也有秘密的。以昭哥这个态度,想来他的那些势力也会有明有暗吧。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水清浅疑惑,“新势力被你拉拢,把你当靠山,我能理解。那些老牌势力怎么会?人家早有靠山的,还带改弦更张的吖?”
“你不能把所有‘不是自己人’的势力看成是敌对势力。你只要能找到你们共同利益的一点,你们就有成为盟友的基础,这些势力,广义上讲,就是你最外围的势力。”这是属于姬昭的政治智慧。
“可还是会有‘死敌’的那部分,对不对?”
“对,但你要知道,即使出自同一方势力,也不能保证他们内部利益一致,公平分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就会产生裂痕,进而松散。当我从外部无法同化那部分‘死敌’的时候,我会选择让他们从内部塌陷。新的话语权,若能靠向我固然最好,实在不行,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比之前更差了。”姬昭说的好像简单,但这里面有他的用人哲学,有他的合纵连横,阴谋、阳谋,兵法,谋略,攻心,经济银钱,一样都不少。
水清浅微微睁大眼睛盯着姬昭,似吃惊,似佩服,像个呆萌的小幼枭。
“吓到了?”姬昭揉揉呆毛,心里有那么点小紧张。
“你脑子怎么长的?”水清浅在姬昭腿上打滚,“我弱爆了!”
不开心。道理他都懂,但这种级别的暗战,水清浅觉得要是自己入局,他就是被昭哥玩傻的那一类。
“完了,昭哥,我跟一条咸鱼还有什么区别?”水清浅趴在姬昭身上,摆出一脸生无可恋。
姬昭只亲亲他的小飞天的头顶做安慰,“你还小呢。”
“我不小!”水清浅捶着床沿高调宣称,“我成年了!我要加冠,加!冠!”
姬昭,“…………”
水清浅:(T ^ T) 你们要不要总这么打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