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
-
下山路上，两人谈起前尘旧事。山路走完大半，明漪君总算听明白大概。
剑雪无名与一剑封禅是生死挚交。
一剑封禅与吞佛童子是生死宿敌。
到这里，明漪君都还不意外，但之后的事简直让明漪君目瞪口呆。
但真相是，一剑封禅其实是吞佛童子的一个人格……后来一剑封禅化为吞佛童子，与剑雪无名相杀。剑雪无名手下留情，竟至身死。
这么一看，剑雪也苦得很。明漪君对自己的痛苦都很迟钝，更遑论对他人的。因此她听过也罢，并未细想。
至于剑雪弥留之际，是如何从苦境来到虚境，又被明漪君救回来，两人却都是不知情。而一剑封禅也同样，对自己为何会出现至虚境感到迷茫。
吞佛童子出现之后，他本该是不存在的。但剑雪身死之际，他却一清二楚，对一切都。剑雪无名的剑，为他出鞘；剑雪无名的人，为他死亡。然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封禅甚至觉得或许是吞佛童子故意那样做，为的便是让他明白，自己有多么无能为力。
那之后，一剑封禅便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大约是二十多天前，他发现自己躺在悬崖另一端。好不容易爬上来，打算在这里稍作停留，做一些未来的计划，结果遇上无礼之辈……后面的事，就是明漪君和剑雪找过来了。
“二十多天前啊。”明漪君走在前面，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封禅，“你可还记得有什么特别的天象吗？”
封禅回忆道：“乘彩虹而来。”
明漪君道：“那就没错了，是剑雪成丹的日子。”
封禅疑惑看向剑雪：“成丹？”
剑雪道：“如此这般，详情听说。”
一条山路走尽，剑雪的故事也讲完。一剑封禅道：“难怪你讲她既是你的救命恩人，又是你的授业恩师。”
明漪君有点不好意思，回道：“剑雪本命不该绝，他能成丹也是因为自己根基稳固，心思纯正，被我捡到，被我点化，都不过是缘分罢了。”
封禅道：“多谢你。”
明漪君笑起来：“你谢我做什么？”
封禅道：“我替剑雪谢你。”
剑雪道：“我谢过了。”
封禅道：“也为一剑封禅。”
剑雪道：“为什么？”
明漪君同样好奇答案。
封禅道：“因为她给了我破镜重圆的机会，让我还能再见到你，而不是在你的无字碑墓前倒两杯酒，再说一声抱歉。”
剑雪道：“一剑封禅，我不怪你。”
封禅道：“我自然知道。”
剑雪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下封禅的肩膀。抽手之际，却被一剑封禅紧紧握住，贴在肩膀上。
他握得十分用力，骨节的轻响都传出，剑雪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半晌，封禅才松开手。
剑雪轻声道：“我知晓了。”
几步开外，明漪君一头雾水，你知晓什么了？她回头看着两人道：“两位，谈恋爱也分一下时间场合好不好啦，都到门口还一直站着，十分尴尬啊。”
今剑蹦蹦跳跳得从里面跑出来：“主公，剑邪，你们回来啦。咦，怎么还有个青色的人？”
明漪君对今剑道：“这位是剑雪的男朋友，一剑封禅。先回去吧。”
今剑不疑有他，和明漪君一起回到本丸。
院子里，厚与药研正在练剑。三日月坐在走廊边缘喝茶，见到三人回来，也不意外，只是颔首示意。
明漪君也不再一一引荐，到了晚饭时候，才一并介绍。
用过晚饭后，大家排排坐在走廊上聊天。连续几日好晴天，此刻星河璀璨，漫天星辉，清冷洒落院中。明漪君看得心动，以枝作剑，舞起落星剑法。
落星剑法一共不过四式，起手式，承启式，转生式，合无式。其中合无式落星河，无百年修为走不出剑招。明漪君自重生之后练到现在，也不过刚刚迈进乘启式三峡星河影动摇。
她白衣翩然，剑意轻灵，心神凝聚，竟在漫漫星辉之下，头一次将三峡星河影动摇三招走完。明漪君反手挽个剑花：“哎呀，躺了快一个月，我都快生锈了。”
“那不如去泡一下温泉吧。”三日月提议道。
“温泉？”明漪君一愣。
“对啊，今天长谷部刚刚把温泉收拾出来。”鹤丸道，“难道主公一直不知道吗？”
“我不知……”本丸房间很多，路又很绕，明漪君不喜欢到处乱走。她走的比较熟的路只有固定的几条，其他地方都不怎么去，因此不知本丸还有温泉之事。明漪君想了一会儿：“有温泉好啊。”
“是啊，泡起来很舒服，主公要去吗？”长谷部问道。
明漪君摆手：“我不是在说这个，有温泉就意味着本丸有地火。地火乃天地灵火，引天地灵火锻体，比天雷温和，不那么危险。二来天地灵火也是炼制丹药法器的上好火源，此后可以少废许多功夫去寻找其他天地灵火。”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翌日，明漪君修行之余，便开始在本丸寻找地火源头。她慢悠悠找了两天都没头绪，长谷部主动请缨要帮忙，明漪君问他：“为什么？”
长谷部不解其意：“什么为什么？”
明漪君解释道：“为什么要帮忙？”
长谷部答道：“想要帮助主公，减轻您的负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明漪君招招手，两人一起在走廊上坐下。明漪君给他倒杯茶：“长谷部，你看见院子里那棵梅树了吗？”
长谷部点头：“那棵梅树怎么了吗？”
明漪君淡淡一笑，道：“那棵梅树冬天开花，夏季结果，年年这般。人与树无异，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机缘造化与罪业。个人造业个人担，每个人能为别人做的都很有限。有些事需我自己去做，旁人是代替不了的，就连你也代替不了。所以你不必时时如此照拂我，我一人也不成问题。”
长谷部细细品味着明漪君的话，将手中茶杯放下，而后凝视着她的双眸道：“我愿将一切奉献给主君，此身此命，皆为您所用。所以……请不要再说出这样寂寞的话了。”
明漪君微愕：“寂寞……吗？”
长谷部道：“是。”
明漪君陷入思索，半晌才道：“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
长谷部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再多说便告退了。明漪君看向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最终轻叹一声在走廊上瘫倒。
明漪君有些迷茫，她一直觉得有形之物，无论是修士，鬼怪、普通人，亦或是一只猫，一株树，都是非常孤独的。而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总是很淡泊，在她数千年的人生中，唯一留下不可磨灭痕迹的不谓侠，亲手断送她的仙途，以至于虚无之境五百年不知期的漂泊。这让明漪君更加坚信，存在于世间之物，都怀抱着一种无人能懂的孤独。
因为这种孤独，所以她是一个非常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冷血的人。但今天明漪君却发现，或许只有她是孤独的。
长谷部愿意将一切奉献给她，因为她是审神者。长谷部不是孤独的，他与审神者有着超越生死的联系。本丸里的其他付丧神也是，他们都对审神者有着这般亲密的感情，他们并不孤独。
然而作为审神者，明漪君并不感动，甚至可以说，无动于衷。这当然不是付丧神的问题，而是她自己的问题。
对于明漪君来说，作为审神者，与付丧神同道，更像是修道路上的某个历程。但这段历程终有结束之日，这一天或许很远很远，但并非不会来。她收集付丧神，也是为了三日月那句似真似假的“收集所有付丧神便可得知契约内容”，身上背着一道自己不知内容的契约，这对修士来说，是很可怕的事。
当然，明漪君并不讨厌付丧神，甚至有点喜欢。但这种喜欢是非常肤浅的欢喜之情，就像看到凭虚山是钟灵毓秀之地时所产生的欢喜之情一般；就像是家里养的小猫学会亲昵蹭过来一般——然而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并非传说；而你养的那只小猫，早晚会离你而去。
她总以为，他们对她的感情亦是同样。
但长谷部却对她说，愿为您奉献一切。
明漪君无法理解这种感情，她何德何能呢？这种动摇让她迷茫。她与其他人的关系向来简单明了，礼尚往来为一，随心所欲为二，并无什么真情实感在其中。因此就算被相交两千年的不谓侠背叛，明漪君也不觉得多难过。
她想了许久，越是思索，越是勘不破。明漪君干脆不想，将心思放回寻找地热源头之事上。
明漪君又找寻了几日，最终确定本丸的地热之源就在一片药草田上。明漪君也不心疼那片药草，采摘回去之后就让鹤丸挖坑。鹤丸飞快得用阵法造了十个坑出来。
明漪君十分满意，然后看向旁边好奇的刀子精们：“去把自己埋起来吧。”
大家都十分怀疑自己听错了，见他们不动作，明漪君又道：“最后一个把自己埋好的要在土里多种一个时辰。”
于是，在明漪君正直的凝视中，大家纷纷把自己埋到只剩一个脑袋在外面。明漪君有些失落得感慨：“唉……”
三日月倒是非常悠然自在，全然没有埋在土里的窘迫：“主君缘何叹息？”
“刚刚应该说最后一个把自己埋好的要头朝下呆土里的。”明漪君淡淡道。
“哈哈，那还真是遗憾。”三日月道。
其他人已经满脸黑线，这到底哪里值得遗憾？需要人提醒你自己就是那个最后把自己埋进去的人吗？！
“好了，你们在这里就先把自己种上三天吧。”明漪君道。
“三、三天？”
“吃饭睡觉怎么办？”
“刀也有三急啊。”
对此，明漪君微笑着表示：“自己想办法吧，不许出来。被我发现谁从里头出来，全部多埋一周。”
长谷部信誓旦旦：“放心吧，主人，我会帮您盯着他们的。”丝毫不介意同伴投来的“你个叛徒”的凌厉视线。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