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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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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天赐想到当夜情景还忍不住打冷战:“当时我和天佑守在小院门口。夜越来越深,又圆又亮的月亮把人的影子清清楚楚地印在地上。到了丑时,我困得实在架不住了,便掏出了骰子,找了个空碗,拉着天佑掷骰子赌大小。”
一开始还能顾着注意周围情况,赌着赌着兴致越来越高,渐渐就放松了警惕之心。最后一回,韩天佑一把投了两个六一个五,几乎是一击绝杀。他本已报着必输的心随便投掷而已,却不想竟然掷出了三个六!一时之间,二人都惊呼出声。
他更是兴奋得忘乎所以,只觉身旁有异样,并不在意,嘴里随意喝骂着,伸手就去推,却不想,似乎推到了石块上。
他转头就去看了一眼。
这一眼,吓得他三尺神散、七窍生烟。
“韩祖母”呆滞地立在他的身旁,头微微前倾,似乎已在旁边观战良久。
明亮的月光下,这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脸上一片茫然,嘴唇周围凝固着干涸的血渍,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他盯着这个怪物,吓得全身僵硬,已经无法动弹,怪物也艰难地转动着突出的眼珠,盯住了他。
韩天佑亦是征在一旁,抖成了一团。
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的时间,或许是短暂的一瞬,或许是漫长的时间,他终于能够发出了声音,可还没有等到他开口,怪物就一掌劈来,他的身体横着飞了过去。
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获救,他躺在了祠堂的床上,和天佑的遭遇一模一样。
可是老祖宗却没有他们这么幸运,她的脖子上被怪物咬了两个洞,血被吸干。
众人在一起商量之后,为防老祖宗发生异变,等不及韩大壮回来,就急匆匆地将其埋葬了。
现今,即将被埋葬的棺材又摆在了祠堂内,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都齐刷刷地盯着韩父,差点用眼光在韩父的身上凿出一个个血洞。
显然族长也觉得两位高僧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二位上人,老朽和乡人们已经按交代完成了所有的事情,剩下的就交给上人了。韩族一脉人数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近百条的性命。请二位上人务必多多尽心。老朽此厢有礼了。”说着弯腰鞠躬。
明则赶紧扶住族长,口中念着佛号,声称一定不负众望。
韩大壮就直接了许多:“明止师父,你让我们把棺木抬来,到底是想干嘛?我们韩家老老小小都在这里,万一老祖宗也变成了怪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明止恍若未闻,他右手手指按着棺木,左手结着手印,沿着棺木缓缓走了一圈,之后扔下了俩字:“开棺。”
众人听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后一致将目光对准了族长。
人群中忽然有个声音道:“大和尚,你先不如告诉我们韩祖母是中了什么邪?”
“韩家祖母有可能是诈尸了。”明则听了族长所言,心中已有了大致的判断,故此刻不慌不忙地接道:“然而具体如何,还待察看。”
族长闻言,想想也是这个理,一咬牙:“开棺!”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棺盖终于缓缓打开了,所有人不自觉地退到了祠堂一角。
俩和尚面上无波,只静静查看。
棺木中的死者已被收敛妥当。
和尚们除开蒙在死者脸上的草纸,将死者的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了脖子上的伤口。
韩大壮壮着胆子走上前,探出头来瞧一瞧,棺中的…姑且称她为人吧,面色紫黑,铁硬的面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冷冰冰地透着寒气。
她的嘴巴紧紧闭着,嘴角两边露出一截小米粒大小的雪白的牙尖,若不是韩大壮有心去瞅,根本不会被发现。
此刻韩大壮只觉得那股寒气由他的脚底板直冲后脑勺,他瑟缩了一下,退了回去。
和尚们继续忙碌,两人时不时目光对视,轻声交谈,又低声和韩父耳语了几句。
一炷香的功夫后,才吩咐众人将棺木盖上,重新停放好。
明止转身起到一旁,去拆行装。
明则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这答疑解惑的事情又到自己头上了。
“明则师父!”韩大壮叫道。
明则闻声回过身,对着众人单手立掌,点头致意,温声答道:“众施主有礼了。经过初步检查,我们已经确定韩家祖母乃是诈尸无疑——”
人群里一阵骚动,大家议论纷纷。
族长双手往下一按:“请各位安静,听明则上人详细道来。”又问明则道:“上人不要怪老朽倚老卖老,算到今年,老朽已经活了六十又二个春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这么些年来来见识过不少稀奇事,可是加起来也不见得有这半个月多。却不知这诈尸为何如此凶险?又百思不得其解这诈尸是因何而起?还请上人不吝赐教。”
明则温和地说道:“赐教不敢,族长您客气了。韩女施主这确是诈尸,然又不同于一般的诈尸。”
族长道:“此话怎讲?”
因为明止的表现多出了几分期待的韩大壮在听了明则的话后,觉得有些失望。
族中人请了许多的和尚道士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所有的和尚道士察看后都说家婆是诈尸,有那稍微高明的推断出了诈尸原因,说家婆在死的时候,在野外碰到了野猫或者乌鸦之类的畜生,被邪气冲撞,才闹出了尸变。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可是按着诈尸的法去治,却不管用。
明则师父的判断也类似:“若贫僧判断没错,韩女施主在死的时候,不巧碰到了祖坟地里的乌鸦,这才导致这位施主死而复苏。看似复苏,实际上是亡魂困于体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死不生、不可往生遭受折磨。”说到此,明则宣了声佛号,才继续道:“此即诈尸。”
有心急的早已忍不住了,嗤笑道:“乌鸦年年有,为何单韩家婆被冲撞了?”韩大壮点头如小鸡啄米,表示赞同。
明则亦点点头:“这就是此件事情的关键所在,本次诈尸之所以如此凶险,不同于平常诈尸,古怪亦在这鸟中——”
“咚咚咚,咚咚咚”
众人这几日的心一直拎着,此刻俱被唬得一跳,静静心才发现是有人在拍门。
族长稳了稳心神,吩咐小子们去开门查看,竟然是县衙官府来人了。
来人是县衙总捕头何劲,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捕快并一仵作,族长双手作揖,迎上前去。
因为韩家祖母的事情,二人早已相识,此刻寒暄了一会,何捕头步入正题:“韩族长,何某今日来有公事在身。近日,县衙不停接人申诉,说是韩家坊间似有不明凶物出现,且有人因此毙命。大人派何某前来察看。不知韩族长对他人口中的不明凶物是否知情?”
说着,他的眼神划过那具棺木,落在两个和尚身上:“最近韩家频繁延请道长高僧,满城闹得风风雨雨,各色说法都有,何某亦也有所耳闻,难道韩家真是有事发生?”
韩族长本有心将事情压下去,然而韩家婆变作僵尸并已脱离掌控,随时有可能危害他人,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承担得了的,而且看何劲带着仵作有备而来的架势,情知是瞒不过去了,干脆二一添作五,简单几句将事情始末告知了何劲。
何劲听完后,脸色阴晴不定。
韩族长又道:“何捕头请上前一步,这边有证据。”说着又着人开棺,请仵作验尸,查看死者,末了才将明则和尚的话告知捕头。
何劲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对着和尚问道:“事情属实?”
明则点头道:“千真万确。”
何劲又继续道:“师父能否解此困厄。”
明则沉吟了片刻,道:“因未曾与那凶物打照面——”
“可以。”明止简洁一句话就打发了何劲,说的时候,他还盯着明则,脸上仍是那万年不变的平静无波。
何劲闻言立刻作揖道:“何某代安吉城百姓先行谢过二位上人。”转身对韩族长说道:“韩族长,此事虽不曾因你而起,但因你处事不当,导致祸事绵延。何某会将详情上报给大人,如何发落你将由大人裁决。可是在未裁决之前,还望韩族长妥善安置族人,不可再将祸事变大。此事极为严峻,何某得立刻上报朝廷,商量对策,还请族长不可小觑,挑选一知情人跟何某一道回县衙向大人汇报。”
韩族长依言吩咐韩父跟着何劲几人火速离开了。
不说何劲如何去上报县令,且说韩家祠堂这头,已经是日落西山时了。因为官府横插一杠子,明则的话未曾说下去,此时显然已不是可以慢慢叙话的时候。
众人在和尚们的安排下,取了热水干粮就着祠堂东面的地面打起了地铺休息。
年轻的后生们三个一组,守在祠堂四壁的几个窗户和门户处,以防凶物破窗或者破门而入。
与打地铺的众人相对的,是已经钉上板子的棺木,中间用一排高椅背的椅子隔开。
和尚们已经将带来的行装打开,木鱼和法铃等法器一字排开,三柱清香插在灵前,明则跪坐灵前,明止侧坐其后。
明则敲着木鱼,开始念经,念得却是那往生咒。
当夜空中的星子次第亮起来的时候,何劲显然已经获得了县令大人的禁令,宵禁开始,命令下达到各个坊区,敲梆子的警告声此起彼伏。
庞大又沉默的夜晚也终于来到。
韩家祠堂打着地铺的人们、守窗户的小年轻们本来是没想着要入睡的。
可是上人的念经声断断续续、绵延不绝地传过来,先只是一声,接着又是一声,再一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最后连成一片,如水一般,铺天盖地,将他们卷入其中,既放松又舒适,心中一片平静,渐渐沉入香甜的黑梦中。
直到“碰!”的一声巨响将众人惊醒。
对面,原来架起来的棺木一角已经落在地上,随着棺材板被捶的“咚咚”作响,整个棺木震动得颇为剧烈。
“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