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要扑我》徐楚

56、第 56 章

　　偏偏苍苍睡觉不老实，才找了个位置趴着舒服，安稳不过片刻，忽然感觉身下温热柔韧的垫子变得硬邦邦，甚至有的局部地区变得硌人。她不满意了，又待重新换地方，忽然一股大力传来，她天旋地转砰地一声跌落在床上，温热厚重的被子兜头盖上来，将她蒙了个严严实实。

　　她一下就坐了起来。

　　只瞥见了明止摔门而出的背影。

　　奇怪，明止的背影竟然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正想着，猛然一哆嗦，她低头一看，傻眼了：胸前的变化挺...大，一样之间，长了这么多？！她伸出手脚仔细观察了片刻，脑中原先较为朦胧的意识立刻清醒了。

　　她夜叉，不，她苍苍成长的轨迹已经在她的脑中清晰了起来。

　　明止几乎是夺门而出的，万幸的是其他人等还未起床，庭院里空荡荡的。天光初亮，气息清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背上已经黏湿一片。身上起的变化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比身体上的不舒服更让他在意的竟然是内心的惶恐。

　　没错，是惶恐。

　　依然还是紧绷难受，夜叉趴在他身上的触感依然清晰地印在脑海里，他的心神微微一荡，身体的变化更甚。这种变化以及感觉他从不曾有过，明止模模糊糊想起了很多片段，游历以来，他确实见过相当多的才子佳人、人间伦常，尤其是在天香楼半年时间都浸淫在红男绿女的情欲、恩宠之中，他并非不懂，然而这种知道和经历相隔着海市蜃楼一般遥远的距离。

　　头一次，明止心慌了。他盘腿坐在廊庑下，口中念念有词清心咒。

　　大和尚一进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一幕，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止念了一会经，恢复了清明。他睁开眼睛，看着大和尚面目多了些憔悴，眉目之间的不羁与桀骜收敛了许多：“我回来已经有数日了。”

　　大和尚开张正要说什么，屋子里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子的声音：“明止？”

　　大和尚一愣，潜意识感觉到明止的呼吸一滞，目中已然露出狐疑的神色，嘴角往上牵起：“嗯？动了凡心？”

　　苍苍听到大和尚的声音在门外说的话，她并不太懂大和尚这句话什么意思，然而话里的不怀好意，她听出来了，为了不连累明止，她闭了嘴，眼睛环视了一圈，裹着被子跳下床，从明止饿箱笼里翻出了一件旧衣服套上。

　　明止的衣服够她当戏服穿了。她并不嫌弃，不过是遮丑不要光着而已，只是脚踏在地板上，委实有点冷。她又埋头进明止的箱笼，吭哧了半天找出了一双鞋底快被磨穿的旧鞋子，脚塞进去就像塞进了一只船里，她还是不嫌弃，踢踏着两只船，把门打开，门外已经没有了人。

　　明止跟着大和尚穿过一进进的院子朝外走，走到菩提树旁边的时候，大和尚顿住了脚：“你看这菩提树。”

　　菩提树的枯萎速度肉眼可见的加快了，油亮碧绿的叶子变得枯黄干瘪，全部耷拉了下来。明止看了看，目光又转移到大和尚的身上。

　　“时候到了。”大和尚没头没脑突然来了一句，也不敢明止有没有听懂，转身便朝外走去，直到将明止带到梅林变才停下脚步。

　　薄雾袅袅，笼罩在岱色的山峦之间，宛如仙境。灿若朝霞的梅林浸润在乳白的仙雾中，美不胜收。

　　明止的面容死水一般的沉静：“师父，你带我来这是想避开明则吧。”

　　大和尚没有想到明止赶在他之前了解了情况：“你知道了？明则的情况有些棘手。”

　　“明则身上的黑雾目前已经有手指粗细，昨晚我前去查看的时候，比前天的又大了一些。黑雾增长的速度超出了我的预判。师父，这黑雾到底是什么来头？”

　　明止说完，看着一脸凝重的大和尚许久，才听到他掀开上下两片嘴唇，道：“魔气。”

　　尽管明止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听到师父这样说，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师父，可有法子驱除？”

　　大和尚道：“我这些天不在寺内，就是为了明则在寻找驱除魔气的方法，如今确实有一个法子。”

　　明止目露疑问，大和尚却没有继续说了，只顾着四周环视了一圈山头，颇有感慨：“没想到竟然是我见证到最后时刻的来临。”此刻的大和尚仿佛心里长了一双眼睛，看穿了明止的内心：“明止，不要问。时候未到，我不能告诉你原委。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便能知道一切。”

　　明止顿了顿，问道：“那夜叉是怎么回事？”

　　大和尚转过身，看着明止，忽然联想起刚才那个清冷的声音：“你房里的是夜叉？听声音仿佛是个年轻女子。”

　　看到明止的脸色，瞬间了然：“夜叉成长速度这么快！”又嘿嘿冷笑道：“也是，她喝了你的血，长得快又有什么稀奇？”

　　“并不尽然。”明止连忙补充了他与大壮在临县的经历。

　　大和尚听到一半，激动不已：“你神识里出现了明珠！”眼神散发出异样的神采，面色癫狂，匆忙问道：“明珠是什么样子？快点说来。”

　　明止却不着急，将他打跑流匪的事情说给大和尚听。大和尚听完之后，沉默半天没有说话，消化了半天才收敛了眼中的激荡：“夜叉本事魔物，生活在衡水尽头，然而与人类不同，它是魔物的奴仆，天生依赖魔物生存，平时靠吸食魔气为生。出了衡水，没有魔气护佑，就如鱼跳上了陆地，唯有等死。千百年前，神魔大战，造业神一举灭了所有的魔物，夜叉之族便是其中之一。”

　　明止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的？这只夜叉的来历呢？”

　　大和尚却又打起来机锋：“你且耐心点，很快，一切都会有答案了。”

　　苍苍沿着廊庑闲闲地溜达了一圈，斗拱飞檐，清香四溢，这个院子颇为风雅别致，她满意地点点头，清冷饱满的面颊上眉目清黑，与晶莹雪白的皮肤相互映衬，再加上娇嫩鲜艳的红唇，端的一副好相貌。

　　大和尚和明止都不在院子里，她皱了皱鼻子，连绵不绝的气息源源不断地飘到她的鼻端，她恹恹地垂下了眼皮：还是明止的血好喝。满足的饱腹感让她提不起任何食欲，她转身又踢踏着两只船沿着廊庑一步步折回明止的房间。

　　“啪嗒啪嗒”的声音一路吵醒了所有人。

　　明则只觉得一阵烦躁，他跃然起身，一拳打在床榻旁边的几案上，几案立刻分成几瓣裂开了。他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的雾气弥漫到整个眼眶，随着他眨眼睛的动作，又消失不见。

　　明则挥动了几下手臂，借着动作驱散了心中的郁闷和烦躁，看到碎得一地得几案，愣了愣，急忙弯腰收拾。他最近只觉得自己的破坏力惊人，而且情绪不稳定，容易失控。然而昨晚师兄问他最近状态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就打了诳语。

　　最近只是累了，他安慰自己，再多休息一段时间自然会好的。

　　红罗有些崩溃地看着苍苍，衣服鞋子又白做了，还好她吸取了教训，僧袍只要再放大点就可以了，就是这鞋子估计不太好办。看了看苍苍的脚，比较了自己的，忽然就直到怎么办了：“苍苍，到姐姐这里来。”

　　小米虾仰头看着施施然从自己面前走过的苍苍，嘴巴半天合不拢，韩大壮喃喃道：“这个真是夜叉吗？”一语惊醒了小米虾，她连忙嘘了一声：“她不喜欢夜叉这个词，以后不能再说！再说了，你看哪一点不像人了。”眼睛斜睨着愣怔在一旁的韩天佑两兄弟：“她不是人吗？”

　　兄弟俩比韩天佑还不能接受苍苍的变化，闻言傻傻地说道：“不是人......”

　　“嗯？”小米虾的声调婉转起来。

　　“是仙女。”

　　小米虾哼了一声，连手在兄弟二人的眼前忽扇了几下：“醒醒，醒醒，看傻了吗？”

　　三人这才回过神，韩天佑面上一红：“我们没有见过世面，苍苍昨天晚上还是个小姑娘，怎么早上就变成了大姑娘？不是仙女是什么？”

　　小米虾白眼一翻：“是我妹妹！”

　　苍苍正好换了衣服鞋子正走出门外，听到小米虾的回答，嘴角含笑，安静地往小米虾跟前一站，低头看着小米虾，明晃晃的眼神里写着：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因为吸收明止身上力量以及吸食了明止血液的叠加的作用，苍苍这一晚的变化尤其大，如今已然从六岁的模样一跃变成了十六岁。

　　小米虾如今不过十二岁，然而小女孩跟少女之间的形体差异非常大，如今被苍苍衬托着，更显得小米虾不过是个小屁孩。

　　小米虾看了一眼高挑苗条的苍苍，蜂腰鹤腿，比红罗还要高半个头，眼睛咕噜一转：“高又怎么样？你比姐姐高，可是还不得叫姐姐。难不成，你连姐姐也不想交？”

　　红罗扶额，这个丫头，真是牙尖嘴利。

　　苍苍依然不言不语，只是伸出手，往小米虾头顶心上一盖，施施然地走了。

　　明晃晃的歧视，气得小米虾跳脚。

　　“多蹦蹦长得快，长得高！”苍苍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又补了一刀。

　　众人：......,似乎已经看到了以后生活的刀光剑影。

　　只是刀光剑影没有来，却来了些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