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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无巧不成书 ...

  •   林清眷不是第一次看见花翊棠哭了。

      两年前刚认识他,决定跟她离开的时候,也哭过。但也只是眼睛憋红了。
      不像这次,是完全没有顾及的嚎啕大哭。

      林清眷看了看那勉强抓在自己衣摆上带着灰痕的手。
      好像被踩折了。

      她望了眼那座宅子,稍微想一下也能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清眷笑意未敛,眉眼却沉了下来,她再次戳了戳地上这人:“她在里面?”

      “是……”花翊棠闭上了眼睛:“可不可以…帮我一把,什么报酬都可以。”

      林清眷盯了他几秒,问道:“你没救出来?”

      说句实话,花翊棠的武功并没有那么差,至少也当的句不错的水准。

      “他们拿她当要挟,我若是还手就杀了她。”他说到这里,用手捂住了脸:“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他们……”

      林清眷沉默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直还在原地的唐叶就走了过来。

      “待会直接回客栈,”她抬眼:“别出人命。”

      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唐叶懂了她的意思:“好。”

      ·

      林清眷的轻功很好,她带着花翊棠从客栈的窗户里翻进了房间。
      好在刚刚把她们吸引来的声响,足以让附近的人闭门不出,方便了她将人运回去。

      将人放在了床上,她才大概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

      除了手指折了以外,两边胳膊和右腿也需要接一下。其他的伤看着皮开肉绽有点恐怖,但大多都是皮外,比较深的几道止住血也没什么了。
      估计休养几天就能下床了。

      确认没有性命之忧,林清眷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坐下在了一旁休息,问道:“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花翊棠面色有些灰暗:“我回去的时候,发现钟家已经不在那里了,两年前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一开始以为是她父亲为了专门避开我,才迁走的。但我想到那是她家祖产,发觉不对,就去了周边打听。”

      “哦?”

      “我们离开后的半年,她父亲生了重病,她就把那块地给变卖了…但是这还不够,”他说到这里,控制不住的喘了几口气,才能勉强冷静的继续往下说道:“正好这时候有人拿了丰厚的聘礼上门,她没有办法,就答应了嫁过来。我本来没想做什么的,但当我过来看到那几个人在打她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沉默了一下:“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花翊棠看着她,也沉默了。

      在他张口之前,林清眷先开口了:“你跟了我两年,我的一些规矩你也知道的,我不会接杀人的活。”

      “而且还有一件事。”
      她像是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之后怎么打算的呢?”

      “……什么意思?”

      “凡事既然要做,就要选择能够获得最大利益的方式,”林清眷轻声问道:“你在今日以后,难道还能放的下她,如两年前一样离开吗?”

      “……”花翊棠深深的,沉沉的叹出了一口气,尾音带着点哽咽的颤抖:“我至今为止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选择了离开。”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当年的事情也不是林清眷有意想要知道,只是两年里难免会有类似感怀氛围出现的时候,他拉着她絮絮叨叨,就算不是亲眼见过,也大致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真要说起来,也没有谁对谁错。
      就是落花流水,惋惜的无可奈何而已。

      花翊棠是个孤儿,养父经常打骂他和养母。他最常看见的就是这个只有三十岁却已经显得疲惫而苍老的女人,面容上布满泪痕的模样。

      哀垂而孱弱。
      可在养父发生意外死去后,她也自尽了。

      于是他又变成了一个孤儿,还好当时有个剑客捡了他,收了他当徒弟。
      后来剑客也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行走江湖。他没有什么坏心眼,唯独说起来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对姑娘太过温柔了。

      看到姑娘被人欺负要帮一帮,看到姑娘哭了也要帮一帮,甚至看到姑娘搬着重物,也要去帮一帮。

      他大概是林清眷见到的,第一个如此贯彻‘怜香惜玉’这四个字的人。

      只是在一些人眼里,这和招蜂引蝶差不了多少了,花翊棠本来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没料到最后遇见喜欢的人的时候,这件事反而成了沟壑。

      他在和钟灵秀,也就是他的心上人相遇之后,又花了近半年的时候水滴石穿的软化了她,但在被她的父亲发现后,一切就结束了。

      “游手好闲,粗鄙无礼。”
      被这样说完后,钟灵秀也被软禁在了家中,断绝了他们的来往。

      花翊棠有去求过,坚持了近半个月,最后满城皆知,他被她父亲恼怒的打了出来。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他就是站在门口让她父亲打到消气也是可以的,但是被打昏后他也没有办法阻止别人把他丢开。

      林清眷就是那个时候捡到了他。

      在后来离开前,她也见过钟灵秀,出身在书香门第的姑娘总是温柔又固执,孝顺而善良。

      她没有见花翊棠,只是偷偷过来找到了她,又带了伤药来,里面夹着封信。她眼底有情意,也有愧疚,她说:“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这半年间我比谁都看的清楚。这件事是我父亲做的过分了。”

      但是她又说:“只是父母之命难为,还请姑娘代我转交。”

      林清眷没有去深究那封信写了什么,花翊棠在看过后,就决定了和她一起上路,护她两年当还债。

      这么说起来,她突然想到,花翊棠穷的叮当响,这次也不能卖身抵债了,那……她这是要打白工了吗?!

      林清眷扶住了额头。
      她还得去帮忙找个大夫过来,可是照方才裁缝的反应,这大夫找来了会不会帮忙诊治还是个问题。

      她想到这里,心中一凛。
      没有大夫的话,那她岂不是还要自己掏药给他治伤?

      “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开口道:“花翊棠,你会自己正骨吗?”

      花翊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两条脱臼的胳膊,又看了看她。

      “唉,”林清眷叹了口气:“那没办法了,你先这么呆着吧,我也不会。”

      正好唐叶这时候回来了,她随口也问了一句,就听她道:“我会。”

      她庆幸的道:“真是太好了。”

      花翊棠没她那么开心,这时候正拼命想要扭过头:“她怎么样了?”

      人正在唐叶背上,就是没有动静。

      唐叶简洁回道:“点了穴。”

      林清眷听后沉思了一会,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好她穿的是玄色劲装,沾到的血迹不仔细看也不太看得出来。
      她站起了身,叫唐叶将带回来的人移到了隔壁房间,然后自己下楼找了个借口把小二叫了上来。等到她带着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正传来花翊棠因为咬住布料而发闷的痛呼。

      小二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惊恐,看向林清眷的时候,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先把人推进去了,关上了门后才解释道:“我有个朋友身上受了点伤,我们两个姑娘家的不太方便,就想劳烦你帮忙上一下药。”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似乎明白自己上了贼船,脸色有些颓的问道:“方才在那边传来的声响,就是你们这位朋友发出来的?”

      林清眷应了一声,从箱子里翻出来了两瓶药,有些肉疼的递给了小二,又在脱手之际问道:“不知道你们这的大夫能不能请来?”

      小二倒是没察觉她的动作,径直接过来了,为难道:“我们镇上就一位大夫,这伤他是不敢治的。”

      这也不出所料了。
      林清眷瞧见他拔出了瓶塞,眉梢动了动,扭身要出房门,又没忍住停下来嘱咐道:“那个药丸随便给他吃一颗就好,那瓶敷的——你住手!!”

      小二被吓了一跳,停下了手里倾斜瓶子的动作,茫然的回过了头:“?”

      林清眷一只手按在了另外一只不由自主伸出的手上,艰难的收了回来:“没什么…你一定要小心些,这药不需厚敷,薄涂一点就可。”

      那可是止血化瘀的圣药。
      很贵的。

      她不忍再看,捂着眼睛跟在先一步出了门的唐叶身后去了另外一边房。

      这等跨进门后再放下手,她也暗中吃了一惊。

      床面上躺着的人影消瘦而憔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还隐约可见青紫的伤痕。

      唐叶给她解了穴,她的手指先抽搐般的收紧了一下,才猛的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一滴泪先于情绪从眼角滑了下来,她脸上还残留着昏迷前一刻的恨意,但这一切在钟灵秀看清房里的情景后,收敛了起来。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离她最近的唐叶身上,然后才打量到林清眷身上,她倒是没有太吃惊,只是微微偏过了头:“林姑娘。”

      “有许久不见了,”林清眷没有特地去看她,兀自倒了杯茶:“你见着花翊棠了?”

      “见着了,”她颤了颤眼睫,痛苦的拢起了眉头,但还是克制道:“林姑娘既然在这,想必花少侠应该是无事了。”

      “暂时是死不了。”

      钟灵秀听到这句话,看着她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身上的伤是可以养好,”林清眷把玩了一会茶杯,又放下了:“但心上的,我就不知道了。”

      “毕竟哀莫大于心死,钟姑娘觉得呢?”

      钟灵秀有些狼狈的抿住了唇:“这般私事,我们可否暂且先不谈?”

      “好,”林清眷从善如流接道:“不知道钟姑娘想说些什么?”

      “有关王富守的事情,不知道林姑娘知道多少?”她问道。

      “不算多,”林清眷手指点在桌面上:“略有耳闻,但有听说过曾经有个姑娘跑出来,又被抓回去了。”

      “是我,”钟灵秀直接肯定了她的猜测,她垂下了眼:“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林姑娘答应。”

      “若不是太难,我都可以考虑一下。”

      “我想请林姑娘送我去报官。”

      “以什么罪名呢?”

      “强抢民女,榷一镇之财够不够?”

      “不够。”林清眷沉思了一番:“他若是积威已久,怕是无人为证。”

      “那么,”钟灵秀道:“与略人买卖孩童呢?”

      “够了,”她的手从桌上移开,坐正了:“但还怕一件事。”

      “县令三年换一任,如此恰好是三年之期,”钟灵秀抬起了眼:“我听到他们说起此事,新的县令大人廉明清正很难收买,我这才想要再次出逃。”

      “那确实是个机会,”林清眷想了想:“不知道新的县令叫什么名字。”

      “顾秋白。”
      钟灵秀答道,却见她挑起了眉。

      她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而是接着道:“我知道要请林姑娘做事,需要酬金。我被抓回去之后,一直和那些被买来的姑娘们关在一起,我发现其中有个孩童,出身富贵人家,若是被寻回……”

      “等等,”林清眷突然打断了她:“她姓什么?”

      “复姓慕容。”

      这可真的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若真有那么巧,那这事估计都费不了多少功夫。

      “可否大致给我说一下她被关在哪里,”林清眷笑眯眯的问道:“我去确认一件事情,再仔细考虑一下。”

      “好,”钟灵秀应完,又担忧道:“不过我担心待会就会有人来搜查。”

      “无事,”她道:“唐叶在这里。”

      钟灵秀下意识看了唐叶一眼。
      面无表情一直乖巧坐着的小姑娘,正应答般的点了点头。

      ·

      林清眷悄然独身一人去了趟宅子,确定了之后,又翻回了花翊棠在的屋子。

      小二早就不在了,他毫不吝啬绷带的包扎手法将花翊棠捆的像根粽子。

      她先是笑了一声,才在他有点焦灼的蠕动中问道:“我刚刚得知了两件有趣的事情,你要是还没做决定的话,可以给你当做意见听听。”

      “什么事情?”

      “第一件事情,你还记得去年我们路过淮安时,想要委托我寻到他们家小姐的慕容府吗?”

      “记得,”花翊棠疑惑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你当时不是没接吗?”

      “我之所以没接,是因为我没有确切把握能够找到,”林清眷道:“谁知道无心插柳,方才我见到了。”

      “?”花翊棠道:“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人,我是从今天你出来的宅子里面找到的。”林清眷朝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说这和你有没有关系?”

      花翊棠忍不住感叹:“他们也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事情做的太好了。”

      慕容家在淮安一带也算是大富大贵之家了。当初慕容府小姐调皮甩开下人独自跑出来玩,不见踪迹,线索又在半途断掉,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开始想用江湖势力试一试。

      光靠林清眷肯定是不行的,她委托了百晓阁,但最后得出来的消息也只比慕容府查到的多一点。
      谁也没料到,居然会在这样的小镇里把人给找到了。

      “第二件事,”林清眷勾起了唇角:“你猜猜看,这里下任县令是谁?”

      “又是你认识的人?”

      “你也认识,”她没有再卖关子:“是顾秋白。”

      “???”

      “上次在京城见到她的时候,她好像还在准备考举人吧,现在看来是已经考上了,”林清眷摸了摸下巴:“如何,你想好了没有?”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报官?”

      “她是这么和我说的。”

      花翊棠知道林清眷说的‘她’是谁,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她怎么样了?”

      “表面上看没什么大问题,”林清眷道:“不过她对你的事情似乎不愿多谈,你还是有点准备的好。”

      花翊棠被打击到了,整个人瞬间焉巴了下来。

      “对了,最后一件事。”

      “?”

      她雪上加霜道:“我们该商谈一下,我的酬劳问题了。”

      花翊棠:“……”

      林清眷指尖扣在了桌面上,心里拨动着算盘笑道:“介于你一穷二白,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来支付我的报酬,也同样付不起我用在你身上的药钱,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可以允许你用其他东西抵债。”

      花翊棠:“……我怎么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放心,只是羞/耻了一点而已,还不算是难事,”林清眷笑眯眯道:“你要想到,这次之后说不定就真的后会无期了,我才决定让你有个机会将我的宽容与大方给说出来。”

      花翊棠:“……你是认真的吗。”

      他也就是最后挣扎一下,因为他已经努力扭头从她那张脸上充满着兴味的表情中,领悟到了这残酷的现实。

      他绝望问道:“我要怎么说?”

      “很简单,”林清眷随手把他不必要的绷带给拆了,好歹能够稍微移动了一些:“姑且给你一点时间酝酿措辞,我在隔壁,相信你开腔的时候,我一定能‘清楚’的听到。”

      花翊棠张了张嘴,窒息的感觉让他失去了言语。

      偏偏林清眷拍了拍衣袖,还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添油加醋道:“钟姑娘就在隔壁房,想必我听到的时候,她也能听到吧。”

      他望着床顶,顺着她的话一想到了那可能会出现的场景,顿时双目无神,心如死灰。

      林清眷却已经心情愉快的转身出了房门。她要先去泡个澡,再换身衣服。

      通体舒泰后再来听这些顺耳的称赞之言,想一想,实在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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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无巧不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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