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愉快的交易 ...
-
去往常平的路上没有林清眷想的那么热闹。
常平就在京城附近，也是繁华之地，按理来说官道上不应该这么人烟稀少的才是。
她们到了路上茶铺坐下一问，才知道这是快到雨季了。
常平很少下雨，但每年五月左右就有一个时段会连续下几天的倾盆大雨。本来这么短的时间不能以季而称，但由于这几天就能和别地的个雨季相比了，也算是戏称。
一般这时候很少人会进城，因为雨季过后，官道总是会被冲塌的山石堵上几天，无论来去都十分不便。
不过她们也不用做什么，也不耽误。
林清眷和唐叶进城了之后，先去百晓阁一趟。
虽然这只是分阁，但是却有少阁主在这里坐阵。
这也是一个林清眷一见如故的狐朋狗友。
百晓阁最擅长的就是打听情报，但也不止这一样。这家分阁开在天子脚旁，自然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所以除了懂门道的人专门找过来，外人经过只会把这里当作一间普通的当铺。
林清眷自己的货物肯定不止身上箱子里背的一点，她惯常是把最值钱的带在身上走，而其他的则寄存在这里。
所以她这时候进了城，就自然是要先去一趟百晓阁将箱子里的东西给换了。
换一些去北方要用到的东西。
常平恰好在南北分界线上，无论她要往哪边去，稍微绕一绕就会经过这里。
正好方便。
夙合有一双狐狸眼，她笑起来的时候，就格外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精明感。
语气装得再诚恳也没用。
比如现在就是，她的眼神时不时就要落在一旁坐着的唐叶身上：“这就是那个被你拐出来的唐门少主？”
“你问这个干什么？”林清眷正点着东西，闻言带着点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唐门找上你了？”
正是因为是狐朋狗友，所以她也十分清楚这人的性格。
“就是想稍微好奇一下，”夙合示意她放松：“你用了什么办法把人拐出来的？”
“用美色。”林清眷敷衍的回道。
夙合被这答案给噎住了。
她又搭了几句话，最后是打量的眼神把唐叶给惹毛了，甚至半抽出了无铭差点动手，才叫她有些讪讪的转移了话题。
林清眷离开前友善的提醒道：“生命无价。”
要是敢把她卖了，这次她可是可以把她这小窝点给掀了的。
虽然她是没有这个本事，不会借一借唐叶的威风还是可以的。
夙合笑容恳切的和她们挥手告别，嘴上应着‘一定不会’，但在背过身的瞬间却悄悄的擦了擦汗。
·
叶芜的客栈并不难找，她在痴迷上温家的那位贵公子之后还特意挪了挪位置，和温府在同一条街上。
按她的话来说，这多算几步都可以算是同榻而眠了。
难以直视。
好巧不巧，林清眷两人刚进城找到客栈那没多久，这雨就下来了。
这间客栈，更像是酒楼。但无论是客栈还是酒楼，相比之下，都有些小了。
住宿的房间就只有二楼几间，因为没什么人入住，显得有几分空荡。
还好卧房看上去还算舒适。
来之前林清眷将人挂在嘴边说过几轮，唐叶原本以为两人应该是熟稔的，可到了之后，却是连碰面的时候也很少。
而记挂吃的记了许久的人，却是沉得住气的在客栈吃了几天帮厨的菜，也没有去找叶芜。
有些奇怪，但唐叶惯来不会多问。
在雨声如潮的夜里，没有哪一个地方比呆在隔绝风雨的屋内更能让人感受到宁静的了。
林清眷把今天专门翻出来的祛疤凝露拿在了手上，先让唐叶自己把能擦到的地方给擦过一遍，她再去帮她把后背给擦了。
她也是前几日才发现，小姑娘身上居然有着这么多疤。
虽然不能算是纵横交错，但深深浅浅叠在一起，实在是叫人触目惊心。
指尖带着透明的凝露摸上了背上那道最明显，也是最长的刀疤。
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唐叶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全身绷紧了。
烛火下的肌肤总是如暖玉般无暇，比较淡的疤痕不留神之下就会被忽略掉，所以她瞧得仔细。
林清眷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她的肩骨瘦削，但并不是看上去那般瘦小可怜。
小姑娘正是在抽条的年龄，朦胧的线条中犹含一分青涩，但包裹在纤小骨架上的那层薄薄的肌肉，却能够清晰的让人感受到里面蕴含着的，能轻易夺人性命的蓄势待发。
但再看看在背脊上那浅浅的，细软微薄未脱的绒毛。
实在是让人心疼。
等到穿上衣服之后，唐叶茫然的在这天晚上睡前得到了林清眷慈爱的目光。
·
远处缓缓行来了一个人影。
独自撑伞行走在雨幕中冷清而孤寂。
这是有些奇怪的事情，因为在这么大的雨中，就是店家开门的也少，更不用说行人了。
路面上的积水打湿了他的鞋面，向来无垢的衣摆也被染上了一层乌色。
有些落魄。
他正路过一家难得还坚持开着门的客栈，被叫住了。
“这么大的雨，温公子若是不急着赶路，要不要进来小歇一会？”
温绍文从思绪中抬起头，他的唇角下意识的弯成了温雅的弧度，但半途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叶姑娘好意，但我身上都湿透了，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做生意哪有怕麻烦的，”叶芜笑道：“温公子进来坐着等一下，我去后厨给你下碗面暖一暖身子吧。“
温绍文见她不等他答应就已经跑走了，只好无奈的收了伞进去了。
两人并不能算相熟，只能说是互通过姓名而已。
但这样关心的热情就算是来自萍水相逢，也不好拒绝。
温绍文坐下后就一直望着外面，有些出神，俊朗温润的眉眼多了几分恍惚。
面没过多久就上来了，虽然不像冬天一样能冒出腾腾热气，但香味却在还未放在桌上时就已经嗅在了他的鼻端。
他本来还未觉饿的，尽管在和父亲矛盾过后未用过膳，可郁气于胸，也吃不下东西。
只是看着这碗面，他突然就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叶芜放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去点了一盏灯，放在他桌上，问过他之后在对面的旁边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雨还有几天才会停。”
“大概再过两日？”温绍文回道：“看雨势已经有些慢慢变小了。”
“客栈这几天都没生意，要是雨能快点停就好了。”
叶芜笑道：“我还记得去年雨停出太阳的时候，看完因为没客人的郁闷都散了不少。”
温绍文道：“那一定是很不错。”
“是啊，”叶芜比划了一下：“乌云都被吹散了，阳光就从那缝隙里照下来，就像破开阴霾一样，一下子就晴朗了。”
说完她顿了顿，但是很快又有些羞赧的笑开了：“要是温公子今年也能瞧见就好了，那样心情一定会好一些吧？”
温绍文停住了筷子，他抬眼看着叶芜。
她相貌只是清秀，可嗓音和笑意，在这样灰蒙蒙的天气中，就像桌旁这盏烛火，氤氲着一层蒙蒙微光一样，温暖明亮。
或许换了个地点与时间，温绍文不见得会有多在意。
就因为是在此刻而已。
这碗面和这个笑容被他鬼使神差的记在了心底。
·
林清眷下楼找吃的时候，刚到楼下，就看见了幽幽一盏灯下，叶芜整个人趴在了位子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宛如死亡。
林清眷：“……”
她无语道：“你这是干什么。”
叶芜：“吸取仙气。”
林清眷：“你上次对着花翊棠拿回来的东西也是这么说的。”
“对啊，”她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神情中诡异的充斥着满足：“这是他刚刚坐过的位置。”
“他来我店里吃东西了！我还给他做了一碗面！他吃完了！我看着他吃完了！”叶芜眼角溢出了泪水：“我死而无憾了。”
林清眷拒绝接话：“厨房还有吃的吗，给我也做一碗？”
叶芜顺着纹理抚摸过桌面，笑的温柔，就是拒绝的很不温柔了：“不做。”
“那帮厨呢？”
“被我赶走了，”她道：“怎么可以让其他人来打扰我们相处。”
林清眷：“我好歹也算是客人吧，你要饿死你在雨天里珍贵的客人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叶芜撇了她一眼：“想要吃我做的也不是不行，得按老规矩来。”
林清眷也就是侥幸问一问，叶芜对她的手艺吝啬的很。
她无所谓的假意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刚想去厨房自己搜刮一顿，就见叶芜居然抱住了桌子一角，憋气想要把它搬起来。
桌子腿在地上刮出了刺耳的一声响。
林清眷：“……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叶芜摆摆手，卷袖道：“破坏了他留下来的气味就不好了。”
说完她又痛并快乐的搬了起来。
林清眷：“……”
要是唐叶看到这一幕，大概就能体会为什么林清眷避开和她说话的原因。
常平里喜欢温绍文的姑娘不在少数，毕竟他身份样貌才华气质，就算是在京城里也排得上前号。但做到这个份上的，叶芜绝对是独一家了。
更主要的是，她虽然深藏不露，可却不是个闷骚的性格。
所以在林清眷寻着她父亲的名声找过来，等价互换了一桌不全的琼珍宴后，她就会在和林清眷独处的时候争分夺秒的表达着她的心迹。
犹记得那次从中午到黄昏毫不停歇的恐惧。
而叶芜在讲哑了嗓子后，还长长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一句话总结就是：“憋死我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没关系，唐叶不能与她感同身受，但是想必很快就能感受到花翊棠的崩溃了。
·
“不去。”
唐叶冷漠道。
林清眷道：“别担心，这并不难。”
唐叶面无表情的和她对视：“你觉得是这个问题吗？”
林清眷装傻道：“不然还有什么问题吗？”
唐叶背过了身以表示自己的坚决：“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林清眷悲痛欲绝道：“难道你以前说的都是骗我的吗？”
唐叶：“……”
林清眷扶着桌子捂住了胸口：“你说过会听我的话，是为了哄我的吗？”
唐叶：“……”
林清眷摇摇欲坠：“答应过我说什么你就会做什么，也是骗我的吗？”
唐叶：“……”
她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张小脸黑的彻底，抿着唇往外蹦出了一个曾经花翊棠用过的词：“禽兽！”
然后就趁着雨停的间隙翻出窗外了。
林清眷：“……”
算了，禽兽就禽兽吧。
鸟都为食亡了，她为了食禽兽一点也没什么。
吧。
唐叶走的快，回来的也快。
因为雨季离结束不远了，所以现在不下雨的时间也慢慢长了起来，她正好赶在下一场阵雨开始前回到了客栈。
她脸色难看的把一包东西给砸进了林清眷怀里——只是看上去很用力——然后坐在床头开始生闷气。
林清眷掂了掂重量，她对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感兴趣，只要能够让叶芜满意就行。
她本来抬腿想走，但是看到了唐叶那副气鼓鼓的样子，没忍住先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宝贝你真厉害。”
唐叶撇了她一眼，头扭到一旁继续生气。
没有用的，她已经彻底从迷魂汤的效用下醒了过来，再次看清了这个女人的本性。
但想是这么想着，林清眷被逗笑着多亲了几下，她就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眼瞧着人有软化的趋势，林清眷最后撩了一把她的下巴就跑了。
“乖，真是辛苦了，明天给你留鸡腿。”她笑眯眯道：“多长些肉。”
唐叶：“……”
·
林清眷敲了叶芜的门，把东西放在了她桌上。
有些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知道是什么。
叶芜有些惊讶：“怎么把这个拿来了。”
“？”
叶芜指了指外面的布道：“温公子身边那几个丫鬟每个月都会拿一些东西暗中卖给我们…这个就是她们用来装东西的布。”
林清眷：“……”
合着还不知叶芜一个人做这种事？
她开始对温绍文有一丝同情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幸福的把包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我不用在嫉妒别人拿到他的东西了。”
“要知道上次有一件他的衣物我没有争到，我气了半个月。”叶芜遗憾道：“要是你在就好了。”
林清眷：“总之，琼珍宴。”
叶芜：“没问题，等雨停了你们把食材买回来，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们做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再一次暗中完成了这朋友间互助互惠愉快的交易。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愉快的交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