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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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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面前便是水漾般的波动,苍苍只觉得眼前一花,石室顶已经平平被削掉。狂风扑面而来,带来浓烈的腥味。
苍苍脸色苍白,几欲呕吐。身体不受控制般地筛糠一般抖起来,她双手环抱在前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然而无济于事。
“夜叉。”鸦隐一袭黑氅,乌发飞散在空中,衬托得他面如玉石,修眉俊目,肆意张扬。若不是那股腥臭的气味,几乎可以飘飘欲仙,他的眼神莫可名状,上下打量了苍苍几眼:“见到本尊,你还不见礼?”
苍苍的双腿发软,浑身不受控制地就要矮身跪倒,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这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烫得仿佛着了火。
明止起身,端坐于石床,目光看向鸦隐:“好久不见,鸦隐。”平静无波的声音似乎回响着远古的苍茫辽远,含着微不可闻的叹息:“她已不是夜叉,见礼就无必要了。”话毕,抬手轻轻一挥。
苍苍只觉身遭的压力骤然减轻,她立刻挺了挺后背,眸中的担忧一闪而过,微不可动地藏在明止的身后,沿着石床的周围悄悄地摸索。
鸦隐头一扬,眼睛微眯,面上神情不显,双手负于身后,忽然轻轻一笑:“又见面了。”仿佛想起了什么,漆黑晶亮的眼神朝着四周的墙壁环视了一圈。
屋顶被削除,四壁的彩画暴露在天光之下,愈加清晰明白,
“这画工不错!虽未全然描画出本尊的神采,然已有那么一点意思了。”他右手挑起一缕黑发,眼眸微转,重新注目到明止身上:“多年未见,甚是想念。你的变化挺大。”鸦隐自降世以来这半年的时间,在这人世间几乎是所向披靡,今日忽然遭遇熟悉的老朋友,立刻将他带回到陨灭之前的那一刻被神力所支配的恐惧之中。
强大的威压和熟悉的气息排山倒海一般将他淹没,虽则这半年之内,他不断制造杀伐,然而因为相伴相生魔物的消失令世间的污秽之气锐减太多,他的实力仅仅恢复全盛时期的一半,甚至依然有部分没有完全苏醒。
他渐渐握紧负于身后的双拳。
浩瀚的神力源源不断地奔涌而来,向鸦隐冲刷。鸦隐不敢怠慢,面上虽然不显,心神早已戒备,承受着无声的威压。
如此有半刻钟的光景,明止身上的神力并无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加威猛。
鸦隐渐渐不支,踉跄往后,似乎已经承受不住,转身便欲逃离。
“哪里走?”一道天音不急不缓在鸦隐背后响起,一只巨手的影子忽然从天而降,便欲往鸦隐天灵盖上覆去。
鸦隐忽然身形暴涨,全身气息大盛,刚刚被他藏起来的魔气陡然之间似乎有了实质一般向四周四射而去。石室四壁轰然向四周飞去,烟尘都不起。
几乎是在同时,他的速度忽然变得奇快,如箭一般直飞到明止跟前,一拳直击明止前胸。得手之后,瞬间又回至原处,眼底露出嘲讽:“你是谁?竟然想冒充他?!不知死活!”话音未落,联想起方才浩瀚的神力,豁然开朗:造业他竟然还没有醒?!心中瞬间狂喜,再无任何顾忌,裹挟着全部力量,想将其一击毙命。
明止神识内的明珠的光芒在疯狂地旋转,发出炽热耀眼的光芒,然而光芒终究不够稳定,难以为继,明明灭灭数次,忽然迸发出迄今以来最亮的光芒,透出明止的印堂,逐渐显示出一道仿似莲花形状的印记。
鸦隐一眼看到,心中大惊,然而再收手已然来不及——造业神觉醒了!
天际忽然风云涌动,之前的团团乌云似乎被一个巨手撕开,天空浓重的阴霾被风吹散,原本腥臭污不可闻的气味也被阵阵狂风带走。
明止额上的莲花初一现行,立刻由原先的银色光芒变成金色,淡淡金色光芒将明止笼罩其中。明止眼睛微垂,面相平静庄严。鸦隐手一触到明止的身体,身体顿时烧灼起来。
鸦隐心中大骇。
没想到造业神刚一苏醒,便又故技重施,再次准备与他同归于尽。
玉石一般的双手贴在明止身上,隐没在金色光芒内,看起来并无半点变化,然而附着在这双手上的力量正在被灼烧,熟悉的疼痛又撅住了鸦隐,先是双手,迅速往手臂蔓延。
疼痛让鸦隐经历过起初的恐慌之后,清醒了过来。
他咬紧牙关忍受着手臂的疼痛,缓缓催动着体内魔力,积聚成强大的力量。腥风作妖,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两股力量胶着在一起。
受苦的却是旁人。
苍苍尽管已经被明止护在了金色光芒之中,并不能完全抵消鸦隐对她的影响,她只觉得自己周身的皮肤在寸寸龟裂,皮肉仿似水里的波浪一边起伏不定,仿似全身有一把锋利的小刀正在一下下片她的肉。
她痛得弓成了一只大虾,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了明止的身上。
隔着衣衫,明止的后背在微微颤抖,如火山一般滚烫。
她的意识骤然回笼,明止竟然如此虚弱。
她越过明止的肩头,对面鸦隐的面容隐在光芒之中,辨识不清。
苍苍强撑起几乎破碎的身体,换了个方向再次沿着石床周围仔细摸索。
鸦隐惊骇之时卷起的魔力力量惊人,灼烧堪堪蔓延到肩锁位置便再也无法前进。他心中暗喜,不知道什么原因,此刻的造业燃烧源力的力度大不如之前。
无暇细想,他一狠心,催动本源之力,再次发起进攻,天空忽然起了一道道闪电,色黑如墨,凝成实质,表面密密麻麻流动着噼啪作响的银色游丝,风雷之势已出,直击已经没有了屋顶的石室,目标自然是石床之上的明止。
金银光芒交汇,一股巨大的气旋从交汇处涌出,天地为之变色,天空之中雷声隐隐,轰隆隆从四周排至,墨云随即四合,遮天蔽日,朗朗乾坤变成了漆黑的夜晚。
鸦隐身上的灼烧戛然而止,他的心中一松,来不及思考别的事情,立刻将四散的本源之力往回归集。
一刻钟之后,天色方才恢复。鸦隐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眼中阴霾更深,这半年的努力作废了还是小事,更严重的是被灼烧过的本源之力岌岌可危。
可惜没有将造业留下。他几乎是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造业和夜叉突然消失。
这片结界中似乎还有秘密。
他环顾四周,石室被毁损得一片狼藉。
他心中戾气更盛,手一挥,乾坤墟的结界便当空消失,墟内残半的建筑、草木、山石跟着消失了。
莽莽群山,密林丛丛。他所立的处所,在一山腰处,却是光秃秃一片。顶上便是那金光闪闪的楞严寺。
四合的墨云依然在急速涌动,狂风做势,不久暴雨便浇落下来。
这一下,便就再没有停过。
凤翔山深处。
暴雨依然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林深草木繁盛,过膝深的草木被雨水冲刷,倒伏了一片。
虽然已是夏季,湿漉漉的空气里都是寒凉。
草木掩盖的附近有一个浅浅的洞口,苍苍跪坐在明止身边,脸色苍白,头发散落在肩头,滴滴答答的水珠往下直掉,改装过的月白僧袍湿透了,贴在她的身上。
一阵风过,她的身体颤抖了几下。
在黑色的闪电以风雷之势击到明止身上的时候,苍苍终于摸到了那个结界的印记,启动了唯一的生门。
大和尚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给她留下的那封信里,告知了她所有的秘密。
苍苍本不识字,奇怪的是,那封信刚一递到她手上的时候,信中的信息便自动进入她的神识,似乎天生拥有了这些记忆一样。凌云谷内的生门以及开启方法都在这一封信内。
生门一启,落入何处便只能听之任之。没有想到,他们却依然滞留在凤翔山中。或许这跟鸦隐当时的魔力击杀有关吧。
苍苍垂下眼眸,捏了捏僵硬的双腿,换了个姿势挨着明止坐下。这个洞天然形成,口宽体浅。明止一躺,几乎没有苍苍的容身之处。
苍苍的身体一半在洞外,一半在洞内,微微躬着身子,将四溅的雨水挡在外面。
暴雨击打在身上苍苍都可以忍受。她担心的是吹风,风一吹,遍体生寒,明止受不住的。
苍苍看得很清楚,当黑色闪电携着风雷之势与金光交汇的时候,明止已是强弩之末。他还未曾倒下去,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在支撑。
当此关头,她摸到了印记,随即默念咒语,生门开启。
明止当时还有意识,凭着意念交代了她后续事情之后,便昏睡了过去。
这一昏睡,便再也没有醒来。
闻言他们还在凤翔山,苍苍不敢有所耽搁,只一心想按照明止的交代走到目的地。她独自负着明止,在大雨中走走停停已有数日,雨还依然没有停的迹象。
明止的身体却不大对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