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妻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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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看到张媒婆进了张守义家，便带着小女儿柳铁梅在门外偷听，没想到听到一桩大事。当初她与王氏为妯娌，她看王氏温顺貌美，又得丈夫喜爱，因为没有婆婆，长嫂如母，便暗中搓磨她了多次，没想到王氏虽然不吭声，却暗里鼓动柳守义分了家另住。她气恼不已，不过看到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王氏流过一次产后，再也没有生出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她气便消了许多。直到两个儿子要成家，才发现自己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而柳守义却隐隐成了村里的富户。
顾氏的两个女儿，柳铁菊十五岁，比依依小一岁；柳铁梅十二岁，比兰兰大几个月。两个女儿长得肖母，又黑又壮，顾氏一直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耐何心强命不强，女儿长得又不可意，看到依依定了年轻俊逸的秀才，心里妒忌得不行。这下忽然听到亲事不成了，依依反而要作妾，按捺住心里的欣喜，走进门来。
“二弟啊，嫂子在外面刚才听到张大嫂的话，话糙理儿不糙，女儿家就只有几年好时光，依依要是被退了亲，要想再找到像许秀才那样的婚事可就难了。过了这几年，只怕没有什么好人家了。”
兰兰最讨厌顾氏的假惺惺，她不客气道：“伯娘，铁菊姐姐只比我姐姐小一岁，铁梅姐姐也比我大，你说女儿家就这几年好时光，为什么不让两位姐姐赶紧找对象嫁人，难道不怕没有好人家了么？”
“你！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顾氏转头对柳守义道，“弟妹去得早，本想依依和兰兰都有了人家，我这做伯娘的也放了心，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张媒婆一听来了个帮手，便在一旁添油加醋道：“柳大哥，你睁开眼仔细瞅瞅，整个丰安镇，方圆百十里地，哪一个不说许秀才的好？人年轻，将来有大前途？实话告诉你吧，县里那贵人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人家不选，非要嫁给许秀才，就是有人给许秀才算过命，说贵不可言，将来可是要做宰辅的！到时候，宰辅家的一个烧火丫头都比咱们体面！”
张媒婆惯于在十里八乡说媒，最懂得这些乡人的心里，再加上人们又相信算命人的话，一番说道下来就把人绕晕了。
柳守义本来神思清醒，不愿意女儿作妾，但想想被退婚后的耻辱心里开始一阵阵的抽。加上顾氏在一边添油加醋，想想死去的妻子，未出生的儿子，还有要被遗弃的大女儿，气怒交加，又不屑和两个女人吵，一下子瘫坐到地上。
“你们都出去！”兰兰看父亲扶着头，难受至极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去朝张媒婆脸上打两个耳光，与顾氏断绝来往。
张媒婆与顾氏之所以越说越嚣张，还有一条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柳守义没有儿子，没有人承继香火。在她们眼里，没有儿子的人，将来断子绝孙，人死后坟都没人上，当然可以欺负一把了。
兰兰流着泪，正费力地把父亲扶到椅子上，唐珏走了进来。
他先把柳守义安置好，转身对张媒婆道：“你是媒人？许秀才要我姐姐作妾？”
唐珏其实是在顾氏身后到的柳家，他一直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时机到了才走进来。
“你是谁？”张媒婆斜眼觑唐珏，一个未长成的少年，她根本没放在眼里，“咦，这不是云居寺里的小师父吗？”
“张大嫂有所不知，他还俗了，我那二侄女招赘的就是他。”顾氏在一旁补充道。
“哦？我倒听说柳大哥家招了婿，没想到招了个和尚。”张媒婆哈哈大笑。赘婿没人看得起，更何况是一个曾经做过和尚的赘婿。
张媒婆自此觉得刚来时的紧张简直可笑，这柳家的姑娘哪儿值当她说这么多？正笑得恣意，脸上忽然重重挨了一耳光。
“你……”张媒婆指着兰兰，“你这死丫头……”张氏可是村里有名的难惹，当着众人的面出了丑，上来就准备撕扯兰兰。
兰兰往后一退，被唐珏护在身后。张媒婆抓不到，兰兰又上前狠狠一撞，把她撞到了地上。
“唉哟……这天杀的……把我好心当成驴肝废，你们这……”一边大嚎一边大哭说闹起来。顾氏在一旁假腥腥地劝说。
“我想县里那位娇娘子的肚子快遮不住了，许秀才才急着让你来的吧？”
正哭闹的张媒婆忽然听到唐珏清冷的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本来干什么来了？拿了许家的一大锭银子，可不是要把这事儿清楚，只是许秀才把人家肚子搞大的事怎么捅出来了？
“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许秀才既想得利，又想成齐人之福，那是不可能的事儿。他要是再打着让我姐姐由妻变妾的主意，我们现在就去县里告他。他作为秀才，引诱良家妇女，抛弃发妻，只这两条罪名，只怕他不但秀才做不成，以后想要读书入学，也是再不可能了。大芮律法对这可有详细规定。”
“阿珏，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气晕头的柳守义听到这番话，心里终于回过神来。
“当然，”唐珏道，“还请媒人回去和许秀才说清楚，不要把别人当傻子糊弄。明天他如果没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我们就去县里告他。他是秀才，我们是乡民，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如果他还要脸面，要那顶秀才的帽子的话，就尽快拿出诚意来说。”
张媒婆一下子被唬住了。她虽然能说会道，但没读过书，结识的也都是乡里老实巴交的农人，真正上了衙门，法律上的道道可一点儿不懂。再看唐珏，凌厉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她也顾不得拍身上的土，爬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顾氏看没好戏了，带着女儿正准备离去，兰兰道：“大伯娘，以后请少来我家，免得让铁梅和铁菊姐姐沾上了不好，被说亲了又被退亲！”
顾氏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拉了下女儿，讪讪地对柳守义道：“二弟，我也是为依依好才来趟这混水。你看兰兰这丫头，一张嘴咋这么不饶人呢，要是将来嫁了人……”
“不劳大嫂操心，好走，我就不送了。”柳守义冷冷道，转头对兰兰道，“兰兰，快去看看你姐姐，这么久了，怎么连个动静都没有？”
兰兰赶忙跑到房里，看到依依侧卧在床头，人事不醒，吓得大喊。原来依依在屋里听到外面吵闹，知晓被许秀才从妻要纳为妾，加上张媒婆那一番话，一下子晕了过去。
唐珏上前忙掐人中，依依醒来，“哇”的一声大哭：“爹，我没做什么不对的事，他不愿让我抛头露面，我就不去外面，他为什么还这么对我！”
柳守义叹口气，回首对唐珏道：“阿珏，你说刚才许秀才把县里女子……的事是真的？”
“是。前些日子我去县里，去学里转时，无意中听说此事。当时没在意，后来才明白。”
“既然这样，依依，”柳守义道，“这门亲我们还是不做了。现在，你还没进门，为了别的女子，他就敢妻变成妾，将来不知怎样待你呢。即使没有好人家，但找个待你好的本分庄稼人，过一辈子也比嫁到许家强。爹原先只想给你找个好人家，也给咱家门上增光。是爹想太多了，咱们这庄稼人，还得找庄稼人。”
“爹，我要当面把话问清楚。”依依道，“不能不明不白，落个不是。”
“既然这样，就认了吧。”柳守义道，“你没听张媒婆说，许秀才攀上了高门大户，咱们惹不起。到时退亲时把话说清楚，别让人笑话我们就是了。”
“爹，这你放心，姐姐的事我来做，不能白白便宜了许秀才。”唐珏道。
“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可以去衙门告状，虽然咱们有理，可也不一定告得赢啊。再说，你姐姐的名声……”
“爹，许秀才现在能依仗的也就是他的秀才名声，秀才没了，他什么也都没了。他不会让我们去告的。”
“那……”柳守义种了一辈子庄稼，有些疑惑既然不能告，还能有什么办法。
“爹，等许家来人时，让我来应付。”
柳守义看唐珏沉稳有度，叹口气道：“也罢。事情再坏也不过如此了。你就看着办吧。”
唐珏出了堂屋，看到兰兰正坐在院子里低头不语，走过去一看，只见两滴泪珠挂在眼角，举手拭去道：“是为姐姐的事吗？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姐姐人好，会有更值得待她的人。”
兰兰抽抽鼻子：“许秀才中了秀才后就不要姐姐了。珏哥哥，你要是考上了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唐珏一怔，忽地一笑：“小傻瓜，我就是将来考中了状元，当了皇帝，也只有你一个。”
“呸，你连皇帝也敢说！”兰兰小声道，“要杀头的！再说我才不想要你当什么皇帝。戏里不是唱，皇帝都有三宫六院，还有七十二妃吗？那么多女人，看都看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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