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鳢》邪小花

5、凡尘（二）

　　一团红影如风一般接近莹墨，就在水刃离国师的眼睛一毫厘时，将莹墨狠狠的一拳打向一旁的柱子上。
　　“墨墨！还不住手！”
　　来人正是筱，泗河之中的锦鲤。
　　筱一身血红，还在喘着粗气，差一点，还好来的及。
　　莹墨摸着自己已经红肿的脸，呆愣的看着筱。
　　“筱，景坤负我！我要覆灭这整个柳国！”
　　“他负你，你便想要整个柳国数万条人命陪葬！你已经疯癫了吗？”筱愤怒的质问莹墨，然后二话不说的拎起莹墨，跳到柳国的上空，让莹墨清晰的望着她用那泗水淹没的民众，婴儿的啼哭，女人绝望的啜泣，水中挣扎的人的无助，伤痛弥漫整个城池。
　　“你看看！这就是，你想要的报复，是吗？墨墨！一个男人，一个人的命，你要整个国家的人陪葬，是吗？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景坤！”
　　莹墨看着地面，一片狼藉，心中的震撼已经将她的愤怒全数赶走，她，竟然做了如此大的杀孽！
　　“墨墨，收手吧，你的修为本来就已经锐减，不要再造这些孽债了，阎王若是抓住你，炼狱的苦不是你能忍受的。现在，跟我回去吧，让横公救你。”筱摸着莹墨的头安抚道。
　　莹墨甩开筱的手，绝望的捂住脸，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说：“我做了这么大的孽障，上天不会原谅我的，我……怎么回去，怎么有脸回去？回不去的，我犯了这么大罪孽……”
　　“如此，你想如何赎你的罪孽”
　　威严的声音传来，莹墨看见眼前的人，吓得直接跪了下来。
　　“横公，莹墨知罪，愿横公教导赎罪之法”
　　那横公一身大红锦衣立于江边，横公并不是因他叫横公而是个老人，相反，他的人形是个10岁左右的孩童，虽然看似年幼，那苍老的声音和洪荒时期至现在的阅历，不是她们能够想象的。横公作为从小教导她们的师父，一直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
　　“你本是扶桑树下碧清潭乌鳢，受天地灵气孕育而生，妖兽之母精血点化，赐墨鳞护世世安稳，你身上的鳞片既是你的保命符，也是万能的灵药，而如今这河因你泛滥成灾，也罢，便用你全部修为配上半数墨鳞，救这些无辜民众，你可愿意？”
　　“但凭横公做主。”
　　“墨儿，不要！”
　　景坤在下面完整的听完横公和莹墨之间的对话，却奈何□□凡身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莹墨双手合十，跪向泗水，口中念着古老的悠长而繁复咒语。
　　取鳞化修为，如剥皮拆骨，莹墨直直的看向景坤，眼中淬满了恨，她如此的恨，恨着这个人，这个言而无信，愚不可及的人，这个她曾经，那么深爱的人。滔天的恨盖过了剥皮拆骨的痛，横公看着想要入魔的乌鳢，眉头紧皱。
　　还不到时候。
　　“尘世皆如天边浮云，爱恨嗔痴，人生百态，众生皆苦，放下执念，乌鳢，切不可被心魔所控。”
　　说完，踏着浪花潜入水中。
　　莹墨闭上眼，一滴泪终是落下。
　　是她执念了吗？

　　乌云散开，河水回流，被洪水淹没的人慢慢横七竖八的显现在土地上。莹墨身形慢慢消失，身上的鳞甲四散到受伤的，死去的人身上，让他们慢慢恢复了生的活力，连渡魂的毕方都无法控制那些魂魄的归去。
　　光华散去，徒留下无鳞的鱼，身上有着尖锐的刺，直挺挺的躺在筱的手心。
　　“墨墨，筱带你回家”
　　莹墨眨了眨眼睛，算是答应，眼角却留下了泪

　　筱想起来横公的叮嘱，说，“横公怕你忘不了尘世，特叮嘱我将你记忆抹去，从此，浮尘皆往事，触泗水便开始，你可愿？”
　　乌鳢忽然不再动弹，睁着眼睛如同死了一样，筱以为她不愿，正准备带她离了泗水到别处安生，那鱼却脱了她的手直接跃进泗水之中。
　　叹了口气，筱也化做原形扎进水中……

　　随着莹墨的修为散去，景坤手中一直紧握着的玄鳞枪慢慢碎成鱼鳞随风消散，徒留一手荒芜。
　　“墨儿……是我对不起你”
　　一直坚毅的将军，终于跪在地上，悔愧缠心。
　　摸出莹墨曾在闹市赠与他的小弯刀，上面依稀带着她的笑靥。

　　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两人的一幕幕
　　花灯会上，她笑着说：“你这书生看起来这么羸弱，一定要一个武器防身，免得被坏人掳了还没有办法自救，我可不是每次都能帮你抓住小偷哩~这个小弯刀看起来很小，但是保命的话可是很厉害的呢！”
　　当她知道他是将军时，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见他，一个月后拿着那把玄鳞枪赠与自己
　　“我……我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个是我向爹爹求了好久才做好的玄鳞枪……喏！给你，要好好用他上阵杀敌啊！”那时候，自己的小妻子第一次挽了新妇的髻，漂亮的像是水中的粼光，亮了他的夜空。
　　还记得那时自己应声说好，激动的抱着她表示自己的欣喜，许诺定会用着玄鳞枪斩杀敌将。谁知，却最后拿着她送的枪，指向她的喉咙……
　　口中一阵腥甜，景坤强行咽下，恍惚间又忆起她笑着说
　　“夫君夫君，如果我是条鱼你还会不会爱我啊！”
　　那天，是她第一次穿着淡蓝色的裙子在自己面前，以前多是玄色或素色，这一身湖蓝的长裙着实让他惊艳了许久，他给了回答是什么？想了想，心竟然刀绞般疼
　　他想起来了，他说，自然爱你，如若不然，泗水沉没整个城池。而且夫人这么良善的人，想必是鱼，也不会祸害无辜之人的鱼
　　当时她只是笑笑，他当她没有当真，还要再起毒誓，她却拦着他，说她信
　　一语成谶，她没有食言，真的水淹整个城池，而他呢？他又做了什么！
　　他叫她孽畜，叫她妖孽，当初给莹墨的痛，现在一句一句割着景坤的心肺让他呼吸不能。
　　燕公主看着悲痛欲绝的景坤，眼中带泪，却没有再上前，扶着身边已经不能言语的国师慢慢的离开了。
　　自己犯的错，还能怨得了谁？
　　终于长大的燕公主，成长付出的代价，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