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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一百章 进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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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远所下的五日时限过后,裴环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召集起几个兵丁来。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显然满建康的世家也好,平民也罢,都更加惜命。
再加上朝堂里“主降派”的大力阻挠,裴环征兵的计划彻底宣告流产。
建康皇宫的望远台之上,一人年轻威武,身披重甲;一人年老佝偻,长袍飘飘。
裴环没辙了,微转过身,灰头土脸地对刘远说道:“老夫已尽全力,然……然时不待我啊!”
这一结果,显然在刘远的意料之中。
他绷着脸,站在高台之上,放眼望去,只见那隔江对岸黑压压一片延绵至尽头都没有断绝的周国战船,久久没有言语。
“这儿风大,大司马您还是赶紧下去吧。”
刘远沉默良久后,对裴环如此说道。
裴环双手一颤。
“……下官言尽于此,告辞!”刘远拱手一揖,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不久后,望远台之上,只余裴环一人,静静地眺望远方。
他目光忧郁而哀愁,似乎正看着对江随时要攻打过来的周国战船,又似乎仅仅看着那碧波荡漾的江面。
风乍起,吹乱他那一头华发。
没过几日,顺着一股强势的北风,宇文勇亲自下令大军进发,直下建康。
他亲自站在新建的瞭望台上,注视着为首的一艘楼船装载着五台巨大的投石机,全速驶向对岸。
成败在次一举。
宇文勇双手负后,蹙眉深思。
而担任这次战斗的总指挥的将军,正好就是站在楼船船头前的韦总。
他两眼炯炯地凝视着对江的动静,不放过一丝东吹草动。
“派斥候队伍下水,探查周边的水况!”韦总虽是第一次指挥水战,可他心里却没有任何的怯意或紧张。
他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楼船上上下下的行动,还时不时与后面几十条斗舰通过舞旗的方式互动沟通,引导他们往自己该去的位置前进。
他心里清楚地很,对岸的宋国士兵们水性极好,又有多年的水战经验,必定会在自己这边行进的路上设机关埋伏,好让自己的船队方寸大乱,然后乘机出船进攻!
“哼!想得美!”韦总冷哼一声,他兜鍪上的一簇红缨,不断随风飘扬。
船队速度极快。没过多久,就要经过一处江道狭窄、两岸高峻的地段了。
韦总猜想的没错。
连半个时辰都没有,那几名水下斥候就急匆匆地回了楼船。
韦总扭头一看,就见这几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他神情一变,马上冲旗手喊道:“停止前进!让所有的战船都停止前进!”
然后,他几步就冲下了台阶,走到他们几人面前,肃着脸,喝问道:“快把情况都一一说来!”
为首的队长伤势并不严重。
他向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严肃地回禀道:“大人!前方五里处水下有大型的暗道机关,还埋有一种一触既炸的东西……而埋伏机关的水面之上,还有无数铁锁横跨江面,船队根本无法行进。”
韦总目光瞬间发狠。
他握紧双拳,先是吩咐他们下进船舱里寻医官治伤,随即又快步蹬上船头,望向那依旧风平浪静,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情况的江面。
如果不是他先派了一支小队入水观察情况,那么按照设想,如果他们真遇到了江面上碍事的铁锁,必然会派人下去,乘走舸至江面烧断铁锁;而就在烧锁的时刻,说不定就会触发机关,炸燃一大波战船!
而只要有一艘战船起火沉没,我方的士气就会严重受损,军心涣散!
而假如这个时候,宋国的战船从江道两侧突然出现,夹击他们的话……
韦总捏了捏满手心的冷汗。
冷静,要冷静!
韦总两臂摊开,俯撑在船头的横木上。
既然敢这么来阴招……那何不将计就计?
韦总忽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两排整齐牙齿。
几个时辰后,夕阳西下,一艘周国的斗舰首先通过江道,来到铁锁长江的地方。
紧跟在这艘斗舰后头的,还有几十甚至上百艘体积小而轻便的走舸。
隐藏在江道峡谷两侧的宋国军队们,眼瞅着那巨大的斗舰停在铁锁前头,还失控地直直撞了上去,心中自然一喜。
可紧接着,斗舰身后无数的走舸也失控地直接撞上了铁锁,而居然没有发出一顶点士兵的尖叫声和奔走逃跑的杂乱喧哗声。
不对!这不对劲!
领军的宋国将军立刻警觉起来,急忙下令道:“后撤!全军后撤!这不是周国的主力战船……”
可惜为时已晚。
“嘭!”“轰!”
无数因触发机关而爆炸的剧烈声音,不断地从水面传了过来。
一时间,被点燃的走舸斗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可,依旧没有呼救声逃命声,没有任何“人”的声音。
那宋国大将急得冷汗倒流。
“快往后掉头!快划桨啊!!”
他话音刚落,一颗巨大的,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球,划过微暗的天空,直直落向自己周遭这一片水域!
他,以及自己战船上所有的宋国将士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火球直直落在铁锁区域——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
装着火药的火球弹触发了水里深埋的火药,直接从水里头掀起一股滔天大浪来!
那大浪从铁锁区域往江道两边凶猛地扑来,让宋国战船连掉头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还没等宋国将士们想出法子如何离开这埋伏地点,只见一个接着一个的巨型火球不断朝这边发疯似得猛射,将整个铁锁水域炸得白浪滔天、水花翻溅,还将江道两岸的礁石峭壁都炸得稀巴烂!
又是一股强劲的北风刮了过来,伴着浓重的烟火呛鼻味!
“糟了!”
那宋国大将狠狠一拍自己的脑袋,懊悔地自言自语道:“完了,计划被识破了,我们都要交待在这儿了……”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部分正剧烈燃烧着的斗舰及走舸乘着这股强风,突然就往江道两边扑来!
除开这一部分外,剩余的一部分走舸战船,则一路烧断了无数铁锁,直接往宋国江边口岸飞速行进着!
“啊!!!”
燃烧着的大船重重迎头撞上宋国的战船,直接将其中为首的一艘斗舰给撞翻过去!
无数身上着火的宋国士兵们落入水面中,扑腾了几下,就迅速往长江南岸游去。
而来不及跳水的士兵们,等待着他们的,就是与战船一同化为灰烬的命运。
就在宋军这头方寸大乱,士气大落的时候,江道的另一头忽然战鼓擂鸣,号角巨响,杀声震天!
“冲啊!!”
无数周国士兵的齐声呐喊助威声直上云霄。
韦总所在的楼船冲在最前头,这楼船刚一露头,就打开甲板上所有的女墙射口,藏在女墙后头的弓箭手手持□□重箭,拼命往还在水里游弋逃命的宋国战士们射去!
无尽的惨叫悲泣声,久久回荡在火光漫天的夜晚里。
不多时,赤血尽染寒江面。
激烈的战斗直至次日黎明时分才完全结束。
韦总一直站在船头,从战斗打响到彻底偃旗息鼓,他一直站在原地,指挥着战斗。
此刻,他的脸上身上,尽是晨露结成的寒霜。
船下,无数身上还插着箭矢的宋国士兵尸体,正静静地漂浮在江面上。
韦总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已失去生命的年轻士兵们,饱经沧桑的心,冷硬如刀。
他抬头,望向不远处那即将抵达的宋国口岸。
刘远,这一次,你又该那什么来抵挡我们呢?
韦总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
一丝得意的笑容,浮现在这位年纪不过三十几许的年轻统帅脸上。
当宋军水军大败的消息传到刘远耳中时,他正处于建康城西五十里远的最后防线上,等着袁冠大军的到来。
当报信官面色绝望地给他带来这晴天霹雳的坏消息时,刘远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愤怒惊讶或害怕懊悔的神色来。
他只是紧抿着薄唇,一遍又一遍地让报信官重复着诉说那晚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周军所做的任何一次进攻的方式、时间及选择的进攻地点。
他听着听着,忽然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坏事儿。
“你说……他们用了火焰弹?那种装了火药的火焰弹?”
那报信官冷汗直流,支吾了半天,才白着脸点点头。
刘远仿若被雷劈了一般,僵坐在席位上,一动不动。
“……火药是我朝的最高机密,只有包括先帝在内的寥寥数人知晓这火药的制法,怎么可能会被周国的人……”
刘远脊背一凉。
难道……难道他们宋国,他们刘家军里头,出了叛徒了?!
就在刘远忙得焦头烂额,寻思着如何把军队里的叛徒给揪出来时,有一位头戴蓑笠的黑衣人,骑着一匹黑马,趁着沉沉黑色,悄悄进入了刘家军军营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