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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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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姝和夷光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地缚灵。
这太荒谬了。张冲贤只是一个普通人,寿命不足地缚灵鬼生的一个零头,怎么可能跟她有关系?地缚灵怯怯看着红姝:“姐姐也不信我?你们都以为我疯了,是不是?”
红姝尴尬地一笑,心想不是姐姐也想信你啊,可是……
“张冲贤跟你的年纪差得有点多啊。”
地缚灵直勾勾地看着红姝:“不是,我不会认错的!就是他,他是那个畜牲转世回来害人的!”
这听起来更荒谬了。没有十殿阎罗的生死簿,没有谁能一眼看穿另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地缚灵有点急了:“是真的!我没有说谎,他的魂魄上有一种恶臭的标记,我不会认错的。当年他一搬进来,我就认出他了!”
“一开始我还不敢相信,真的有这种巧合,会让我两次遇到那个人吗?直到那天晚上,我看见他在厨房徘徊,最后开火烧着一口空锅,然后在旁边打翻了一瓶食用油。火起的时候,她略过玉萍的房间,想去抱他儿子。可火势蔓延得实在太快了,简直就像在追着他烧似的,最后他只有自己屁滚尿流地跑了。”地缚灵讥笑一声:“就像他当年对我做的那样。”
魂魄上怎么会有标记?一碗孟婆汤洗去前尘,一过奈何桥,是非功过一笔勾销。唯有因果在身,影响的也是命数,与魂魄无甚瓜葛。
夷光觉得可能是因为张冲贤杀妻的手段跟地缚灵的人渣前夫有点像,勾起了她的仇恨,让她有点分不清前尘和现实。地缚灵这种鬼嘛,成天待在一个地方,精神上肯定不难么健康。推己及人,夷光觉得自己要是被关在一个房子里,别说五百年,五个月他就能疯。
红姝的想法显然跟夷光差不多,她安慰地摸了摸地缚灵的头发:“在现在的人间,纵火是重罪,那个人渣会因此受到惩罚的。”
——她也就是说说而已,三十年过去了,就算当时留下什么证据现在也没得差不多了,没有证据链,就算张冲贤亲口承认恐怕都很难定罪。
地缚灵的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真的会吗?他杀了我,害死我爹娘,谋夺了我家的财产,最后不也平安到老,而且还再一次转世成人了吗?”
红姝扶额:“这只是个巧合……”
地缚灵十分固执:“不是!”
“也有可能真的不是。”十四哥冷静地插了句嘴:“铲屎官,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出现在杜家的那个画师么?”
夷光:“画师怎么了?”
十四哥恨铁不成钢地给了夷光一巴掌:“我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画魂入骨’,他们画师就是有这个本事!今生所有的罪孽不过印在魂魄上的一个墨点子,到了十殿阎罗面前,也不过无伤大雅的小过失。”
它转向地缚灵:“小鬼,你看到的是不是它太阳穴上的阴影。”
地缚灵激动地点点头:“不止如此,他的整个天灵盖都黑得差不多了。”
十四哥撇撇嘴:“看来这哥们儿没一辈子没做过恶啊,那我看他离‘结果’差不多了。”
夷光好奇地问:“什么叫结果?”
十四哥:“这种墨点洗不掉,也不能印在相同的地方,等到画师无处下笔时,这个魂魄就算‘熟’了。至于‘结果’以后画师要拿他做什么,你们都不会想知道的。反正下油锅这种事嘛,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攒下几辈子到最后都得还,落在画师手里说不定还得被狠狠宰一笔‘利息’。他们这些邪魔歪道啊,比官方可狠多了。”
夷光挑了挑眉,问地缚灵:“你也听见了。你是想看他恶贯满盈,还是现在就亲手惩罚他?”
地缚灵泪意盈盈地看着夷光:“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么能……不好好送送他?”
夷光挥挥手,地缚灵身上的捆仙索便回到了他手里。地缚灵盈盈下拜:“郎君大恩大德,妾没齿难忘。”
余下的时间里,十四哥拼命补他一天十六个小时的觉,玉萍母子咬牙切齿地讨论怎么报仇,红姝忙着勾搭纯情小鬼,只有夷光一个人在头疼该怎么把张冲贤弄回来。他肯定不想再回101了,而夷光又不可能强行把他绑来——绑架可是犯法的。
就在这时,夷光意外地接到了张冲贤的电话。
张冲贤听起来心情不错,因为房款已经到账了。电话里,张冲贤感谢了夷光的招待,表示他已经买好了机票,今晚就会启程返回美国。
这货就要回到帝国主义怀抱了,要是这回让他走了,那这辈子他基本也就没什么可能完成家里这几只鬼的愿望了。夷光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求助专业人士。
他给罗宋打了个电话。
“机场拦人?”罗宋十分诧异:“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麻烦。你也知道,我们不大管活人的事,这事我只能私底下给你托托关系。”
夷光连忙道谢,罗宋却道:“别忙谢我,你先等我消息。不过,这事我若是给你办成了,你得帮我个忙。”
夷光放下电话,就发现房子里的几只鬼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有些紧张地望着他。夷光安抚地对他们笑了笑:“别担心,应该能成。”
他不知道罗宋的私交有多大能量,不过罗宋要是没有八成把握,肯定不好意思开口请他帮忙。
果然,两个小时之后,张冲贤就被送到了夷光手里。
张冲贤又是疑惑又是恐惧,不住地跟罗宋的人解释:“警察同志啊,我真的没有偷东西——你看看这家,家徒四壁的我能偷什么呀,你们弄错了吧?”
没有人理他。张冲贤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夷光,似乎想问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蓦地坠入了一片幽暗之地。
风不大,却刮得他脸颊生疼。张冲贤脚下一个踉跄,忙条件反射地扶住最近的东西,触手却是一片滚烫。
张冲贤“嘶”声呼痛,他的手竟被烧得焦黑了。
哭声四起:“老公,老公!好疼,好烫,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张冲贤惶然环顾四周,可是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觉得头皮发麻,颤声道:“玉、玉萍,是你吗?”
那看不见的鬼影道:“就是我啊。老公,你为什么要烧死我?”
张冲贤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不、不是我……”
他话音未落,便觉得四周陡然热了起来。初秋的晚上,张冲贤在四起的阴风里汗流浃背,地上烫得仿佛要将他烤熟,连呼吸都变得愈发痛苦。
不正常的灼热唤醒了张冲贤三十年前的记忆,仿佛身处火场的恐惧终于让他崩溃了:“玉萍,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一身焦黑的玉萍出现在他面前,冷冷道:“为什么?”
张冲贤痛哭流涕:“我认识了一个女人,说只要我同她结婚,就能拿到美国绿卡。我不敢让她知道我已经结婚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夷光同情地望着玉萍,却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痛苦的神色。红姝挥挥手,四周便恢复了清明。张冲贤这才发现,原来这里并没有什么火场,他坐在自己旧房子的地上,面前是似笑非笑的陆夷光,身后是押送他过来的两个警察。
夷光耸耸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招了啊,我说就您这心理素质,还学人杀人呢?”嘲讽完,他也不管张冲贤如何,转脸对那两个警察说:“辛苦您二位了啊,回去替我跟罗主席道个谢,说我这边的事处置完了,就去找他报道。”
那两个“警察”连声道:“好说,好说。”说完也不管张冲贤的死活,干脆利落地离开了101,还体贴地替他们带上了门。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夷光一开灯,玉萍和地缚灵便在张冲贤面前显形,吓得他瘫坐在地上彻底起不来了。夷光问道:“人就在这了,你们俩打算怎么处置他啊?”
地缚灵看了看玉萍:“听你的。”
毕竟前尘过往早被一碗孟婆汤冲得一干二净,她同这样的张冲贤复仇无异于对牛弹琴。
玉萍怯怯道:“那……就跟我同样的死法,行吗?”
夷光听着觉得有点肉疼,刚到手的房子就要再被烧一遍,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不过反正他都要重新装修,比起这个,了却怨鬼的执念送他们去投胎自然更重要。
夷光心一横:“行,不过你悠着点儿,别殃及了邻居。”
玉萍对他道了声谢,地缚灵便挥手弹出一簇鬼火。那火落在地上、墙上没留下半点痕迹,只不过被裹在其中的张冲贤却仿佛十分痛苦。没过多久,他就连打滚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夷光并不喜欢观看处刑,地缚灵也就善解人意地将他带到另一个房间。夷光问她大仇得报,今后有什么打算?地缚灵笑了笑,道:“先送玉萍去投胎吧,至于我……”她有些哀伤:“死了太久,恐怕已做不得人了。”
夷光叹了口气,搜肠刮肚地像说几句安慰的话,那厢红姝便已飘了进来。她笑嘻嘻地跟地缚灵说:“做人有什么好?跟姐姐一起做鬼,多快活。”
地缚灵的眼睛顿时亮了。夷光扶额,行吧,看来他们家又要多一个新成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