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桃灼灼

9、第 9 章

　　宋妍脸上的惊诧神色一闪而过，接着，她抿嘴一笑：“陆先生，您好像比约定时间来的略微早了些呢。”
　　来人正是夷光。前不久，他跟罗宋在窗外分析了许久，商定由罗宋进去拖延时间，他则在外面接应正在赶来的协会成员——罗宋对他再三强调，这回过来的都是暴力执法组的。然而暴力执法组的人脚程实在不快，眼看着罗宋命都要丢了，夷光不得已，只好先进来救场。

　　夷光笑眯眯地对宋妍点点头：“凑巧，凑巧。你看，亏得我来得早，真掐着你跟我约的时间，恐怕只能看见一地尸体吧？万一再碰上那位罗主席，我可真就有口难言了。”
　　罗宋插了句嘴：“哪有那么容易，我们有设备，高科技……”

　　他们俩一唱一和，险些把宋妍气死。宋妍的皮囊里装的是个活了千把年的老妖怪，哪懂得什么高科技设备；他只知道自己机关算尽，结果没能嫁祸给那替死鬼，反倒暴露了自己。
　　夷光叹了口气：“你以为给我两万块钱就能种下因果？你们‘画师’讲究这些，就不知道不是什么种子都能生根发芽么？

　　听见夷光提到“画师”两个字，宋妍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娇俏的少女嗓音突然变成了低沉的男声，把一旁的杜嘉楠吓了一跳。

　　夷光耸耸肩：“前辈紧张什么？我只不过是个爱看闲书的人罢了。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可能救命呢。”
　　罗宋点点头：“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宋妍狞笑一声：“我选你真是选对的，你这种人确实不该活着。陆夷光，你以为早来几个小时就能救你的命吗？不可能的！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最厉害的画师，一笔朱砂能改命盘么？”

　　夷光听他恐吓自己，一点都不在乎：“可你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画师啊。真正厉害的画师，会跑到人间来做这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医治凡人的躯壳，还要搬出那什么下三烂的五行换魂术？”
　　宋妍表情扭曲：“你说什……”

　　夷光却没理他，甚至不等他说完，便扭头教训杜嘉杉道：“你也不想想，他要是真有本事，直接治好你的腿了就得了，用的着要借你弟弟的躯壳？再说了，拿五个魂魄凑五行，你们五个还不是都要死，就算最后成了，你们兄弟、宋家祖孙还有一个章熠，拼在一块儿还不定谁占上风，你确定那还是你吗？”

　　杜嘉杉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慌乱，他矢口否认：“不！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夷光怜悯地看着他：“听不懂？已经身有残疾了，没想到脑子还有问题。”他耸耸肩：“那我说你知道的吧。你把老管家骗回家，让那个画师杀了他，又夺舍惊魂未定的宋妍，一石二鸟。抛去玄学的部分，人间的法律也够送你进去了。难怪宋联峰头一次出现在你们家就对宋妍下死手，我还当他真化了厉鬼，神志不清呢。”

　　杜嘉杉脸色苍白，惶惶然看着宋妍。宋妍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夷光，却没有出言反驳。
　　杜嘉杉的心一下就凉了。
　　——他费尽心机甚至不惜触犯法律换来的健康的身体，却装着精神分裂的人格吗？

　　夷光耸耸肩：“说实话，政、府又不给我发工资，要不是你一开始就打着叫我去做替死鬼的主意，你们这些勾当说不定我还真懒得管呢。现在好了，你从真宋妍的户头上划给我两万块钱，我不替她讨个公道，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呢。”
　　话音未落，夷光突然发难——

　　一圈圈的光晕层层叠叠地围上来，几乎成了一张大网，将宋妍困在其中。这东西叫“乾坤圈”——跟哪咤那个没什么关系——在人间算是难得一见的法器。夷光不过二十几岁，又不是大家出身，这样的法器能偶然得一件，已经是大造化。
　　宋妍冷笑一声：“陆老板为了抓我，可真是不惜血本呢。”

　　她虽然这样说，可显然是有恃无恐。果然，宋妍的身体就像被吹了气的气球，忽大忽小地缩了几下，那团团光晕竟就这么被她挣脱了。
　　宋妍犹自嫌弃：“人类的身体可真是碍手碍脚！”说完，她对夷光一笑：“现在可该我了吧？”

　　然而她话音刚落，三只利箭已离弦破空，直指魂魄的三处要害。夷光单手张弓，“呸”了一声：“什么该你该我？你当这是三岁小孩玩你拍一我拍一吗？”
　　他这箭也非凡品，据说乃是一位将军生前的爱物，是夷光赢了饕餮四圈麻将，从他手中要来的赌资。这套弓箭虽然是人类工匠打造，可上面沾的鲜血不知凡几，又被饕餮带了许多年，染了它的煞气，神鬼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果然宋妍瞳孔一缩，不敢硬扛，只得直直向后略去。她就地一滚，落在沙发后面，那三支箭一一钉在残留的光屏之上。
　　箭箭落空。

　　这回宋妍也学乖了，一个字也不再跟夷光废话。她甫一站稳，便凌空一抓，再张开手时，掌心已躲了一只古朴的毛笔。那根笔通体洁白剔透，一看就是上好的白玉整块琢磨而成，但是东西便价值连城。
　　夷光眯了眯眼，又取了第四支箭。

　　此时，宋妍又摊开掌心，掌中便凭空出现了一碟墨汁。夷光直觉不能叫她笔墨俱全，急急松开弓弦，第四箭便恰好射中盛墨的碟子。
　　墨碟应声落地，墨水洒了一地，瞬间消失不见。

　　宋妍看起来很想破口大骂，可他最终只是狞笑了一声。他掌中笔一甩，笔尖精准比落在罗宋身前那一摊尚未干涸的血迹上，狠狠一蘸。白玉沾血，红白分明，在这样的情势下平添了几分诡异。
　　宋妍得意地对夷光说：“你以为砸了我的墨，我就画不出画来了？可巧，修士的血对付你，效果更好。”

　　作为一个画师，宋妍的绘画功底着实叫人不敢恭维，他大笔一甩，罗宋的血迹就溅得满屋子都是，毫无美感。然而紧接着，它们不论大小皆一点点拉长，从地上、家具上“站”了起来，长出头颅和四肢。它们愈发形似人类，一步一步机械地朝夷光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已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

　　——这玩意儿不是鬼，不用戴照灵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夷光的脸色难看极了，顺手就撒出一沓符。黄表纸无风自燃，将最外面一圈怪物烧了个干净。可那东西竟是生生不息的，一圈没了，下一圈还会踩着它们的尸体，继续围上来。

　　现在这东西已经塞满了杜家客厅，没过多久，夷光带的符就被他祸祸光了。宋妍咯咯直笑：“陆老板果然财大气粗，我看你这符咒张张难得，哪能你这个用法？”

　　夷光无暇听她嘲讽，他狠了狠心，一咬牙磕破了自己的中指。血珠顷刻弹射而出，被击中的血人顿时倒地消失不见了。而夷光的血功效还远远不止如此——被倒地的血人砸到的，也一样会化为乌有。一时间，客厅里的怪物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了一大半。

　　可还没等夷光松一口气，有几个运气好的已经成功地扑过来，抓住了他的脚踝、小腿、上臂。
　　这血人没有实体却力气奇大，夷光一时间甩也甩不脱。他简直头皮发麻，抽了口冷气，失声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们什么也不是！”一个威严的男声从窗边传来。紧接着，一声虎啸将整个客厅都震得颤了三颤，房中人、鬼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只见窗边不知何时趴了一只肥猫。
　　这虎啸看人下菜碟，人只是耳朵震得有些难受，鬼可就惨了，宋联峰的整个身体就如同水波纹一样，不受控制地扭来扭去，罗宋看不下去，一把把他抓到了自己身边。而抓着夷光的血人全都在这声咆哮里化作烟雾，就连宋妍脸上都失了血色。

　　“娲皇造人好大的功德，你们却用在这旁门左道上，难怪你族人人丁凋零，只剩下你这种货色苟延残喘！”
　　十四哥肥胖过度的身躯此刻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宋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冷笑一声：“这年头脸白虎血裔都沦落到给人类做灵宠了？真是应了那句‘此一时、彼一时也’。”

　　十四哥漠然看了他一眼，反唇相讥：“画师有点睛成龙、画魂入骨之能，阁下不也沦落到用偷来师长的法器、跟人间神棍抢饭吃？”
　　宋妍闻言大怒，再一次把笔一甩。可是这一回，他的笔就像被什么东西握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他偏头仔细往自己手上一看，却见不知什么时候，那白玉笔杆上竟被缠上了星星点点丝线，另一端赫然没入夷光手中。

　　夷光冲她咧嘴一笑：“对不住，我本以为棋逢对手，要取胜少不得要用点脑子，哪知道前辈……”
　　宋妍看起来随时可能破口大骂，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忽然间，夷光只觉得手上的力道一松，再看宋妍整个人都裹在一团血雾中。

　　夷光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珍贵的法器他居然说丢就丢，难免迟疑片刻。就是这片刻工夫给了宋妍可乘之机。当血雾被十四哥吹散，宋妍的身体就软绵绵地躺在地上，那画师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