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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修道?那是什么?

      年幼的付丧神懵懵懂懂,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看起来比他大不多少,肚子里却藏着许多黑水的明漪君笑容一如既往:“简单来说,就是跟我走。”

      这一句厚听懂了,他立刻点头:“好啊。”

      很久很久之后,不再年幼的付丧神回想起这次相谈,还是忍不住感慨,一个笑容就把人骗到这条路上来,大将,你还是人吗?

      明漪君当然是人,只是毫无人性。

      毫无人性的明漪君闲够了,这才投入古琴制作的大业了。按理来说,古琴已经成型,剩下的都是些细碎的工作,不过只有真正的制琴人才知道,这后面的活儿有多难熬。前面是手工活,后面手工艺,活和艺的差别,就算不说是云泥之别……那差距也是实打实摆在那儿,差一点火候都不成。

      顺带一提,修整琴面,上漆的工具和材料都是厚被逼从八木镇上偷来的……厚也很绝望,总不能让十几岁的审神者自己去偷吧?

      明漪君耐心不怎么好,经常做到一半就丢到一边。在悠闲并艰苦工作数日之后,明漪君的马尾琴终于大功告成。

      琴剑琴剑,琴做好,剑也来得容易,削柄木剑就当是琴底额外做的剑鞘中。

      厚满怀期待得看着明漪君坐在琴前,纤手挑琴弦——

      只听一声略显沉重的“噔”,琴弦断裂,崩飞的断弦划破明漪君的指尖,血珠即时溢出。

      厚:“……”

      明漪君倒是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第一次用,果然很难掌握力道。”

      “大将,你的手……”

      “啊,这个啊,练琴时常有的事,别在意。”明漪君甩掉手上的血迹,她将手吮至不再流血就开始换弦。

      虽然练琴进度缓慢,但明漪君并没有花更多时间在琴上,而是半天琴半天剑,一点都不含糊。比起她让人忧愁的魔音缭绕,还是练剑进度更为喜人。

      明漪君上辈子就是一介散修,没办法,没啥拜入门派的命,运气全用在其他机缘上。没门派依仗,没师父庇佑,修真路上那么长,大家难免有仇人。像明漪君这种性子,还是个魔修,仇人简直不要太多。琴道虽深,但要论杀伐之器,还是剑比较有威慑力。剑胆琴心明漪君,到底剑字当头。当年她一手落星剑法,就算遇到同境界的剑修都不落下风。

      唉,好汉不提当年勇,不想也罢,明漪君深深叹气。

      在院子里练习身法的厚,听到这声叹息,不由转头看着十几岁的大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忧愁……难道……国宝瞥眼院子角整齐划一的大片小小土包,虽说口腹之欲不重要,但一整个冬天都吃小鸟,附近的鸟都要让他两给吃绝了,再这样下去厚觉得他俩都要变成鸟人了,吃鸟不是长久之计。

      得改善伙食。

      改善伙食需要钱。藤四郎家族中,的确有人把天赋点在赚钱上,但这个人,叫博多。

      厚也忧愁起来,深深叹气。

      不远处,明漪君看他一眼,不知道这百来岁的小妖在忧愁什么。明漪君回想自己百来岁的时候…想不起来…秉着孩子散养比较耐操的原则,明漪君把这事丢到脑后。

      一晃便到了来年开春,积雪消融,大雪封山之境解除。溪流潺潺,鸟声虽少,但姑且还算一派春光明媚。

      是日,厚起来时,只听悦耳琴音阵阵。

      明漪君原本就是拨弦高手,虽换了身躯,但这几个月来,她持之以恒的苦练,如今挑弦的力度与技巧都已炉火纯青,弹奏出的也不再是贯耳魔音,纵使谈不上人间仙乐,起码可以当个合格的琴师。

      只不过今日琴声有所不同,厚来到明漪君所在的院子,只见她盘腿端坐在屋顶,古琴架在膝上,白衣随风飞舞。日光熠熠,半圣半仙。

      曲音稍落,片刻后,厚从未听过的清越之声响起。

      明漪君气走全身,起手便是《月出东天》。不同于练琴时所奏曲目,《月出东天》是真真正正的杀伐之曲,意境开阔,灵气挥洒。音波过处,空气震荡嗡鸣,巨大的破坏力却又被后续急律所拦,两股气力相互纠缠,最后消弭于无形。

      厚虽年逾百岁,但真论起来,其实半只脚都没踏进修道的门,因此也不懂这其中厉害,只觉得今日琴声平白多出几分令人胆寒的杀气。

      曲终再起,周而复始,明漪君自然而然进入空冥之中。她琴弦翻飞,月出之音如海潮绵延不绝。眼前不再是山重水复,而是夜海之上明月初生的空灵景象。碧海潮生,月洒万里,天辽地阔,让人精神一振。

      明漪君心神凝聚,曲调急转,境界更为开阔。《月出东天》最后一个弦音落下,她一举突破到引气期。

      引气期又称引气锻魂,修行到这个阶段,也算是半只脚踏进道门。现在她魂魄已经打破身体这道屏障,可以直接汲取天地灵气,滋养魂魄。

      大道无捷径,靠的便是日复一日的修行与积累。

      这 个道理明漪君再清楚不过,未来道阻且长,不过急事缓办,现在她因为突破境界而高兴,强行冷静下来从长计议并无好处,不如顺其自然。

      明漪君收琴从屋顶上跳下来,心情很好得哼起小曲来。

      “大将,遇到什么好事了?”厚见她面有喜色,忍不住问。

      “咱们不用再吃鸟了。”明漪君说。

      简单一句话,国宝感动得泪如泉涌。

      明漪君:“……”

      感觉像这几个月来自己一直在虐待他一样……明漪君慈爱摸摸厚的头,这份慈爱持续不过瞬息,便被天空之上传来的鸟鸣给扼杀。

      “厚,看到了吗,那只鸟就是今天咱们的午饭。别放跑了啊——”

      厚:“……”信她的话真是有鬼了!

      和明漪君朝夕相处这段日子,厚已经彻底摸清明漪君的脾性。明漪君并不在意这种腹诽……更何况,就算她在乎,厚也控制不了自己想什么。厚觉得明漪君似乎也没有时时偷听他的心里话,不然现在早回应他了……

      明漪君在虚无之境呆了五百年,其无聊程度可见一斑。厚的心里话她其实一清二楚,连他做什么梦都知晓。明漪君悠然看着天,当然,这件事就不用让厚知道了。

      明漪君说不用在吃鸟其实也不全是骗人。她打算出门游历,了解此间世事。两人在外自然不用再吃鸟,也不算骗厚。关于游历的事,明漪君想了不少。

      一则她已经突破到引气期,有自保的能力。而一个人闷头苦修的效率不怎么高,四处游历一番,若是能寻到正经的修仙之境,也能观摩这个世界的修道之法,对自己的修行或许有所裨益。

      二则她想炼制新的法器,并非练器,而是至少能用到下一次进阶的法器。制作法器也是件急不得的事。首先是炼制方法,不像寻常木工活那样简单;其次炼制肯定没办法一次成功,需要大量材料。至于炼制之所,本丸倒是不错——

      不过此番出门游历,要做不少准备,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用过午饭之后,明漪君小憩片刻才开始练剑。引气之后,她剑意更加轻快锐利,剑境也越发空灵广阔。

      厚虽不懂琴,但剑他很明了。明漪君的剑已经脱胎换骨,哪怕是手中木剑,也不能掩其锋芒。看她剑招游走,厚很是触动,也在一旁练起刀来。

      明漪君练的正是落星剑法的起手式:星河欲转千帆舞。单这一式就有三个变招,星河欲转,欲转千帆,千帆舞。这一手落星剑法原也不是明漪君自创,而是当初她神魂期在外游历至一处洞府时遇到高人相授。

      剑式走三回,明漪君方才打住。见厚还在练刀,她便无声到了走廊上打坐。

      进入引气期后,明漪君首次打坐入定。

      心念平息,识海之中,灵台清明。明漪君的神识已经可以笼罩本丸方圆百里之境,她神识覆盖之处,立刻察觉到这座本丸另有玄机。是了,当初老道士说这里是奇妙的所在,明漪君久居没发现异常,也就没往心里去。现在看来,老道士并不是在胡说八道。只是当时她修为低微,尚不能察觉。

      明漪君凝神于眉间紫府,灵魂渐渐抽离身体。她浮在半空中,看眼还在一旁练刀的厚,灵魂穿过实物,往察觉到的异常之处去。

      本丸里最不自然的地方就属西北角的一间房,里头盈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气。明漪君飘入其中探查,发现这是一个相当破败的所在,看起来已久无人至。但让明漪君在意的是,她初来之时,已经拿双脚丈量过这里每一寸土地,当时并没有这个房间。

      事出反常必有妖,明漪君不敢怠慢,魂魄回身,决定亲自一探究竟。

      而在高远天穹之上,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冷漠俯瞰着明漪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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