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那时秋深》忒尔弥斯

1、第一章

　　*
　　指尖在黑白琴键上流连，弹奏出悦耳琴音。
　　秋日午后微醺的阳光自玻璃窗倾泻而来，照亮半架钢琴，也撒在正弹奏着的女孩身上。
　　似乎起风了。
　　“沙沙——”窗外的银杏叶剧烈抖动，仿佛与琴音相和。
　　银杏叶簌簌而下，金子般的叶雨中有人伏在窗边侧耳倾听。
　　少年默默看着弹琴的少女，肩上的鸟儿突然扑腾了一下羽翼。

　　*
　　梦醒了。
　　你揉着睡眼看向窗外，秋日初生，阳光正好。
　　『啊呀呀，今天放学去五楼的音乐排练厅练琴好了。』
　　——你愉快地下了这样的决定。

　　放学。
　　“悠然，一起回去吧？”后桌邀请你。
　　“今天不了。”你笑着摇了摇头，“今天打算去练一会儿琴来着。”
　　后桌惊喜道：“钢琴吗？你还会弹钢琴？”
　　你点点头：“小时候学过。”
　　“本身就长得漂亮了还成绩优秀，性格也那么好，现在连钢琴也会弹，真不愧是校花大人啊！”她赞叹道。
　　“好了别酸我了，我到现在都奇怪我到底是怎么成为那个所谓的校花的……”
　　“说到底还是看脸啊。”同桌的韩野插话，“哎呀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也可以混个校草当当的。”
　　“啧，你这样的，还是算了吧……”后桌损到。
　　韩野怒道：“哎哎你给我说清楚，我这样的是哪样了！？”
　　后桌无视了他，朝你挥挥手：“悠然，今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听你弹琴，拜拜。”
　　“好的，拜拜。”

　　音乐排练厅。
　　你在椅子上活动了下手指，然后把手指放在琴键上，稍微迟疑一下，最终手指灵活飞舞起来。
　　于是轻快悦耳的琴声响起来，溢满整个琴房，传出去很远。
　　其实已经有段时间没弹过琴了，初初弹起来甚至还有点生疏。不过毕竟曾经练得那么辛苦，现在再练回来也轻松，稍微弹了一会儿感觉便回来了。
　　“咳咳。”你清了清嗓子。
　　然后随着琴声唱了起来。
　　纯粹地即兴弹唱，也不知是随着唱而弹，还是跟着弹去唱。
　　“沙沙——”突然吵闹起来的，是风中的叶的声音，正与乐声合唱。
　　『银杏雨一定很好看吧。』
　　你笑弯了眼角，继续弹唱，并不回头，脑海中却清晰出现了金色银杏雨的样子。
　　你听到一声“扑棱”的声音，你知道那是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
　　笑意更深。
　　十分突然地，你停止了演奏，刷的转过身去看向窗外。
　　乐声戛然而止，窗外的少年也被抓个正着。
　　风中，满天银杏飘落金雨，“雨”中的少年仿佛也被风吹起，没有重量般飘在半空中，只有一只手堪堪扶住了窗。

　　*
　　白起想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一向被厌弃的他，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在等他”。
　　事实上他也真的没有忘记，直到很多年后，他也一直记得——
　　自己坠下天台，几欲放弃求生欲望，但风中传来的钢琴声与歌声，却是那么强健有力，唤醒自己身体最深处的力量。
　　那一刻，他听见了风流动的声音，他看见了风飘动的弧度，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仿佛自己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化作了风，融入了风。
　　连鸟儿都扑腾着飞上他的肩头。
　　白起乘风飞到那扇窗前。
　　琴房中，女孩忘我地弹奏着，精致的侧颜优美的下颌，那是白起一直到很久以后都不曾忘却的美景。
　　钢琴声更加清晰，他甚至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肩膀上的鸟却受了惊般，“扑棱”着扇动翅膀想要飞起来。
　　琴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白起霍得望去，慌忙而狼狈，却正好对上女孩笑意盈盈的瞳，仿佛氲着秋水。
　　对于自己这个飞在空中的不速之客，她一点没有惊讶没有生气，似乎她已经等了他很久。
　　是的没错，她说——

　　“终于来了呢，等你很久啦。”

　　*
　　你打开窗户把他放进来，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血和伤。
　　关于这点你始料未及，手忙脚乱地找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想替他包扎。
　　“为什么，会说在等我？”
　　你一边替他包扎一边懊恼道——
　　“因为梦到了，所以今天来这里弹琴比较好。”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能力还不完全，梦总是只有一部分，我要是知道你受伤了我就会带医药箱过来了……”
　　“哎呀不对，我要是梦到你会受伤，那我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的……哎呀也不对，预知了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
　　“对不起，总之都是我的错……”
　　白起静静地听着你自言自语，用一种神奇的逻辑把错都归到了你自己身上，然后开始不住地道歉。
　　看着他的伤口，你说着说着就越来越自责，感觉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安慰女孩子这种事一听就和白起格格不入，他此时也的确苦手，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刚刚说的‘能力’是什么？”
　　于是你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然后和他解释起来：“所谓能力又被称作evol，具有evol的人即是evolver。比如我，我的evol就是预知梦，听起来倒是很高大上其实一点用都没有，预见了又不能改变，该发生的终究还是会发生。啊，不过这次能遇到你倒是都靠梦了。相比起来学长你——啊可以叫你学长吧？看校服是高三的呢——学长你的能力就帅多了，是飞翔之类的能力吗？”
　　“风场控制。”明明之前从来不知道，此时却根本不用思考便脱口而出，仿佛是刻在基因中的记忆。
　　“风场控制吗？听起来就很棒的样子。哎呀，我也想飞啊……”
　　“我带你！”
　　又是脱口而出，然而这次白起说完就后悔了。
　　看着你亮晶晶渴望地看着他的双眸，白起不由自主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但你分明看见他转过去露出侧脸，耳畔可疑地红了起来。
　　似乎感受到越来越灼热的目光，白起更加不自在。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只有一丝丝风的流动还证明他先前的存在。
　　你赞叹：“这么快就熟练掌握evol了吗？学长果然好厉害！”
　　——听到风送来的这句话，已经“熟练掌握evol”的某人，差点从天上掉下去。

　　*
　　再次弹起了钢琴后，感觉心情十分愉悦，你想着艺术果然可以陶冶情操，决定以后要继续去音乐厅练琴。
　　今天放学铃一响，韩野就冲出了教室，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
　　后桌理好东西背上包：“悠然今天也是去练琴吗？”
　　你点点头。
　　“那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后桌道。
　　“拜拜。”
　　最近大家是都很忙吗？你奇怪地想。

　　最近，在放学后去音乐厅练琴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你也习惯了在转头看向窗外时望见金灿灿的银杏，偶尔还能逮到某人来不及藏好的身影。不过你坏心眼地总也不戳破，以致白起一直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
　　虽然有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每天飘叶子，银杏树真的不会秃的吗？』
　　不过这样安谧的时光，仿佛两个人秘而不宣的约定，岁月静好，总是让人忍不住沉醉。

　　再后来有一天，老师布置了你任务，有些费时你多用了些时间，完成的时候已经距平常去琴房的时间过了好久。
　　你紧赶慢赶跑过去。
　　平常不敢露面的少年此时正坐在你平常做的椅子上，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按下一个琴键。
　　“do——”钢琴也很给面子地给出反应。
　　少年顿时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似乎感觉十分神奇。
　　“噗嗤——”你忍俊不禁。
　　少年慌忙地转过身来，仿佛做坏事被当场捉到。
　　“对不起，久等了吗？”你对他露出微笑。
　　你清楚地看见少年俊秀的面孔可疑地涨红了。

　　从那天以后，你习惯了弹琴时打开窗户，也习惯了随身带伤口贴或一些应急用品。
　　他有时干脆现身，撑着下巴坐在窗沿静静地听你弹琴；有时只在钢琴上留下一片银杏，宣告着他曾来临；他有时带着伤，不想出现却被你亲自揪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涂上药。
　　他似乎身上总有或大或小的伤，你看在眼里却也不问，只是替他包扎时一身低气压。
　　这大概比直接骂更有用，白起最见不得你这样，只好苦练evol，下次打架时记得先用风保护好自己。
　　于是渐渐地，伤口也稀少了起来。

　　那个午后，白起来的时候你很少见的并没有在弹琴。
　　你坐在椅子上晃着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抬起头看见白起来时眼中才迸发出兴奋的光。
　　“学长你来啦！”
　　“？”
　　“带我上天带我飞啊！”
　　“！”
　　“风场控制”真的是个很酷的能力。当你被白起拉着手飞在天上的时候，你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第一次离天空这么近，鸟儿从身边飞过，左手可以抓到白云，右手传来某人掌心灼热的温度。
　　你向下看去，风光尽收眼底。秋日的校园，种满金色的银杏，从上面看下去一片金色的海洋。此时已经放学，学校里人不多，他们大概绝对也想到有人此时正在天上飞着。
　　你心道怪不得人们常说人往高处走，这居高临下才能看见的风景，足够让人心醉神迷了。
　　从天上下来的时候你还有点意犹未尽，本来右手就还抓着了，此时更是两只手都攀了上去。
　　“下次！下次再带我去看星空吧！”你兴奋地说。

　　*
　　然而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有两个传闻愈演愈烈。
　　其一是某一天有人路过琴房听见里面传来悠扬钢琴声，顿时惊为天人。后来琴声突然停了，他想结识一下演奏者，走进琴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窗户倒是大开着，可这里是五楼啊。于是从此校园七大怪谈之一，能自己弹奏的钢琴诞生。
　　其二是高二就敢正面杠上体育部老师的那位校霸白起，在升上高三后变本加厉，前段时间天台一挑十，打的还都是社会人士。从此一战成名，彻底坐稳恋语中学扛把子宝座。

　　某一天的一节化学实验课，正好是下午第一节。
　　隔壁韩野给你传纸条——
　　「韩野：同桌，我快饿死了，有吃的吗？
　　你：你没吃中饭？
　　韩野：午休的时候有人搞事，我给白哥撑场子去了！
　　你：白哥？
　　韩野：就是白起啊，我老大白起！！
　　你：……谁？」
　　纸条没再传来了，你转过去只看见韩野用一种看珍惜动物的眼神看着你。
　　你瞪回去。
　　「韩野：算了以后再给你科普我白哥的伟大事迹，现在先别管那么多了，我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袋方便面了啊啊啊QAQ你还有别的吃的吗？」
　　你翻遍全身上下连一袋方便面都找不到。
　　韩野绝望地看着你，默默地掏出方便面，打算将就着啃了。
　　还挺可伶的。
　　你想了想，视线对上实验台上的酒精灯……

　　下课后，酒足饭饱的韩野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你科普他白哥，从高二正面杠体育老师，到前段时间大气不喘一挑十。
　　你一边听一边走神，莫名其妙想起琴房某人，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他是不是一直都没互通姓名来的，你一直“学长学长”的叫得十分顺口也没想起来问一句他叫什么……
　　那厢韩野已经讲完了，总结：“总而言之，白哥世界第一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