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言[镜系列同人文]》苏蔷薇

3、晚风庭院落梅初

　　飞廉推门进来的时候，觉察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温暖扑面而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又觉有一丝难得的舒适。
　　“明茉？”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句，回应他的是什么自水里起身的响动。
　　“别过来……”屋内横着的一面屏风后，传出的是妻子有些娇羞的嗓音：“我在……沐浴。”
　　“呃？”飞廉一怔，随即有些尴尬，赶忙要退出去：“那我先走了……”
　　“别……”明茉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道：“马上就好了。这么晚才回来，就不要再出去了。好好坐一会，我这就出来为你铺床。”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飞廉本想执意退出，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妥，只好回来坐在桌前，去倒明茉早已泡好的一壶热茶，然而眼睛和手却都不敢再乱动：“我……等你出来，我自己铺床。”
　　“不……”明茉似乎是有些焦急：“今晚，我给你铺床吧。”
　　“明茉……”飞廉隐隐觉得这样的妻子有些反常：“你怎么了？”
　　窸窣摸索衣物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没过一会儿，就见明茉只着了件席地的白色丝袍匆匆从屏风后走出，望见飞廉后，嫣然一笑道：“我来给你铺床。”
　　那个笑是那么清澈动人，让飞廉有了一瞬间的失神。他忽然觉得口渴起来，赶忙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明茉背对着他，娉婷的身姿盈盈动人，她的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却带着凝重。
　　如果飞廉此时去转过自己妻子的脸，会看到她眼里的深情……以及绝望。
　　明茉一丝不苟的整理着床铺——那其实就是几张木板搭出来的临时的床，白日里因为有侍女打扫房间，所以就靠在墙边，而夜里飞廉要休息则需要拿出来搭建整理，铺上褥子什么的。
　　说白了。他们，只是一对不为外人所知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
　　“飞廉……”明茉边铺床边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在帝都时就听说，虽然你剑法卓绝，却也爱好琴棋书画，我与你……相识这么久了，还不曾看到你弹琴吟诗呢……”
　　飞廉皱了皱眉，他细心的察觉到明茉故意跳过夫妻的字眼，这让他心里有些难过，却没有在意。
　　“你想听么？”妻子的身形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显然极具诱惑力，尤其是她刚刚沐浴完，满室清香，飞廉故意撇开头，淡笑道：“你若是想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弹给你听。”
　　不能给予她正常夫妻间的温情欢愉，他所能做到的就是竭尽全力的满足她与保护她。
　　“好……”明茉忽然转过身来，定定的注视他：“我这里有琴呢。你弹给我听……对了，飞廉……”女子带上了撒娇的表情：“我还想看你舞剑……”
　　“嗯？”飞廉一怔，“明茉，你今晚怎么了？”恍惚中，他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是忽然很想啊！”不容他多想，明茉跑过来拖住他的手臂：“来嘛，飞廉！”
　　“呃……”飞廉被明茉拖着来到早已准备好的古琴旁边，那个女孩子随即收回手，安静的坐在他身边，怀着无限美好的表情望着他和古琴。
　　“嗯……”许久不曾碰这琴弦了，早以习惯握剑的少年将军在手指碰到第一根弦的时候清楚的听到了那一声遥远的呻吟。
　　一碰到琴，就彷佛回到了帝都。而身边的明茉，就彷佛变成了碧。
　　然，他心底清楚，一切皆成惘然。
　　不思量，自难忘。
　　心机费尽，留不住过往时光。
　　长叹一口气，飞廉修长的指尖在琴上拨动，让寂寞翻飞，让往事沉淀……
　　曾经是少年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帝都花呵！
　　现如今，都是往事悠悠……
　　飞廉的琴声让明茉越发的感到寂寥，然又从心底感动起来。她听懂了他的琴。
　　飞廉弹到高潮时，甚至一度让她落泪，然后让她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喜来——飞廉……以后，你定不会再如此寂寞了……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飞廉的手轻按在琴弦上，喟然长叹。
　　“作首诗罢。”不待飞廉多作回味，明茉已言笑晏晏的端了笔墨纸砚在旁。
　　“明茉？”这样快的速度，让飞廉有些措手不及：“你那么希望我现在作诗么？”
　　“嗯……”明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可爱：“忽然之间心血来潮呢。如果你觉得……你觉得不妥的话……”
　　“不……”飞廉不想拒绝明茉任何的要求，他急急的执了笔：“一时也作不了什么诗，随手写一首罢……”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飞廉纯粹是一时有感而写，当真随手将心中方才弹琴时想到的对碧的惆怅借诗句写了出来，明茉却是认真的望着他清逸有力的字迹，一句一句跟着读了出来。
　　然，越读，心里越是咯着疼，最后的一句，是带着苦笑淡然吟出的。
　　——怎么会看不出呢？这是他写给那个女子的诗。
　　飞廉写完，转头望向明茉，发觉对方的神色有些忧伤，这才恍然大悟，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就要撕掉那首诗：“明茉，这诗不好。我重写一首适合你的送你罢。”
　　“别！”明茉忽然扑上前抢过飞廉手里的诗：“对我而言你的只言片语都是很珍贵的……”
　　“明茉……”飞廉震撼的望着今夜表现如此奇怪的女子，那种熟悉感又传了出来。
　　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明茉已经起身，去墙边拿了他的剑道：“飞廉……”
　　“我知道了……”压下心中奇异的感觉，飞廉摇摇头站起来，接过明茉递来的剑走向门外道：“天冷，我就挥一段给你看。”
　　“好……”在烛光的映照下，明茉的笑有些虚幻，而她的话语却这般真实：“我会一辈子都记住你挥剑的样子的。”
　　于是，两人一同出屋。借着寒风，那翩翩浊世佳公子为自己的妻子舞出了漫天的剑花，剑影重叠间，是明茉恬美的笑脸。
　　——如果。如果真的可以一辈子都这样看着他舞剑，该有多好。
　　明茉微笑着微笑着，然后居然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