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玉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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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瑾走了七八天，可是林知渊策马狂奔，次日傍晚便到了皇宫。
赵宣翎中午就接到了林知渊传来的消息，午饭也没吃好，下午龙案上的奏折堆成小山也无心处理，唯独对着贺兰瑾常坐的椅子一直看。
贺兰瑾刚走的时候他也曾暴怒，可是人走了这么近十天，他也从暴怒渐渐平静，甚至有时候开始担心，阿瑾一路上会不会挨饿，有没有遇到危险。
“陛下，林统领回来了。”李德安进来谨慎地道，他也没敢说是贺兰瑾回来了。
赵宣翎闻言立即起身，一把推开椅子便出去了。
乾元殿的侧殿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月牙卫将那马车紧紧围住。
李德安紧紧跟在赵宣翎的身后，他朝着林知渊招招手，林知渊便命人将马车拉了过来。
赵宣翎的黑眸中闪烁着点点阴郁之气，唇线紧绷。
李德安掀开了马车帘子，里面的卧榻上贺兰瑾裹着被子正在昏睡，脸上还有些已经干了的血迹。
赵宣翎一见贺兰瑾如此情形，一时间心疼不已，将早就准备好的质问怒骂都湮没了。
赵宣翎三两步跳上马车，轻轻拍了拍贺兰瑾的脸颊道：“阿瑾，阿瑾？”
贺兰瑾昏睡着，丝毫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赵宣翎转身皱眉问道。
林知渊上前抱拳道：“臣担心殿下路上逃跑，点了些安眠香，殿下并无大碍。”
赵宣翎一掀开被子，一股子血腥气席面而来。
贺兰瑾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衣裳上大片大片的血迹染红了赵宣翎的眼睛，再看贺兰瑾脸色苍白，赵宣翎的脸色瞬间变得发黑。
林知渊跟了赵宣翎十年，怎么会看不出来陛下这点心思，他忙道：“血是旁人的，殿下并未受伤，臣着急赶回来，所以没顾上给殿下换干净衣裳。”
赵宣翎闻言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他将贺兰瑾抱在怀里，朝着外面吩咐道：“去和风苑，宣董之齐过来。”
李德安忙在外面道：“是。”
马车一路驶到了和风苑，琉璃带着宝兰、汪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林知渊掀开马车，赵宣翎抱着贺兰瑾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贺兰瑾在昏睡中紧紧抓着赵宣翎的袖子。
琉璃忙屈膝行礼。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回来了，主子已和太傅准备好明日发难，如今看来计划又要生变。
赵宣翎抱着贺兰瑾进去，琉璃忙命人将沐浴用的热汤和换洗的干净衣裳拿了出来。
赵宣翎黑青着脸给贺兰瑾将身上的血污衣裳脱了下来，只见贺兰瑾身上到处青青紫紫，脸色也十分苍白，顿时脸色更不好看了。
陛下冷着脸，整个和风苑都没人敢说话。
“陛下，董太医来了。”李德安进来道。
“让他在外面候着。”赵宣翎道。
他抱着贺兰瑾去里间沐浴，琉璃和汪斐皆伺候在侧。
贺兰瑾一入水便皱起来眉头，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是到水里了，有个大手在他身上滑动，也不知是谁的。
贺兰瑾皱眉抓住了那张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一睁眼便看见赵宣翎漆黑的双眸，他吓得立马放开了赵宣翎的手，小声道：“陛下……”
赵宣翎并不应他。
贺兰瑾心惊胆战地接受着陛下伺候着他沐浴，心下如擂鼓一般。
待洗干净了之后，赵宣翎便将贺兰瑾从浴桶中抱了出来，琉璃等上前伺候着贺兰瑾穿好亵衣，赵宣翎便又一言不发地将贺兰瑾抱到了床上。
贺兰瑾不敢说话，只是偷偷地看着赵宣翎的衣裳。
“宣董之齐进来。”赵宣翎伸手给贺兰瑾盖好被子，坐在床边道。
董之齐在外面候了有一刻钟了，此时听见陛下传唤，忙带着小太监走了进来。
他朝着赵宣翎行礼，赵宣翎摆手道：“看看他身上有什么不对的。”
贺兰瑾乖乖伸出了手腕，董之齐上前搭脉，过了一会儿道：“殿下并无大碍，这是有些受惊，再加上舟车劳顿，身子有些虚弱，好好补一补就好了。”
“下去开个温补的方子吧。”赵宣翎吩咐道。
董之齐低头道：“是。”
董之齐快走到门口了，忽然赵宣翎又道：“拿盒去淤的药膏来。”
董之齐忙从小太监背的药箱里拿出了两盒药膏，递给琉璃道：“外敷即可，一日三次。”
琉璃屈膝道：“多谢董太医。”
琉璃跟着董太医拿方子了，李德安又会看脸色，显然这会儿两位主子有话要说，他便悄悄退到了门边候着。
贺兰瑾抬头看了赵宣翎一眼，却见赵宣翎一直盯着自己看，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叫出来那声陛下。
“为何要私逃出宫？”赵宣翎忽然开口道。
他一开口，便问出了贺兰瑾不能回答的话。
贺兰镛并非王嗣乃是一国之大事，贺兰瑾怎么可能将其告知大齐的陛下？如果赵宣翎将此事拿到两国面上，高城必将大乱。高城刚刚经过和大齐的苦战，已然伤筋动骨，折腾不起了。
“我想家了。”贺兰瑾低头道。
他并不擅长说谎，故而说完这句话便没敢抬头。
“你为何不同朕说却要私逃出宫？”赵宣翎问道，他顿了一顿，又道，“难道你说你想回家，朕会丝毫不顾及你的想法吗？”
“陛下扪心自问。”贺兰瑾低声道，“就算是我想回去，陛下难道会答应么？”
赵宣翎自然知道他是不会答应的。
“陛下不必对我这般好，何必要让我误会？我不过是你和贺兰镛的棋子罢了，你们既然这样做了，便当落子无悔才是。”贺兰瑾嘴角扯出了一丝冷笑，可是天知道他丝毫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便让赵宣翎看见了他眼中的泪。
“你说朕对你是假意？”赵宣翎咬牙道，他心中的怒火陡然升起，“朕难道对你不好么？朕对你如此宠爱，朕为了你半年不入后宫——”
“陛下是为了我？”贺兰瑾截住了他的话，“陛下敢说是为了我？难道陛下不是为了平衡后宫，为了防着太傅防着霍泓才宠爱我？大齐没了能与皇后和贵妃平分秋色的女子，陛下便不顾我男儿之身，生生与贺兰镛狼狈为奸将我送至大齐！”
贺兰瑾猛然抬头，眼中通红一片，嘴上却嗤笑道：“我是多好的人选啊。一国王子，又不会怀孕，外可安抚威慑高城，内可制衡朝野后宫，陛下敢说你对我这般宠爱，没有这些原因？”
赵宣翎不能否认，一开始他确实是这般的心思，否则怎会一开始便对贺兰瑾万般宠爱，可是这世上最难把控的就是人心了，他算计了所有人，却没能算到自己的心。
“朕对你是真心的。”赵宣翎干巴巴地说出了一句自己也难以相信的话。帝王的真心，谁相信？
贺兰瑾的泪掉了下来，他带着哭腔颤声道：“难道我就对你没有半分真心么？可是从一开始就肮脏的关系，充满了阴谋算计血腥争斗，难道我们还能生出干净的感情吗？难道我们配拥有真心吗？陛下，你的分毫真心，只会让我想到无尽的算计，我受够了！”
“你就是这样想的？”赵宣翎也气的浑身颤抖，他恶狠狠地道，“那朕没心你便欢喜了？”
“我宁愿彼此无心。”贺兰瑾闭眼道。近十天的日夜奔波让他疲惫不堪，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的轮廓也愈发明显了。
他的眉隽秀又英气，隐隐可看出草原儿女的血脉来。
“朕若对你再有丝毫真心，朕便不得善终，不得好死!”赵宣翎的手都在颤抖，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门被他狠狠摔地作响，仿佛要裂了一般。
“封锁和风苑，不许贺兰瑾踏出一步！”赵宣翎冷声道。
林知渊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陛下明明进去的时候还一脸心疼，怎么出来就将容悫公软禁了。
“是。”他抱拳道。
月牙卫留了十个人守在和风苑的门口，林知渊临走前吩咐道：“不可轻慢。”
侍卫道：“是。”
陛下虽然一时气愤软禁了容悫公，可是贺兰瑾自入宫起的盛宠不是作假，他的身份爵位也在面上摆着，谁知道陛下是不是转眼就记起来了，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闪失，陛下追究起来谁也不想担这个责任。
贺兰瑾躺在床上，看着赵宣翎摔了门出去了，又听见了他软禁自己的话。
也许他乖乖听话，赵宣翎也不会将他怎样，可是这次的出逃似是激起了他的野心，他不想再这样欺骗自己了，他想要干干净净的感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主子。”兰双见陛下出去了，琉璃去拿药还没有回来，便悄悄溜了进来。
她一进来便看见贺兰瑾伏在床上无声痛哭，她小声道，“主子，你饿吗？”
贺兰瑾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胃似乎麻木了，一点也感觉不到饿。
他摇头道：“不饿，凤珠和祝鸠他们呢？”
兰双摇头道：“没有看见，只见陛下抱着主子进来了。”
贺兰瑾愣了半晌，轻声道：“你出去吧，我再歇会儿。”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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